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愣子
那小贩看起来四十多岁，一脸憨厚模样，闻言笑道：“还剩四根果子和两碗老豆腐，四根果子一文钱，一碗老豆腐一文钱，小哥儿要多少？”
“我全要了。”赵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数出三枚就要递过去。
身后王麟见他穿着寒酸，却眼也不眨的掏出一把铜钱，认定他就是贼，冷不防一把将赵彦提溜了起来，怒声道：“你这小贼，竟然蒙骗与我，你这铜钱就是从我师傅屋里偷来的吧？吃我一拳。”
赵彦身子腾空使不上力，闻言心中又惊又气，却挣脱不得，眼看王麟握掌成拳砸向自己的肚子，忙高声喊道：“救命啊，打死人了……救命啊……老爹，你儿子要被打死了……”
“二少爷住手……”赵信正在酒坊门口搬运酒米，听了赵彦的喊声，忙冲出来一把将赵彦抢了下来。
‘死里逃生’的赵彦刚喘了口气，就听王麟‘恶人先告状’道：“师傅，这个小贼冒充你儿子，还从你房间里偷了好多铜钱。”
赵信苦笑一声，见赵彦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遂拍了拍其肩头以示安抚，而后对王麟说道：“二少爷，这真是我儿子……另外，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不以师徒相称，我只是偶尔得空指点你一招半式而已。”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虽然不喜读书，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王麟傲娇的昂起头，臭屁的说了一句之后突然反应过来，满脸惊诧的指着赵彦，对赵信问道：“师傅，他真是你儿子，我师弟？你俩长的不太像啊……”
……赵信闻言满脸黑线，却拿他没办法，只能含糊道：“二少爷，小郎长得像他娘……”
“哦……”王麟应了一声，随后瞪着大眼一脸思索之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信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对赵彦说道：“小郎，二少爷就是性子有些直，人还是不错的，你莫要往心里去。”
“呵呵……”赵彦呵呵一笑，暗道他哪里是性子直，明显是个二愣子，做事不经思虑、不计后果。当初桃村的陈秀才想要介绍自己进王家，给王家少爷做书童，不会就是这个王二少爷吧？幸好自己没答应，要不然还不被他玩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以后最好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王麟愣是愣了点，却也不傻，也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担心赵信因为这件事以后不教他武艺，遂自告奋勇的担当起了赵彦的‘保镖’。
赵彦本想在镇上逛逛，熟悉一下环境，可是身后跟着这么一个愣头愣脑的‘保镖’，顿时没了兴致，吃完早饭后便直接回了小院，从屋里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闭目沉思。
王麟挠挠头，见‘小师弟’靠在院墙上似乎睡着了，闲着无聊便开始练习赵信教给他的拳法。
呼……哈……嘿……喝……
赵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王麟正伸胳膊踢腿，将院子搅闹的尘土飞扬，不禁心中有气，忍不住站起身喊道：“停停停……别练了。”
王麟闻言站定身形，疑惑的看着赵彦问道：“师弟，为什么不让我练了？可是你要与我过几招？”
过你妹啊……赵彦暗地里吐槽一句，心道我堂堂21世纪大好青年，难道还治不了你这个小屁孩了。
背起手，昂着头仰视王麟，赵彦老气横秋道：“首先，我爹并不承认你这个徒弟；其次，就算他认了你这个徒弟，我也不是你师弟，而是你师兄，因为我年龄比你大；最后，你没听过侠以武犯禁这句话吗，打打杀杀太暴力，非我所愿。”
“你没我厉害，当不了我师兄。”王麟抠了抠鼻孔，大咧咧说道。
赵彦想到如果收个富二代做小弟，应该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闻言眼珠一转，指着西墙根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说道：“你看见那块大石头没有？咱俩比一比，看谁能又快又轻松的将其从西墙根挪到东墙根来，谁赢了谁就是师兄，怎么样？”
那块石头看起来得有两百斤左右，平常人肯定是搬不动，不过王二少爷自认为不是平常人，闻言顿时兴致勃勃的答应下来，一拍胸膛说道：“我先来。”
有些人生来就天赋异禀，或许天生脑瓜转得快，或许天生腿脚跑得快，也或许天生体质出众、神力惊人，比如秦末的楚霸王，又比如眼前的王二少爷。
