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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流言满天飞

    韩知府发问片刻后,下面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却是没有一人开口。

    站在闵知县身后的一员老者见状,怕无人应答让韩知府失了颜面,便指着下面的中年大汉说道:“柳老四,方才你的笑声最响,你来说。”

    那柳老四闻言暗自叫了声苦,他脑筋转的也不算慢,如今宫里大太监王振大权独揽、营私舞弊、卖官鬻爵、大肆收受贿赂,连皇上都称他先生,公卿大臣都叫其翁父,锦衣卫、东厂对其都是俯首帖耳,甘心充当其爪牙耳目。

    这衡水也算是地处京师近畿,一楼大厅中说不定就有混进来的番子密探,也不知自己等人方才听了那太监的笑话后大声嘲笑,算不算是犯了忌讳,此时这韩知府又来凑热闹,自己的姑父还指名道姓让自己说,这得罪人的事怎么都让自己给赶上了。

    小胖子不知何时摸到了赵彦身边,他用嘴努了努那名老者,得意道:“赵兄,那是福兴隆酒坊的东家,刘家的家主刘公,他不仅是柳四叔的姑父,还是我的祖父。”

    赵彦早就猜到小胖子出身大户人家,没想到竟然是刘家,其家主姓刘名勇,字伯当,为人老成持重,在十八酒坊中算是领军人物。

    赵彦闻言忙道:“失敬失敬,福兴隆的陆泉酒与德源涌的老白干齐名,于小弟来说早就如雷贯耳。”

    刘全有乐呵呵一笑,狡黠的看了赵彦一眼,说道:“赵兄才是真人不露相,那满苑春就是出自赵兄的手笔吧?啧啧,能得到知府大人的墨宝,可真是羡煞旁人呐。”

    赵彦一愣,不知道这小胖子从哪里打听到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也没什么可保密的,正要开口谦虚两句,就听二楼上传来一阵笑声,抬头一看,就见韩知府与身后那一群人正乐的抚掌大笑,想必是方才已有旁人将那个笑话讲了出来。

    刘伯当边笑边看了柳老四一眼,心下暗叹,这个内侄文不成武不就,自己本有意让他在知府大人露露脸,谁想却被他人抢了先,一个关于太监的笑话罢了,有什么可顾虑的,那宫里的王太监忙着‘治国捞钱’,你又没指名道姓的说他,他才不会管呢。

    韩知府笑过之后,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髭须,说道:“编出这个笑话之人真乃大才,本官也不知有多久未曾如此开怀了。”

    “知府大人忧国忧民,实乃我辈楷模,下官感佩不已。”闵知县被身后的幕僚在耳边授了机宜,忙依言拱手拍了两句韩知府的马屁,见其闻言果然露出些志得意满的神色,不由暗道自己这个幕僚没有白请。

    韩知府席间与人推杯换盏喝了不少,此时出来站了片刻后酒劲上涌,与众人说了几句话便欲告辞,却不想刚要开口,就见从酒楼外跑进来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那中年男子头戴无角幞头,上身着圆领长袍,下穿直筒袴,一副标准管家装束。

    管家装束的男子并不认得韩知府与闵知县,今天此二人又穿的便装,所以那人进来四下一打量,见到二楼的孙长庚后顿时脸色一喜,一边手忙脚乱的跑上楼,一边大声叫道:“老爷,总算找到您了,出事了。”

    这孙府管家手底下没个轻重,也惯不会看人眼色,上楼的时候径自拨开挡路的韩知府,走到了孙长庚跟前。

    韩棒槌脑子晕乎乎的脚下没根,被孙府管家拨了一下,要不是闵知县在一旁扶住,险些从楼梯上摔下来。

    等他在闵知县扶持下站定,受惊之余不禁心中恚怒,见孙长庚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那害自己险些跌下楼的罪魁祸首,此时正站在其身旁欲要耳语,遂冷着脸叫了一声‘孙员外’。

    孙长庚吓得不轻,在宴席上他对韩知府是百般奉承,用尽了全部心力去巴结,最后总算是让韩知府对其有了些印象,哪想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府上的管家无意间冲撞了韩知府,若是不能消除这个误会,他前头所做的努力怕是要全部打了水漂,而且说不定韩知府怀恨于心之下,还会吩咐闵知县以后对孙家来些‘特殊照顾’。

    想到这一点,孙长庚当机立断,一把推开自己的管家之后,啪啪两个大嘴巴就抽了上去,嘴里喝骂道:“李贵……你这个没眼力劲的混帐东西,惯会给老夫闯祸,老夫之前顾念你一把年纪,才没有把你赶出家门让你自生自灭,谁知你却得寸进尺,今日竟然冲撞了知府大人!”

