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赌一把
炎炎夏日,这天气热的厉害,要不是有着道德理智约束,人们恨不得把全身衣服扒光躲到水里不出来,这回廊四周虽然绿植成荫,可因无风也稍显闷热,那旁边站立的丫鬟们身穿轻薄纱衣,眼下额头上也是有汗珠渗落。
在这能把人蒸熟的日子,赵大小姐身穿广袖长裙,金丝银线黄罗云纹,一身米白亭亭玉立,神色淡然眉目清冷,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感觉。
“张曜,你输了!”
这声轻呵将张大少惊醒,心虚的错开视线,他绝不承认自己刚才看直了眼,也不知道这清河赵氏是怎么教育子女的,自家这位娘子平日呆萌不见豪门贵气,却每每在不经意间展露风采,犹如那暗香幽兰,洗尽铅华傲世独立。
“这个张忠,平日办事也算伶俐,怎么早不崴晚不崴,偏偏就在刚才崴脚了呢?”张大少恨恨道:“我看他就是故意拆我的台!”
“不过夫人你放心,你相公我可是一口吐沫一个坑的主,从来没有耍赖过,答应你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
赵琪没有理会,而是幽幽的看着张大少,这目光仿佛带有透视功能,让张大少莫名感觉有些心慌。
几次下来后他败退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不敢对上这视线,只感觉仿佛做错了事般,至于是什么事又错在哪,这个问题重要么?
“你们几个,”站起身子大步向前,张大少横眉竖眼不满怒喝,只是这背影怎么看都有些狼狈:“说你们呢,干嘛呢干嘛呢,还不快把桌子给我抬过来!”
“少爷,您不是说要把桌子放到百花亭么?”
“少爷我改主意了不行啊?费什么话,快点搬过来!”
看了看不过两人并行的回廊,又看了看需要四人合力才能抬起的桌子,仆人们脸色无奈,求助的看向了站在张大少身后的玉儿。
“少爷,桌子放不进来的,就是能放下,这回廊的路也要被堵死,以后就没办法走动了。”
玉儿心地善良,看不得他人哀求,四位贴身丫鬟中她最为讨人喜欢,每当少爷起了性子凶巴巴的时候,只要有玉儿在,最后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算了算了,少爷我当然知道放不下,”说着连自己都骗不过的鬼话,张大少死鸭子嘴硬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们这几个下人有没有脑子,好了,别在这傻站着,快把桌子抬到百花亭!”
也不知道张老太爷当年是怎么想的,在府中建了一个二层小楼,却给起了个百花亭的名字,不过这楼倒也建的巧妙,一层仅有六根硕大的顶梁柱,双手合抱之粗,四面却是没有墙壁,而是用轻纱遮起来,夏天厅内凉风徐徐,四周还有花香扑鼻;冬日用茅草厚布围严实,再点上火炉更是不会感觉寒冷。
厅内原本就有家什,只是张大少爷有令,仆人们自是不敢多说一句,连忙将摆放好的桌椅挪开放到一边,又将这新的桌子摆到厅内正中间。
“夫人,我前几日冥思苦想寻到一个好玩的游戏,看夫人你无聊,今日咱们刚好一起来耍一下。”
示意仆人将牌放到桌子上,张大少略有得色道:“此物名叫麻将,而我们要玩的就是打马吊!”
说完等了半天,一边的赵琪却跟没事人样一声不吭,张大少一脸尴尬的坐在椅子上,还是玉儿贴心,上前解围道:“少爷,既然是麻将,那为什么要叫打马吊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你想知道?”玉儿急忙点着头,张大少却性格恶劣道:“我就是不告诉你!”
玉儿:“。。。”
“好了好了,别管叫什么了,咱们来打牌!”
打牌需要四个人,可这周围都是仆人丫鬟,这世道哪有下人和主人坐在一个桌子上的道理,任由张大少好说歹说,哪怕吹胡子瞪眼狠狠威胁也不行。
折腾了半天,他差点泄气,要不是旁边坐着赵琪,说不定早已气冲冲的败兴离去,不过眼下也快了,离摔桌子走人就差一丝。
“青萝,去把赵妈叫来!”
谁也想不到赵琪会开口,身后丫鬟转身离去,赵琪又道:“你叫玉儿对吧?到我旁边坐着。”
说来也怪,听到赵琪这话,玉儿乖乖的坐到了对面位置,只是这屁股只有半边敢放在椅子上,张大少当即就震惊了,盯着玉儿怒目而视,试图用眼神来折磨她羞辱她责罚她。
肉眼可见的,玉儿的脸蛋跟上了色般变得绯红,脑袋更是恨不得塞到桌子底下,心中止不住的哀叫:我的大少爷,求求你别再看了,少夫人就在对面坐着呢,她可是咱家未来的女主人,我着实得罪不起啊!
的确得罪不起,但也不止如此,玉儿心里透亮着呢,她是少爷的贴身丫鬟,如果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将会变成通房丫头,这是大门大户贴身丫鬟少不了的过程。
可是玉儿不想当通房丫头,她更不想等到年老色衰被撵出张府,她想再进一步,就一小步,只要能得到少夫人恩许,她将摆脱下人的命运,可以获得名分入张家做妾,哪怕死后不能跟少爷同穴也入不了张家族谱,但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姑爷,小姐。”
赵妈来的很快,张大少并未等待多久,看着人到齐了,连忙看向夫人示意道:“也别让我费那功夫了,你赶紧搞定她。”
“赵妈,到张曜旁边坐下来。”
“使不得,使不得啊,”赵妈两手摆的跟电风扇一样,眼角余光瞥了眼不敢抬头的玉儿,声音不知不觉变大了一丝,若有所指道:“小姐,我一个仆人哪能上桌呀,还是跟姑爷坐在一起,折煞老奴了!”
