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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品酒大会

    行刑期间,李应秋又让老管家,将李氏家法当着周围众多族人的面背了一遍,赵彦这才有幸知悉了李家宗族法规的全貌。

    “尊卑长幼共席与饮,不可酗酒无席。家中或奉宾客,或私宴会,男女不得同席互相劝酌,庶几有别。子孙不得私造饮馔,徇日腹之欲,忘父母之养。兄弟同爨(cuan,四声,意为灶),不得别积异财、私置田产、恐为后日争兑之端。子孙于蒙养当择师,及少长,令从明师读圣贤书、循礼义……”

    行刑完毕,老管家也背完了家法,李应学背上血肉模糊一片,看起来甚是凄惨。

    “小弟知错了,请王老爷、家主及众族人宽恕。”李应学趴在地上抬头看着李应秋,沙哑着声音说道。

    李应秋硬起心肠不去看他,转而高声道:“李应学罪不容恕,老夫拟奉告于宗祠,将其逐出宗族,以正家风,可有人有异议?”

    族人犯了错,打一顿惩戒一番也就罢了,打完之后又要将其逐出宗族,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周围的李氏族人嗡嗡嗡的议论个不停,不过李应秋这个大家长素来有威严,又有人将李应学做的那些事告诉了这些族人,故而最后倒也没人站出来声援李应学。

    “既如此,开宗祠。”李应秋与旁边的王业道了声失礼,随后转身进了身后的李氏宗祠。

    只听李应秋在里面祷告半晌,先是言明了李应学的罪过,而后决定将其逐出宗族,并交由官府定罪,希望祖先能体谅云云。

    李应学挨脊杖的时候没有晕,反倒是李应秋要把他逐出宗族的时候晕了过去。

    等李应秋给祖先上过香,退出宗祠之后,见了地上晕过去的李应学,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转瞬即逝,随后他命人带李应学下去治伤,防止其死在李家,准备等下午亲自将其送到知州衙门里。

    敢做就要敢于承担后果。赵彦在李家就是个看客,就算对李应学抱有同情,也不会开口为其求情,不过他全程看完后,心中却对笑眯眯的王业起了戒心。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似乎是明太祖朱八八的座右铭,不过此时赵彦在王大户身上也看到了些影子,若是以后自己与王大户有了利益冲突,他又会如何对付自己呢?好言相商还是以势压人?

    赵彦继续深思,他此时念头通达,又想到不应该去想王大户会如何对付自己,而是应该去想如何提高自己的实力。若是自己做了官,成为了县令、知府、甚至更大的官,那王大户还会想着对付自己么?

    最后赵彦又想到,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话放在哪个时代都是正确的,自己还是应该尽快将杂事搞定,然后去读书科举,在这个时代,做官是唯一正确且光明的选择。

    当然,如果有能力的话,可以试着去造反,等自己做了皇帝便谁也不怕了,不过赵彦自忖没这个能力,所以这个选择自然pass掉了。

    中午在李家吃了顿大餐,饮过茶后,王业当先提出告辞。

    李应秋客气的将一众人等送出府门外,看着王业的马车远去后,才返身走入府中,沉下脸吩咐下人们收拾一下,自己要将李应学送到知州府衙去。

    李家的老管家见家主面色阴沉,趁隙问道:“老爷,真的要将人送到衙门去么?”

    李应秋是老管家看着长大的,闻言点点头,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事情做下也就做了,可惜他与那马六二人蠢笨如斯,竟被人将马脚找了出来。王家到底占了一个理字,且王长绪早已与知州衙门那一群胥吏坑壑一气,若是老夫不做这断腕之举,王家树大根深,怕是往后李家将不得安宁。更何况,老夫的两个儿子虽然考了生员,他王长绪的长子却是个举人,两者近乎天壤之别,老夫不得不服个软。”

    老管家闻言也不再问,径自去了。

    李应秋漫步在府内,心中颇有郁气,忽而听到自己最为宠溺的幼女李筠,正在不远处吟唱新学来的歌谣,其姿态神情颇为可爱,李应秋绷着的脸不由一松,唤了一声筠儿,随后笑呵呵的走了过去。

    回去的路上,赵彦并未与王业同乘马车,而是讨了一匹马,随着王麟练习骑术。那匹马甚是温驯,一路走一路学,到了王家门口之时,赵彦已然能骑马小跑,心中对于自己的学习能力自然颇为得意。

