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冬瓜炖上老鸭汤
过完中秋后连着下了几场大雨，这气温是眼瞅着一天比一天低了下来。我又翻出了去年第一次来大叔这里吃饭的时候穿着的那件棉衣，袖口的地方还有淡淡的没洗下去的血迹。我一个人抱着白猫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水洗过的通透的蓝天，想着去年那混乱的状态不寒而栗。如果没有大叔，我还依旧在泥泞中挣扎呢吧？我看向了手腕那道伤疤，痕迹还留存着，虽然淡了很多，但是我心里仍旧能感受到那时候的疼痛。
大叔在屋外喊我去买菜，我放下了盖着袖口盖住了曾经的伤口。
大叔说秋天是吃鸭子的季节，秋天，是吃鸭子最好的季节。
“以前的人管野鸭叫凫，家鸭叫鹜，滕王阁序里面不是讲过么？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鸭子总是和秋天分不开的。”
“春江水暖鸭先知。里面提到的可是春天的鸭子。”我吐槽了一句。
大叔挥挥手，似乎因为我的吐槽有些接不上来话，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让我不要那么较真：“但是秋天的鸭子是真肥啊。在春夏又是觅食又是在河里游泳，一番折腾下来着鸭子的肉是肥瘦兼具，秋鸭的口感可谓是最佳啊。”
这一次我倒是没有反驳，我记得大学的时候有个江苏来的室友，秋天的时候总会在宿舍听到她母亲打电话过来叮嘱她天冷了要多喝鸭汤。之后她便会邀请我们一起去找学校附近美食街可以喝老鸭汤的地方，让我们一同陪她喝。第一次陪她喝鸭汤的时候总是好奇，明明有那么多味道鲜美的肉汤可以滋补身体，舍友的妈妈为什么会偏爱于老鸭煲出来的汤。那时候的我边喝着老鸭煲边把心里的译文说给了舍友听，舍友在听到我的问题的时候也是颇为不解的样子，她说在她们当地，秋天喝鸭汤早已成为一种习俗，从小就这样喝着鸭汤滋补身体，对于她来说并不算是需要深究原因的事情。
“就像是约定俗成的习惯一样，到了秋天不吃鸭子总会觉得缺了点什么。为什么要执着于喝老鸭煲汤，说实话我也没有概念，这么多年的习惯了，就像上火的时候会先想到吃苦瓜去火一样，对于秋天喝鸭汤补身体这件事情也是传统，我压根都没想过为什么？不过如果从地理位置来讲，我们老家是养鸭子的地方，我们那里水多湖多，特别适合养鸭子。我奶奶家是扬州的，她住在扬州乡下，邻居是个养鸭场的小老板，每年我奶奶都会特地从邻居那里买鸭子让我们开车去取，说是邻居家的鸭子吃着安心。所以也许我们爱喝鸭汤，秋天必须喝鸭汤的传统是因为我们那里的鸭子特别多吧？“当时舍友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半开玩笑的样子。后来说给了同班中一位身体不是很好，特别讲究养生的同学听。从同学那里才知道虽说江苏喝鸭汤和养殖鸭子多有一定的关系，但是秋天喝鸭汤也不单单只是那一个原因。
江苏活水多，水质好，适合养各种各样的水产，吃了更多天然水产饲料的鸭子在肉质上却是更为肥美鲜嫩。江苏人爱吃鸭子确实和当地产鸭子更好吃有关系。不过鸭子本身也确实很适合秋天来吃。不同于其它的肉类食物偏温热性，鸭肉不温不热，清热去火，在干燥容易上火的秋天，确实有平火的功效。古人对于鸭肉的评价在《本草纲目》中就有明确的记载，鸭肉“填骨髓、长肌肉、生津血、补五脏”，特别适合阴虚的人来吃，可以补虚生津、利尿消肿，改善食欲和干咳的症状，是既滋补又不容易上火的食物。
我把同学的话说给了室友听：“以后可别一问三不知了。”那时的我这样调侃着舍友，“毕竟是你家乡的食物啊。下回有人在问你为什么秋天吃鸭子，可要给人说出个所以然，也不枉费我还特地花了一番功夫帮你去打听为什么。“
被我这个没有喝鸭汤习惯的人做了秋季吃鸭子的科普，舍友明显是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吼了一句”知道啦！“后便又开始吐槽起了那天我们喝过鸭汤的店面老板对于食材是多么的浪费。