    孙府李管家被孙长庚这一手弄得有些发懵,怔怔的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应对,直到听孙长庚说了一声‘还不跪下’,这才恍然大悟般,扑通一声对着韩知府跪了下去,嘴里哭天喊地般叫道:“知府老大人在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老人家,罪过罪过。小人上有八十高堂,下有襁褓中的幼子,万望您老人家恕罪,小人再也不敢了……饶命啊知府大人。”

    孙长庚对李管家的表现还算满意,见其说完上去又给了他一脚,而后才拱手对韩知府道:“老夫惭愧,竟调教出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管家,回头老夫执行完家法后就将其赶出府门……”

    韩棒槌在米脂县任上虽然没什么建树,却也未曾收过当地人的丁点孝敬,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好糊弄。

    此时孙长庚与李管家演了这么一出戏,不说旁人怎么想的,只说韩棒槌心中的气倒是消了,他事事又好以圣贤标榜,听了孙长庚的话,下意识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这位李管家既然已经认了错,本官又无甚差池,且看其方才的样子似是真有要事,孙员外倒也毋须太过求全责备了。”

    韩知府给了一个台阶,孙长庚自然是借坡下驴,闻言一副颇为感动的样子赞道:“知府大人虚怀若谷、平易近人,真是令人肃然起敬,老夫佩服、佩服。”

    “谢过知府大人,知府大人真是世间难得的温润君子,小人回去后一定要将知府大人的美名传遍整个衡水县。”这李管家的嘴皮子也很会说话,只听得韩知府眉开眼笑。

    世间之人皆勘不透名利二字,韩文做官不求利,所图的自然便是名声了,李管家这两句话颇合他胃口,闻言虚抬手臂,温和笑道:“起来吧,以后走路谨慎些便是。看你方才步履匆匆,想必是有要事告之孙员外,且快些说与孙员外听,莫耽误了事情。”

    李管家拜了一拜方才站起身,作势凑到孙长庚耳边正要说话,却听自家老爷慨然说道:“古人云,事无不可对人言,在场的都是有匪君子,你径自说就是。”

    “这……”李管家心道,这件事事关你孙员外的声誉,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特别是在知府大人眼跟前说的吗?

    孙长庚见李管家记吃不记打,自己刚说了在场之人都是有匪君子,李贵就这这这了半天,就是不往说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质疑在场之人的德行呢。

    脸上有些挂不住,孙长庚在李管家脑门上拍了一下,骂道:“混帐东西,老夫让你说你就说,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

    “老爷,这可是您让我说的。”李管家哭丧着脸,看着孙长庚说道。

    孙长庚点点头,昂然道:“说。”

    李管家先是后退了几步,估计是怕一会儿孙长庚再打自己,而后才说道:“小的在外边听到一个与老爷有关的流言,这个流言事关老爷声誉,这才冒失的前来说与老爷听。”

    孙长庚心中一动,这种事确实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说,不过谁让他自己方才的话,已经把自己套住了呢,况且他也好奇这个流言讲的什么,故也不曾打断李管家的话语。

    李管家犹犹豫豫半晌,才咬了咬牙,说道:“外边有人说老爷是……是天阉……还说少爷和小姐都不是老爷亲生的……更甚者……更甚者……”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如此诋毁,又是说的如此尴尬之事,孙长庚不禁心跳得厉害,脸色已然变的通红,见李贵犹犹豫豫的,忍不住大喝道:“更甚者什么?”

    “更甚者,有人传言……说老爷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经常与人在房中做……做龙阳君之姿态。”李贵说完见孙长庚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怕他迁怒自己,忙表忠心道:“老爷,这都是谣传,小的以及家中下人们是抵死不信的。”

    呵呵……呃……听到李贵所说的龙阳君之姿态,在场有不少人都会意,忍不浊呵笑了两声后,想起人家当事人正在此地,遂忙止住笑声尴尬的看着孙长庚。

    龙阳君是何人?其生活在战国年间,是魏安厘王的男宠,其在房中的姿态么……用现代一个流行字就能概括——受,龙阳之好的成语便是由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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