    王业路上已差人将赵信与镇上的耆老请到自家府上,赵彦到底年岁不大,契约上自然要填赵信的名字,耆老则是请来做为公证人,也是需要在契约上画押的。

    赵彦早已将事情与王业商议好,所以契约签订的很是顺利。王业办事的效率很快,当晚便使人去与凝冰香等三个小酒坊商议购买之事,第二日便拿来了签订好的契约文书,并运来了近百坛已经酿好的三种酒液。

    接下来几日,赵信走马上任,顺利成为了王家酒坊的管事,原来的管事则降为了他的副手,协助其管理酒坊杂事。整个王家酒坊全速运转,由赵信亲自监督,赵彦则在密室中研制香精,勾兑酒液,最后调制出了一百坛‘满苑春’酒,一个酒坛可以盛十斤酒液,一百坛便是一千斤酒。

    之所以如此着急,实是因为王大户催得紧。

    按其所言,衡水城每隔五年便有一次品酒大会,会遍邀衡水县附近酿造烧酒的酒坊参加,旨在选出一种色香味出众的烧酒出来,选出来的烧酒会在接下来的五年里被冠以衡水酒王的称号。

    除了那些酒坊参加之外,北京城里几家大酒楼的管事也会被邀请参加,并负责品评各种酒类。在品酒大会过后,这些管事会根据自己的意愿,代表各自的酒楼购买一些属意的烧酒,并回到京城后放到自家酒楼中贩卖。

    这其中的好处,只要略微想一想便能明白,首先是名气,其次是利益。

    若是衡水酒王的称号没什么名气的话,那鹤鸣楼、醉仙楼、讴歌楼、鼓腹楼、来宾楼、重译楼等知名酒楼指定用酒的名气如何?

    要知道,如今北京城出名的十几家酒楼中,其中有一多半只是北京分店,其总店基本都在金陵,也就是南京。

    明初太祖朱八八诏令在南京城内设立了十六座酒楼,用以接待四方来客,之后太宗朱棣迁都北平,那十几座酒楼也多数在北京开设了分店,其名气南北诸省皆有所闻。

    若是自家的酒能得到这些酒楼的青睐,想不大卖也难,所以名气带动利益,利益挑动人心,那些被隔离在品酒大会之外的外地酒坊,对于衡水城的品酒大会别提有多眼馋了。

    这品酒大会召开的日期,据王大户所说,就在每年的三月中旬到下旬之间,只因衡水古称桃城,周边栽种的桃树也是不少,花期最盛之时便是每年三月中下旬之间,其时观花品酒,别有一番滋味儿。

    王业使人打探过后,得知今年品酒大会召开的时间,定于三月二十二日,如今相距不到几天时间。原本王大户没想过这茬,可是赵彦将混合酒调制了出来,这可就让王大户起了心思,故而前几日催着酒坊尽快将酒液调制好,打算拿着‘满苑春’酒去参加品酒大会。

    衡水县属深州辖制,两地相距不过七十里,一衣带水,深州城左近的酒坊自然也能参加。

    这次前往衡水城参加品酒大会,王大户依旧会带着赵彦前往,至于赵彦的便宜老爹赵信,则留在酒坊看护那些调制好的酒液,并督促其余几家附属酒坊加紧生产凝冰香等几种酒液。若是此去能将‘满苑春’名气打响,以后不愁没有销路。

    衡水古时多属冀州、深州、景州境域,滹沱河绕城而过,乃是直隶山东两地通衢之所,其东南至德州一百二十里、西北至深州七十里、西南至冀州四十里、西至束鹿七十里。

    县城内外与深州城差相仿佛,四门外有三官庙、玄武庙、风云雷雨坛、社稷坛、老爷庙、关帝庙之类的建筑,城郭内从东到西的建筑,则依次是文庙、城隍庙、在城铺(驿站总铺)、马神庙、县署衙门、观音堂、养济院、宝云寺等等。

    赵彦跟着王大户在二十一日下午赶到衡水县城,此时县城内外的客栈俱已客满,不过这难不住王大户,他与此地做米粮生意的商人多有往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寻了一处单独的小院落脚。

    这小院不大,王家父子一人一间房,赵彦一间房,跟来的王家仆人们一间房,刚好住下。

    一路上赵彦都是骑马而行,马术倒是精进不少,可是却被颠地筋骨酸软、疲乏无比。当王麟传话,请他与王业一起去报名品酒大会的时候,他早已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便谢绝了王大户的邀请,独自在房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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