“连鸭架都能煮来喝，你还嫌老板浪费，你是不是连鸭肚鸭肠都要洗来吃掉？“我半开玩笑的说到，哪里成想舍友竟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天咱们不是从后面绕道进的美食街么？我当时看见他们家服务员拿着一大袋子垃圾出来，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下回去买鸭子的时候要让肉摊的老板清理干净里面的五脏六腑，自己处理麻烦死了，还没有什么用。那时候我听那个服务员说的时候，就觉得那家店怎么能那样浪费东西呢。明明清洗干净后还是大有用处的，怎么能先麻烦还给扔了呢？要不是美食街上只有他们一家有鸭汤，我绝对不会去他们这种浪费鸭肠的店里吃饭的。“那时候坐在上铺气鼓鼓地和我抱怨着。
“那些也是可以吃的么？“事实上，因为家里不怎么吃鸭子的缘故，我上学的时候又没有像现在这么多卖酱鸭心，辣鸭脖这样下酒菜的店铺，所以那时候我对鸭子的认知也就只有鸭肝可以煮来吃，鸭血可以做汤喝外，就差不多支持过烤鸭，八宝鸭喝过鸭架汤了。所以当听到舍友说扔掉鸭肠很浪费的时候我是着实有些惊讶了。
舍友看到我的反应之后像是知道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瞪大了眼睛：“该不会你不知道那些是可以吃的吧？“
我点了点头，在舍友诧异的目光下反问了一句：“真的可以吃么？“
”不仅可以吃还是相当的好吃呢！“舍友似乎被我的话整崩溃了，从上铺下来坐在我旁边认真地和我说起了鸭子的地道吃法。
“鸭子，用我妈的话来讲，就是全身都是宝。哪个部位都能吃，鸭舌都是可以好好做成一道下酒菜的，鸭血鸭肝就更不用说了，不仅好吃的要命，你要是做完手术，一定要住鸭血汤喝，滋补身体，又不至于像人参一样补得过猛，是大人孝儿都可以喝的补汤，是非常温和的补血食物。我们江苏南京的鸭血粉丝汤是全国都有名的好喝。“
”鸭血粉丝汤我倒是听说过也喝过，只是不知道除了鸭血和鸭肝外，鸭子身上其他的部位要怎么吃。“我诚实地告知了舍友我的‘孤陋寡闻’，舍友叹了口气开始在废纸上一边画一边给我讲在她的家乡，这鸭子是要怎么样处理，要怎么吃才不算浪费。
舍友的妈妈同样是江苏人，从小就会烧的一手好鸭子，最关键的是绝对不会落下鸭子身上的任何一部分，在她妈妈手里，这鸭子是会完全吃干净的，鸭子是老板帮着退了毛放了鸭血，据说鸭绒还是可以做被子和衣服的。虽然鸭绒是不要了，但是鸭血是一定要一起拿回来的。不过鸭血拿回来的时候，是加了盐凝固着的，拿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儿，之后放在滚烫却又不是烧开的热水里，用叙慢慢煮着，等熬鸭血煮熟了，漂浮在水面之上，而汤也经过几次撇浮沫后变得更澄清透亮，这鸭血才算是彻底煮成熟鸭血，熟鸭血要放在盐水里保存，味道才能新鲜，不过也不能存放太久，舍友说她没有吃过放了超过三天的鸭血。她小的时候，这些泡在淡盐水里的鸭血总会在当天的夜里或者第二天的早晨，被她妈妈用来给他们住鸭血粉丝汤或者炒了来吃，当作宵夜或者早点。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她生活的城市没有暖气，呵气成霜的冬日清晨喝上一碗热乎乎的鸭血粉丝汤再去上学对她来说是抵御上学途中严寒的最好的方式，也是她在冬天最幸福的时刻。
“那时候总觉得上学很辛苦，冬天也要早起到学校上早自习背书，能喝到热乎乎的鸭血粉丝汤是那时候早起的唯一动力。”舍友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闪的，充满了幸福的小星星。
不过出了鸭血和鸭毛是要养殖场的工人帮着一起处理以外，其他的工序都是舍友妈妈和爸爸一起来完成的。因为每次购买不可能只买一只鸭子，所以每回他爸爸从老家买来鸭子后，要在厨房里和她妈妈一起忙活上几乎是争衡一天的时间，一边做一边收拾，吃不了的部分要放倒冰箱里冷冻起来，以后做着吃。室友说别人家的冰箱冷冻室里存着的都是冰淇凌或者速冻食品，但是他们家的冷冻室里永远是码放着处理好的鸭子。
“冰箱多大都不够他们装的。”那时候舍友一边给我讲着他们吃鸭子的方法，一边靠看着自家永远被鸭子塞的满当当的冰箱。
