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博弈（五）
“臣当时也是这样问他，他说纵观当今天下，七国连年混战，百姓受苦，唯有停止各国战乱，一统天下，黎民百姓才可以过上安宁的生活。一个人的痛苦与天下人相比，便不再是痛苦，赵国与秦国的仇恨放到天下，也不再是仇恨。而可以终止各国战乱，统一天下的就只有大王。当晚，他又找到臣，写下‘天下’两个字送予臣。”无名说道。
这下子，秦云心中的猜测验证，果然是残剑这个混蛋干的‘好事’。秦云此时的心中恨不得将残剑大卸八块。要不是他，无名的心思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的复杂。
说句实话，自从知道无名的战斗力后，秦云对于闯出宫去也不是没有这个念头。只要行动够隐秘，速度够快，也不是不能够让无名闯出去的。至于他自己，秦宫那么大，有着足够的回旋空间。而且，只要无名离开秦宫，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自然随时都可以离开。
这也是他不准备干涉，只是默默地在一旁做一个见证者的原因。
“天下？！”秦王呆了半晌，随即神情激动起来，良久才道：“没想到最了解寡人的，竟然是寡人通缉的刺客！寡人孤独一人，忍受多少责难，多少暗算，无人能懂寡人之心。就连秦国的满朝文武，也视寡人为暴君。想不到残剑与寡人素昧平生，才真正懂得寡人，与寡人心意相通……”
不过很快的，秦王就恢复了过来，神情重新变的庄严，道：“寡人倒是想知道，你们手无寸铁，如何行刺寡人？”
“夺剑！”
秦王似笑非笑，可是看到无名的神色不似在开玩笑，眼神猛地锐利起来。他与无名对视了良久，突然抽出悬挂在腰间的青铜剑，向无名抛了过去，正中无名面前的案桌上，剑身兀自颤动不已。。
“此剑随寡人征战南北也有十年了，寡人能有残剑这样的大侠为知己，便是死，也足矣！你就为这个天下，决定这一剑吧！”说完，秦王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无名，欣赏着残剑写的‘天下’两个大字。
无名看着案桌上的青铜剑，久久没有动静，秦云心中暗自焦急不已。这时突听得殿外一阵阵剧烈的脚步声响起，秦云回头看去，只见一大群秦国的满朝文武和甲士俱都聚集在殿外。只是秦国律法苛严，没有秦王的命令，谁也不敢踏进大殿一步，只得在殿外紧张担忧的望着。
再说，殿内还有着无名和秦云在内。因为事关秦王的安危，秦国上下也不敢擅动，连话也不敢说，生怕刺激到无名和秦云。
无名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把抽出案桌上青铜剑提在手中，直指殿上背对着的秦王。但是只是紧盯这秦王的背影，却没有立即冲上去击杀秦王。秦云看到这种情况，恨不能以身相带。
大殿前的烛火无风飘动，火头全都整齐的直指秦王，可见无名的杀气凌冽，气势逼人。
突然，秦王大声说道：“寡人悟到了！”
“残剑大侠的这副字，根本就不含剑法招式，写的是剑法的最高境界。剑法，其第一层境界，讲求人剑合一，剑就是人，人就是剑，手中寸草，也是利器……”
听到这里，即使秦云心中焦急不已，也被秦王雷的不轻。剑就是人，人就是剑，那不就是剑（贱）人！虽然现在还没有这个说法，但是秦云心中的怪异却有些抑制不住。
“……其第二层境界，讲求手中无剑，剑在心中，虽赤手空拳，却能以剑气杀敌于百步之外；而剑法的最高境界，则是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是以大胸怀包容一切，那便是不杀，便是和平。”
就在这时，无名纵身一跃，整个人飞身而起，手中青铜剑直刺向殿上的秦王。剑光一闪而过，无名已经在秦王的身后，大殿之外惊声四起。
无名的举动太突然，别说秦国的满朝文武，就连秦云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秦云清楚的看到，无名的这一剑是剑尖向外，只是用剑柄刺在秦王的后腰上。纵使秦王胆气颇雄，当下也不由得惊呼一声，一动也不敢动，有些懵住了。
只听无名缓缓地说道：“大王，这一剑臣必须刺。刺了这一剑，很多人都会死，而大王却会活着。死去的人请大王记住，那最高的境界。”
“另外，还请大王放我这位朋友离开。”无名显然说的是秦云。
“对不起了。”无名不忘对秦云道歉道。
“无名大哥，我们一起冲出去。”秦云大声地说道。
“不，我不能走。”无名淡淡地说道，其中的意思非常明确。他在求死，或者说以自己的性命来坚定秦王的信念。
“无名大哥，就算你不杀秦王，可是也不用牺牲啊！不值得！”秦云想要打消无名轻生的念头。
在这一刻，秦云更多关心的是无名的安全，而不是所谓的任务。
“值得！为了天下苍生，我必须死，而且是死在此时此地。”无名语气淡然，浑然不像在说着自己的死亡。
“无名大哥……”秦云心中还有着那么一分的奢望，希望无名最后能够离开。
“不用说了，你现在就走，否则就别认我这个大哥。”无名第一次说了重话。
“走吧，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记住，十步一杀剑术的真正核心是不杀！这也是我刚刚才明白的。”无名已经将秦云当作了衣钵传人，最后嘱托道。
“赵高，送秦云大侠离开，一定要确保秦云大侠顺利出宫。”秦王一直在旁冷眼旁观，这时突然开口道。
“诺，谨遵大王法令！”赵高与秦王对视一眼，看到秦王眼中的明亮，知道秦王是真心的，顿时连忙应道。
秦云眼眶发红，看着无名眼神中的坚决，知道无法在改变无名的心意，只能万分不甘地离去。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无名分明看到，一滴泪珠从秦云的脸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