王麟先试了试石头的重量，随后吐气开声，嘿的一声将石头举起来，随后一步三晃的向东墙根走去。
赵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暗道这还是人吗，牲口都比他正常。
王麟将石头仍在东墙根下，随后气喘吁吁的来到赵彦面前，面色潮红的笑道：“师弟，怎么样？我的力气大吧。”
“哼，不过匹夫之勇罢了，你且休息片刻，师兄今天教你个乖。”赵彦径自走入柴房，挑了一根粗长的木棍，又到外面捡了块砖头大的石头。
杠杆原理连小学生都懂，赵彦自然早已胸有成竹，有些费力，但是很快捷的将那块大石头滚回了原位。
这次轮到王麟瞪眼了，他原本看赵彦瘦的跟猴儿一样，肯定比不过自己，哪知此刻赵彦虽然累的满头大汗，看起来并不比自己轻省多少，但是速度比自己可快多了。
“……你耍赖。”王麟不傻，隐约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赵彦得意的一笑，道：“我刚开始说的是挪，可不是搬和扛。师兄要告诉你的是，做事要用脑子，一味用蛮力，只会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我不服，我们再比一次，就比……就比‘搬’石头，谁赢了谁就是师兄。”这次王麟刻意加重了‘搬’字的语气。
赵彦哪能让他如愿，佯作不屑的哼了一声，还吐了口唾沫，讽道：“说话不算数，算什么英雄好汉，不比也罢。”
“谁说话不算数了？大丈夫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师……师兄。”王麟涨红着脸，说到最后师兄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细弱蚊蝇。。
赵彦伸手想要拍拍小弟的头，手伸出去才想起身高差的有点多，只能转而费力的拍了拍王麟的肩膀，笑眯眯说道：“乖……师弟啊，咱们师兄弟今天第一次见面，你没有什么见面礼给师兄吗？”
啥？王麟挠了挠头，憨憨说道：“见面礼不是长辈给晚辈的吗？就算要给，也是师兄给我吧。”
臭小子知道的还挺多。赵彦脸上笑容不减，又道：“那是凡夫俗子的规矩，咱们都不是平常人，规矩自然不一样了，难道师弟觉得自己是平常人吗？”
一个成年人想要忽悠一个孩子，只要用点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然不是了。”王二少爷一直自命不凡，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平常人，自从认识字以来，小书中那些古代任侠意气的游侠儿，便成了王二少爷的偶像。
那些有名的游侠儿无不是特立独行（欺行霸市、招摇扬厉）、率性而为（遇到不顺眼的人就砍他丫的），王二少爷一直以他们为榜样，可惜总是学不来那些前辈们的行径，这让他颇为忧虑，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难以成为新生代游侠儿了。
“师兄，你喜欢什么东西？”王麟一脸我不是平常人的表情，傲娇说道：“我把我爹书房的徽墨给你偷来怎么样？那可是宋代的东西。”
“别……师兄我比较喜欢吃的，比如燕窝鲍鱼、海参鱼翅之类的。”赵彦吓了一跳，一块墨，还是宋代徽墨，既不当吃，又不当穿，偏偏还挺值钱，万一要是被王大老爷给发现了，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燕窝鲍鱼、海参鱼翅？王麟咽了口唾沫，问道：“师兄，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吃，不过我家没有。”
赵彦所说的这四种山珍海味，除了鲍鱼在春秋战国时期就为人食用外，其余三种都是明朝时期才逐渐出现在餐桌上的。
鲍鱼得名于春秋时期的鲍叔牙，燕窝是三宝太监郑和从南洋带回来的，海参与鱼翅则是明代中期才被人认识到其营养价值。
王麟的父亲王业虽然是大地主，家有黄财万贯，生活相对来说却比较节俭，家中鸡鸭鱼肉虽然常吃，却不愿花大价钱买那些名贵的滋补食物来食用。
“哦，那就算了，鸡鸭鱼肉什么的也行，师兄我不挑食，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来就行了。”赵彦擦了擦口水，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却把自己的馋虫给勾了起来，眼看日当近午，转身向院外走去。
“师兄，你干嘛去？”王麟屁颠屁颠跟在赵彦身后，狗腿子似的问道。
“这都中午了，当然是去你们家酒坊蹭饭吃，你来不来？”赵彦发现自己颇有没脸没皮的趋势。
王麟一愣，赵彦把蹭饭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明显颠覆了他尚不健全的三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