鸭翅膀和鸭脖子是要卤着吃才够味儿，，一般是不会入汤或者炖来吃。鸭下巴要下锅先炸，之后再和八角、干辣椒、青红辣椒，香叶和桂皮一类的调料一起爆炒，做成椒盐鸭下巴，或者单纯地做成卤味当作下酒菜吃。不过相对于卤味鸭下巴，舍友的爸爸还是割舍不掉对椒盐鸭下巴的偏爱。鸭肠也是要洗干净的，鸭血粉丝汤里是一定要放鸭肠才够地道。舍友那时候还拖着腮帮子和我说她最喜欢吃鸭血粉丝汤里的鸭肠，口感筋道，与爽滑的鸭血配在一起不仅不冲突，还各有特色，让口感绝不单一。
虽然舍友喜欢鸭血粉丝汤中的鸭肠，但是和红绿来教炒在一起的味道也是妙不可言，只不过和鸭血一样，鸭肠的保质期很短，清洗干净后煮熟了也只能在冷藏室里储存两三天，所以一般舍友的妈妈只在买来鸭子后的当天炒一盘鸭肠，剩下的悉数丢进了第二天或者隔一天早上煮的鸭血粉丝汤里。
鸭心和鸭肫鸭珍也是可以卤来吃的下酒菜，另外爆炒鸭心也算是舍友妈妈的拿手菜，鸭肝的话，除了可以做鸭血粉丝汤的配料，舍友的妈妈还会煮盐水鸭肝，放了调料去腥味后，新鲜的鸭肝也没有苦味，直接用盐水和调料煮了就很好吃。鸭舌可以烧成麻辣的味道，嚼起来特别有韧性，舍友放假看电视的时候就算是家里没有烧好的，也要去外面的铺子里买上一些看电视的时候吃。
糟油鸭掌，是要将鸭掌在糟油里浸泡至少四个小时后取出来放到清水中煮沸，再加上姜片和糟油叙焖个半小时左右，放盐关火直接盛盘，淋上糟油，放凉了当小零食吃。糟油是江米配着花椒、麻油和盐一起做的，所以糟油鸭掌的味道吃起来有股米酒的清香。而制作糟油最有名的地方就是江苏的太仓，清末就进献给当时的皇上，所以糟油鸭掌也算是江苏特有的美味零食。
“我家一定是要先把不好储存的部分卤来或者炒来吃，做好了还要分出一点给亲戚朋友送过去，大家一起尝尝鲜。虽说我们那里大街小巷都可以买到鸭子吃，但是自己卤出来的味道才是最好吃的，而且我家里买的鸭子可是直接从养殖厂里面买的，最新鲜了。“舍友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的自豪满满地溢了出来。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剩下的就是鸭肉和鸭架了，然而鸭肉的位置不同，烹饪的方法也不一样，舍友的妈妈从来不会用同一种方法烹饪鸭子不同地方的肉。
鸭脯或煎或做成肉色枣红的酱香鸭脯，鸭腿肉则要绰过后切块煸成红烧鸭块。剩下的鸭肉基本上就是炒炖焖皆可·，收拾好了的鸭肉和鸭架子放在冰箱里冻起来，想吃的时候就解冻做来吃。
“没剃干净肉的鸭架子可以炒着吃，也可以煲汤喝，鸭皮先下锅，不用这么放油，鸭皮和鸭架本身就能炒出鸭油，之后再放上小辣椒，孜然什么的口味稍微重一些的调料，就可以吃到酥脆的炒鸭架。鸭油的话，我家里是只炒鸭架子，但是楼下小餐馆买早点的时候会在做烧饼的时候用上，那味道也是绝了。我妈常会在早上让我配着鸭血粉丝汤一起吃，肚子里永远是暖呼呼的。啊，说来说去，好像我们一家一年四季都在吃鸭子啊。“室友一提到家乡的食物就禁不装多了起来，脸上也是挂着从没有改变过的笑容。虽然唠唠叨叨地是在告诉我她家乡是怎样处理每一分是菜做到绝对不浪费每一口可以吃的食物，事实上离家颇久的她也在通过这些回忆抚慰思乡的心情。她在说的不光是餐桌上美味的食物，也念着一家人在一起准备着大餐的欢喜。
那时候舍友曾半开玩笑的让我以后去她家乡玩，只不过随着第二年的秋天，新学期开始，舍友作为交换生去了国外的学校拓展眼界，我们两个也就这样断了联系。只是没回经过那家爱老鸭汤的小摊总会忍不住进去吃上一碗，只是在那秋风萧瑟中，餐桌旁坐着的常是我孤零零的一人。不知道在外漂泊的她会不会想起曾经在美食街上这碗味道并不算特别美味，但是却也同样热乎乎的奶白色的老鸭汤。后来毕业了，偶尔和同事或者朋友吃完烤鸭，会叫上一盆老鸭汤分着喝的时候，会禁不住地想起曾有人絮絮叨叨地和我说她家乡里是怎样不浪费嘎嘎叫的鸭子身上的每一道珍馐，又是怎样义正严辞地吐槽着那家小店的老板太过浪费食材的行为。
