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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分歧

    刘余金吃过午饭就挨家挨户的走访家里有孩子上中学的人家。

    现在的农村,除非是六月天热的不行了,中午是没有办法干活的天气,才会在吃过午饭的时候,歇个凉,平常都是没有午休的说法。好在刘余金家午饭吃的早,他去的几家基本都是正在吃饭或者刚刚吃完收碗的时候。

    刘来锯的伯伯听了刘余金此来的意思,看了看还在吃饭的来锯:“锯子!你自己考虑,是在学校食堂搭伙,还是要我们给送饭?”

    “要是问我的意思,我当然是想你们给送饭了。听我在学校吃饭的同学说,学校那菜一点油没有,就跟呼猪食一样,根本没法吃。就那样的,还要一毛钱一勺子。还有啊!那米饭也不能吃,有人家交的米里面有好多沙子,食堂里的师傅也不捡捡,就那么煮成饭,一口一咯噔,都能咯掉半个牙。要是您愿意给我送饭,我就不在学校吃。”

    刘余金也跟着劝说来锯的伯伯:“大哥!我们送饭还省一些,家里的稻草都用不完,犯得着还要给学校一斤米一毛钱柴火钱么?一个学期下来,可是比学费还要多好多呢!”

    刘来锯的伯伯想想也是这个理,如果他们都愿意轮流送的话,十几天才轮到自己一次,的确不耽搁家里干活。便点头道:“那行!就算上我一个吧。”

    刘余金跑的几家,基本上都愿意轮流给孩子送饭。一共是十一家,有两家家里有人在大队里当干部,自然会备有自行车,但是刘余金选择了大队会计,周家楼的周全军家自行车。因为他家就在通往乡里中学去的石子路边上,下雨、下雪的时候,放车更方便。另外一个家里在关塘庄,还要走两里多泥巴路才能到石子路上。赶上下雨、下雪的时候,那一段的泥巴路走人都累的慌,自行车的话就别说累了,两个轱辘被泥巴打实了,根本连推都推不动。那个受罪的程度,没有亲身体验都没有办法言说!

    周全军倒是无所谓要不要轮流送饭,反正他也是经常要去镇上办事。不过他也没有主动说加入轮流送饭的队伍,只想着到时候要是正好赶上自己也要去镇上,那就顺带把孩子们的饭带去。

    这事因为是刘余金领头组织的,有些事情就必须由他来做。例如;做两个专门装大把缸的框子,要两边对称的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这时候,各家都还没有买那贵死人的专用饭盒,最高级的就是搪瓷的带把子的深口瓷缸,这里人都称之为“大把缸”。刘余金从自家竹园砍了十几根竹子,按照并排装四个大把缸的宽度、上下能放两层的高度打好框架,然后再编制。王红英看丈夫又忙起这事,着急的问他:“这个框子让别人编就是了,你要搭小屋的事什么时候做?”

    “你急什么?搭小屋的土坯子刚刚才拓好,还要放一段时间才能干透呢!我已经问过三大(“大”在这里是三声,跟某些地方的四声称呼不一样,这里是叔的意思),至少得十来天,还要别下雨才行。”

    刘余金这是托他隔了五服的三堂叔家给帮忙做的土砖头,土砖头是用黄黏土加水反复的踹,踹到一定熟度,再用木头做的模具拓成四四方方上下平整的土坯子,然后再让土坯子自然晾干。这样的土坯子当然没有经过火烧的砖头好,只是砖头在这个时候,却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

    这时代的砖窑很稀少,他们一个镇就只有一个砖窑,坐落在他们的镇上。这窑厂离得远就不说了,请了生产队的拖拉机也能帮着拉几趟,只要给开拖拉机的师傅来一壶酒、吃一顿红烧鸡或者酱烧鸭子就是满满的快乐了。问题是砖头也需要计划分配,要申请、要审批、要介绍信打条子,并不是哪个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弄到家的。

    扯得有点远!就是想说这时候的农村,几乎家家都住土坯墙茅草顶,并不单单是因为穷。计划分配、供求失衡、交通不便等,都是其中的一部分缘由!

    而且买砖头也确实需要花很多的钱,使用土坯的话,刘余金这堂叔是不要钱的,只要给他几十个鸡蛋,让他孙子每天早晨煮一个补一补瘦弱的小身子就行。这对于目前刘余金家的神秘状况来说,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王红英知道土坯的原因急不来,就叹口气:“唉!可不能下雨吆,房子迟迟再盖都无所谓,关键是这油菜马上就能割了,要是老下雨可就坏阵唻。”

    刘余金一边编筐子一边聊着:“这怕是我们最后一季在大集体干活了,村长说等油菜、麦子都收完了就开始分田到户。”

    “那这田和地都已经丈量好了呀?”

    “嗯!量好了,而且都已经分好,听说到时候还要抓阄。”

    “这各家人口不一样,田亩也不一样,怎么抓阄啊?”

    “好像是好田和中田,一户按照十口人多少田都给定死了。一户人数不够的,就相近的两户三户凑凑。只是位置不定死,让我们抓阄。抓过阄之后,社员之间再自己丈量平分,抓到离家远的可以自己想办法跟别人换。人口多田亩不够的,就从预留田里找补。好田一人五分,要是愿意要孬田就给一亩。我们一家八口人跟孩子老资、奶奶,还有他二大(三声)二妈(就是二婶),已经超过十个人了。这超出的肯定是要从我家这里找补,要不然孩子二、妈(二婶的意思)肯定不干。不过我倒是希望能够多分一些孬田......”

    王红英不等丈夫说完,就着急打岔:“孬田可不好,一亩也顶不上好田五分用,还要多花好些劳动力干活。”

    “你急个屁啊!听我讲完。那孬田我也去参加丈量了,就是黄树岭那个荒坡下面的一片堰湾沟水田。其实肥得很,就是一下暴雨,堰湾沟里的水排不及,老是把那块田给淹了。要说其他什么毛补真没有,别人不想要,我还真想!要是我家的田在那,那个黄树岭荒坡我就开了荒种棉花、插芋头(其实是红薯,这里人都管叫芋头。真正的芋头他们又管那叫洋芋),别人也没法跟我抢。我这就叫什么近那个什么先得来着!”

    王红英也没念过书,丈夫想要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这句话,她也不懂。因此没有接这话,只操心丈夫说那田的事:“那块田离着我们家可不近?每次过去还有经过一道堰湾沟,那堰湾沟的桥,只要一下暴雨就淹了。到时候可别来不来、去不去的堵在那,那可就要命了!”

    “那堰湾沟的上游有大桥,你怕什么?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犯的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你知道那田平常灌溉有多方便吗?只要用大铁锹挖个缺口就照(行的意思),你去看看那些好田、中田,就没见哪一块有这么轻松的。再说!我也不一定非要种稻子,就不能养点别的了?!”

    但是王红英还是对那块田不满意:“那个黄树岭里都是埋死人的坟头,有什么好开荒的?再说了,你要是让我一个人在那干活,我肯定会怕的要死!”

    刘余金听着媳妇这意思算是明白了,想跟她商量着来,这样的美事还是别惦记了。因此紧闭嘴唇,一句话也不愿再说。王红英见丈夫不愿意跟她说话了,也是生气的扭头就走。见摇窝里的小草香正睁着亮晶晶的黑眼珠子,定定的看着天,便抱起她就去了前面婆婆家,找婆婆说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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