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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突厥丧葬

    位于寅识珈河域偏西北的地方,有一大块绿洲,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青草碧天。

    塞外的七月,天气逐渐寒冷起来,陈溪和卢子柠都穿起了貂皮长衫,狂风呼啸,吹拂在绒领之上,绒领随风漂浮。

    这一片绿洲上,有很多白色毡帐,亦有大批白羊肥马,悠闲的吃着青草。

    毡帐外随处可见许多头扎双角长辫的突厥部落男女,安详悠哉的唱着塞外胡歌,歌曲随风飘荡,飘向远方。

    位于毡帐不远处的青草边,一群突厥部落的男女围在高床边痛哭流涕,高床上堆满了枯黄的树枝荒草,一旁有三两个突厥人手持火把,庄严而肃穆的站在一旁。

    另有部落男女,各杀羊马,陈于帐前。

    卢子柠看后,哀叹道:“这就是那个千辛万苦送出情报的突厥勇士,家属在为其举行葬礼。”

    陈溪双拳紧握,沉声道:“费劲千辛万苦,不惜牺牲人命得来的消息,呈于阎温古,却被那老糊涂弃之如弊履,着实可恨!”

    卢子柠道:“阎温古不是老糊涂,只是他为人太过谨慎,而且十分贪功,你莫要以为他真的不相信你,不然也不会放任唐休璟的五千兵马突袭白杨河了。”

    陈溪反问道:“他为何不自己扬兵?”

    卢子柠道:“因为唐休璟此战赢了,是他的功劳,输了是唐休璟信任非人,而他也有先察之功。如此者,何乐不为?”

    陈溪一脸失望的道:“大唐就是因为这种人太多,所以西垂才危如累卵。”

    两人说完后,各自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们皆被不远处突厥的丧葬风俗震惊了。

    当部落男女杀羊马陈帐前后,便由死者遗孀骑马绕帐而行七圈,最后抵达帐前下马,然后手持短匕划破眼窝下几寸皮肤,痛哭之下,真正做到了血泪俱流。

    突厥人对“七”这个数字很是敬畏,比如婴儿出生七天后命名,死后七天举行祭祀,以及眼前这个绕帐走马七匝等等。

    具体为何尊崇“七”这个数字,就连突厥人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少有几个突厥老人说,当时突厥认识数字之后,便将一到六分别表达了方位中的东南西北上下,而七则到了极限,意喻“中”,从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宇宙山川天地。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尊崇和敬畏“七”。

    等这一切仪式做完后,便有亲属部落的人赶来吊丧,一切仪式结束后,其直系亲属便举着火把,准备给这个突厥勇士火化。

    大火遇风后,疯狂摇曳,似诉勇士平生功绩。

    卢子柠看后,神色微微有些感伤,但仅片刻而已,作为世家掌宗,能为一个毫无相干的人表现出这种态度,已经很耐人寻味了。

    不过陈溪到并没有认为什么不妥,他的观念始终还残余后世的世界观。

    卢子柠道:“你知道么?太宗曾说,其俗死则焚之,今起坟墓,背其父祖之命,此所谓不敬鬼神也。太宗认为这是突厥的亡国之兆。诚然,不久后这段话传到了突厥,突厥人一笑了之,可随后太宗亲征突厥,令其称臣,用实际行动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或是受到太宗这段话的影响,原本以墓穴葬的突厥风俗,又改回了火葬,可是突厥人也要面子啊,于是找了个折中的办法,火葬之后,再墓葬,以石垒其四周,石数为突厥勇士杀人数,以表其勇猛。”

    这个突厥人知道死亡后,陈溪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仅仅是漫漫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他所做的贡献,或许一辈子,乃至后代万万年都不会有人知道。

    但是历史就是这样的,是大人物的舞台,这些小人物何其哀哉?

    何必定要说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站在的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同。

    他用性命带回来的情报,最终也不过沦为了政治家累积政治功名的资本,甚至还会遭受唾弃。

    就好像陈溪一样,他在陇右做的这些,谁又能知道他究竟发挥了多大的作用?命运何尝不和这个突厥人一般无二?

    寒冷依旧,狂风不知,卢子柠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两倍。

    “唐公在白杨河打了一个大胜仗,啜多陵仅率两千轻骑逃了,此战多少会给风雨飘摇的陇右,灌上一滴希望,但作用也仅此而已。”

    陈溪心中无不佩服唐休璟,若不是他一早就呕心沥血的部署,这一场难能可贵的胜利又怎么会被唐军拿到?

    站在这里的高原草地上,可以将寅识迦河畔尽收眼底。

    河流岸边,黑压压的唐军已经拖着疲惫之身抵达这里,准备进驻弓月城。

    可是以逸待劳的赞婆大军在唐军抵达寅识迦河之前,就已经展开冲锋阵形。

    其实在韦待价在抵达寅识迦河之前,就已经收到了远在白杨河的捷报,这点胜利其实已经够了,但是他不甘心,因为他千里迢迢带着十万兵马抵达陇右,一场战役没打,功劳却被阎温古踩着自己部下的尸体抢去了,他怎么会甘心。

    于是固执己见的韦待价仍旧迅速陈兵于寅识迦河,另一方面河流对岸的阎温古却依旧按兵不动。

    中军牙帐内,唐休璟多次催促,可阎温古依旧不动神色,隔岸观火。

    他是想等韦待价和赞婆打的鱼死网破之后,他才去收拾残局,这样才能得到利益最大化!

    天空中洋洋洒洒的下起了大雪,西域的天气多变,难以预料。

    远到而来的唐军因不熟悉西域的天时,所穿铠甲甚为单薄,又因为后勤辎重至少要两天后才能赶到战场,所以未开战之前,唐军陆陆续续就有很大一部分冻死在路上。

    陈溪脸色阴沉的可怕,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暴漏,愤恨的道:“阎温古这老匹夫,这个时候还不出兵,却依旧想着自己的利益,这种人该杀!”

    卢子柠却淡淡的道:“所以唐公会和你说西域的情势复杂,正是在这里了。韦待价危矣,阎温古也同样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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