每每想到这些，我就会止不住地想到那时她说话间脸上渴望又幸福的表情，不知道像现在这样又渐渐冷下来的日子，她还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单纯因为一碗热乎乎的鸭血粉丝汤而感到满足，亦或是有了其它让她更加幸福的事情。但是我仍然希望，无论是鸭血粉丝汤，还是其它事情，都能让她在寒冷的季节有着继续奋斗的动力和勇气，我这样想着，我看向了盆里被大叔切成块的鸭肉和鸭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一边笑一边摇头，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么？“大叔测过头问我。我便和他讲了大学舍友曾告诉过我的那些事情。大叔听完冲着案板上还在等待着被处理的半片鸭子点了点头：“人啊，最讲究也最割舍不下的就是故乡的味道。因为人一生下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吃饭，所以最熟悉的东西也是吃到嘴里的饭。文人嘴里的床前明月光，在咱们这些普通人嘴里也许只是一顿冬瓜老鸭汤。“
锅子炒了姜片为的就是去鸭子的寒气，过里没有放多少油，鸭子肥美，炒的时候自己就会出鸭油，油多了会腻，所以一开始大叔就叮嘱我煲汤的话要少放些油。大火爆炒的鸭块果然满满从鸭皮里沁出鸭油来，放了料酒进去油爆炒了一分钟才换了个能熬汤的高锅倒了满锅的热水撇浮沫。锅里的沸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着也起的水面上同时也起了浮沫，大叔帮我用勺子撇干净盖上锅盖和我一起切起了冬瓜。
“真正养生的人是不削冬瓜皮的。“大叔看我费劲地削着冬瓜皮说道。
“可是不削的话，口感真的很糟糕。“
大叔听了不置可否。
两个小时后鸭汤煲好了，放进了切好的冬瓜，又咕嘟了一刻多钟关火盛出，掀开盖子的时候鸭汤的香味扑面而来，不油不腻，芳香四溢。
大叔尝了一口，举着大拇指连声或者不错。今天傍晚下了一阵小雨，本来就转凉的天气这下子是更加阴冷了，仅仅是食客们推开门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傍晚屋外湿冷的空气。因为并没有想到今年气温会下降的这样突然，大多数食客都只是穿了很薄的单衣，走进饭摊的时候都是哆哆嗦嗦的。端上鸭汤的食客，有几个大酗子已经不在乎鸭汤汤口的温度直接舀起一勺放到嘴里，虽然被汤的温度汤的龇牙咧嘴，但是却露出像是被拯救了一般的表情，自顾自说着：“终于暖和过来了。”
在那一刻，我从食客的脸上看到了曾经舍友说冬日清上学前喝到妈妈煮的鸭血粉丝汤的表情，同样都是单纯的满足的表情，却没来由地让人心生羡慕。食客似乎发现我一直在盯着他看，便朝我投来了疑惑的目光，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是以为我看他是因为他脸上有脏东西。我冲他友好地笑笑，摇了摇头：“看到你喝汤这么着急，就能想象到外面有多冷呢。”
食客听完点点头，不无赞同地说道：“是啊，是啊，不过今年冷的也早太多了，往年这个时候我应该还能穿短袖呢。明天我都得穿厚一点的长袖了。”食客说完还扯了扯自己当作外衣依旧有些显旧的薄衬衫，浅蓝色的衬衫已经微微有些发黄了。
“你这件衬衫就没见你怎么换过。”和他一同来的同事这样调侃着，“你该不会是就这一件衣服吧？”
被同事这样说食客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难堪，相反她倒是很从容地回应着同事的话：“现在的工资快连房租都付不起了，哪里还有钱买新衬衫啊。再这么点工资我看啊，我就真得回老家了。”
“这话我从去年一直听到了今年，耳朵都听得长茧子了。”他的同事还转模作样地摸了摸耳朵，“你不是还留在这儿呢么？”
食客却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家那里也回不去了。”他侧过头苦笑着反问同事，“你不也是一样么？整天和我唉声叹气地抱怨着这里不好，可是不是一样也回不去了么？”
同事也笑了起来：“所以啊，才要努力工作，让自己在这里起码有一个临时的容身之地啊。”
又有食客进来了，推开门的时候带进了外面夹着雨的冷风，大叔又给食客多盛了一碗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