这下张大少开心了,原来自己夫人也不是万能的,忍不住给赵妈点了个赞,就冲你今天这番表现,少爷我很满意,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绝对少不了你。
“赵妈,既然是夫人说的,你照做就是了,咱张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你看玉儿不也坐着呢么?”
张大少和颜悦色,让赵妈有些受宠若惊,这的确这不合规矩,但如果开口的人是家中主人,所谓的规矩当然可以先暂时放到一边,更何况赵妈想的更多,她和小姐初来乍到,认识姑爷的时间总共也没几天,也不好一口回绝。
“谢谢姑爷,谢谢姑爷!”赵妈忙不点的点着头,又是感谢又是激动道:“老奴能跟小姐一起进入张家,碰到这么好的姑爷,真是佛祖保佑三生有幸啊!”
看看人家清河赵氏的仆人,看人家赵妈这嘴有多甜,再瞧瞧旁边的玉儿,张大少心里不平衡,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玉儿你这个小叛徒等着,这笔账少爷我记下了。
等张妈落座,张大少也懒得再废话,从麻将牌中取出几张指着说道:“这个是饼,这个是条,这个是万,还有这几个不一样的,东西南北中发白。”
将规矩大致说了一遍,很明显,玉儿低着头没听进去,赵妈则一直赔笑,至于旁边的赵琪,张大少却是没勇气敢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的赵琪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可是那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咱们先打几把试试看,规矩你们自然就会懂。”
既然是打牌,要是没有彩头哪能行,张大少原本提议用银钱,赵妈和玉儿一脸难色,赵妈身为赵氏陪嫁来的嬷嬷,又是赵家夫人安排过来的心腹管事,这份例一个月也不过才两吊半的银钱;玉儿更惨,哪怕她是张大少的贴身丫鬟,在这张府属于一等仆人,份例一个月也就一吊。
这打牌最讲究的就是公平二字,可打少了张大公子看不上眼,打多了两人又陪不起,一来二去让他倍感扫兴,心中暗叹今日还真是诸事不宜,想着法子乐呵一下都不行。
“少爷,要不算了吧?”
这新打造的椅子相当舒适,张大少还让人铺上了垫子,可惜玉儿如坐针毡分外难受,她总感觉少夫人看过来的目光很不对劲,心中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不行!”张大少断然说道:“今日就是天塌地陷地龙翻身,这牌也要打下去,谁也不能拦我,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玉儿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坐着,旁边赵大小姐冷不丁的又忽然开了口:“张曜,你好大的口气。”
张大少瞬间黑了脸,赵琪这话说的跟找茬一样,哪怕她没有这个意思,语气太冲听着也是相当不舒服。
心中一动,张大少鬼使神差道:“夫人,要不要我们再打一个赌?”
“喔?这次赌什么?”
“赌今天会不会下雨!”
不止是玉儿,连赵妈听到这话也是一脸蒙逼,屋外晴空万里烈日当头,少爷(姑爷)不会是傻了吧?怎么会打这个赌?难道说,这病又犯了?
赵琪的样子有些奇怪,看着张大少,目光深邃似乎藏有深意:“你想赌什么?”
“要是我赢了,从今往后夫人你要听我的,有事咱们可以一起商量,但不能拆我台也不能顶撞我。。。”
“可要是你输了呢?”
“我答应你一件事!”
张大少说的郑重其事,那样子玉儿从来没见过,不知为何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依稀间似乎看到了老夫人的影子。
我一定是看错了,玉儿默默想到,少爷怎么可能会像老夫人呢,这张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少爷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甚至不客气的说,要不是张家四代单传,也轮不到少爷来继承祖产。
眼下这张家是烈火烹油,看似红红火火,然而一旦老夫人走了,以后绝对会衰败下去,现如今唯一改变的契机就在少夫人头上,夫人是不行的,如果少夫人能像老夫人那样,再借助赵氏的力量,说不得张家还能再兴旺个几十年。
玉儿不知,旁边赵妈也是这种感觉,但看到的却是赵氏老太爷的身影,至于赵大小姐,灵台轻鸣不断,紫府金丹暗动,耳畔有天地之音轻吟,元神恐慌不安,似有大恐怖袭来。
这个赌很重要!
冥冥中的直觉告诉赵琪,输或者赢至关重要,她要赢,也必须要赢!
张大少爷心中嘚瑟,简单的心理战,这赵琪被唬住了,她肯定会先想为什么要赌下不下雨,紧跟着会怀疑今天是不是会下雨,再然后会犹豫会衡量,猜测张大少是不是知道什么,再加上这赌注的砝码不对等,她绝对会。。。
“我赌今天会下雨!”
!!!!
张大少的推测之路还没走完,赵琪便做出了决定,看着对方,他只感觉脑门疼,导演,这剧本不对呀!
不过没关系,反正是赌运气嘛,再说我的赢面很大,外面艳阳高照,这空气干燥毫无湿意,那可能会变天呀,哈哈哈哈,小娘子我。。。
【轰隆!!】
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张大少气急败坏的走出大厅,紧跟着松了口气,原来是晴天霹雳,吓了老子一跳,我就说嘛,怎么会那么巧,我刚想。。。
“快看,天边飘来好大的云彩!”
“没错,速度还好快!”
“不好,要变天了,快去收衣服!”
速度的确很快,转眼间世界变暗,整个天空都被乌云压低了好几层,张大少满脸呆滞欲哭无泪:干你娘,贼老天你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