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邀星楼(下)
李长安往楼下一看,七位穿流云黄袍的弟子,从青年到中年都有,走在一个老者后头进了邀星楼。
旁人皆施礼称呼他“玄诚道长”,此人便是飞流宗三上殿中的戒律长老赵玄诚,修为元始境,按说元始境极少出山或现于世人面前,但此回许多元始境也都携着徒子徒孙来了,说为其护法,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想见识一下神墟境的玄妙之处。
赵玄诚来还有另外一番原因,飞流宗一死便是八人,八位修行人的性命比八百八千凡人还珍贵,谁也不知他们之中会不会出现下一个元始境甚至神墟境,何况其中的吴钰与胡苍本有望争道种,却一朝都丢了性命。
飞流宗来到二楼,姒飞臣便下了画舫主动迎上去,飞流宗此番虽没跟他打招呼,他却不能怠慢了飞流宗。
这位越地大殿下的态度也让赵玄诚面色一缓,原本姒飞臣失势时,飞流宗已做了放弃他的打算,但潜龙却突然表态支持姒飞臣,飞流宗的态度也就立马转变了,毕竟潜龙身后站着的是道门九圣地之一的凌霄道宫。
姒飞臣道:“请玄诚师叔祖上坐。”
赵玄诚却摇头道:“不必了,我这回来是要与你交代两件事,这次择道种,你便代表飞流宗吧。”
姒飞臣闻言心里一僵,若论飞流宗年轻一辈弟子他的确算是翘楚,吴钰与胡苍一死,他代表飞流宗择道种也算名正言顺,但他既是越地大殿下,何尝不知九位道种日后便是辅佐潜龙的根基,他作为一地少主,一择道种,岂非向天下表明自己甘愿屈居潜龙之下,为龙先驱?
就算他甘心这样做,越王知道又会如何想?
赵玄诚并未在乎姒飞臣的心思,因为姒飞臣已没有选择,继续道:“第二件事,便是关于那杀人凶手。”
姒飞臣道:“那四人并未抓到,想来已易容改貌,而且近来……”近来她被南宁王弄得焦头烂额,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哪还能抽出多少空余去管其他的。
二人对话不远处便是青玄门的坐席,那中年美妇闻言,便低声呵斥居双烟道:“一出山就惹祸。”
居双烟一偏头一撅嘴,旁边司马承舟为她说情:“也不是双烟道友出的手呀,况且咱们只想助小玉姑娘夺回本命,怪也要怪那些归真道的家伙出手狠辣,自寻死路。”
越小玉担忧道:“也不知道李长安他现在如何了。”
中年美妇道:“那小子有些手段,连飞流宗追去的种道境都能斩杀,你还担心什么?”
那边姒飞臣与赵玄诚说话,赵玄诚却道:“此事你已无需多管,杀了吴心的人定然逃脱不出昆南城。”
他说着手一晃,便托住一盏青铜油灯。
李长安自他们进门,便刻意连目光都不投过去,但此时却感到眉心刺痛,心中危机大盛。
黄仲低呼不好,飞流宗竟连将命灯从命魂塔中带了出来,此灯是由修行人抽离一丝自身魂魄炼成,若遇死仇,便会燃起血焰。
李长安终于忍不住看了过去,嗤的一声,那油灯之上血焰腾起,映衬着鹤踏龙龟的青铜灯座,血焰摇曳,唰的一下便脱离油灯向他飞来。
心中大诧,李长安双腿肌肉一绷就欲起身遁走,但赵玄诚的目光却已落到他身上,扬声喝道:“你是何人!”
话一出口,李长安便感到心脏狂跳,不由自主想说出姓名,当初吴钰当初用过这道法如出一辙,只不过赵玄诚却已不用指尖血抹唇。
这道法李长安决计抵挡不住,他拔出背后玄铁大刀往木地板上一插,稳住身形,大声道:“李长安!”
青玄门坐席上,越小玉轻呼道:“是他!”
下意识便要出手相救,旁边那中年美妇抬手在桌上一按,越小玉便不能动弹。
“元始境出手你又如何抵挡,不要徒增麻烦,这少年既能斩杀种道境,可能身怀重宝,也可能背后有人相助,无需你出手相助。”
越小玉低呼道:“请前辈出手。”
中年美妇摇头,“此事与我何干?”
此时,七个飞流宗弟子已团团将李长安包围,赵玄诚走过来皱眉打量李长安几眼,这黑衣少年肉身不过练脏境,修行也不过辟海境,如何能杀了种道境的吴心?
黄仲护到李长安身前,拱手道:“诸位,长安少侠是南宁王府上贵宾,若有什么误会,不如等到南宁王来了再说?”
“他若能来早就来了,何至于到现在还未现身。”姒飞臣走到赵玄诚身边,冷眼看着李长安,“孤不解的是,凭你的修为如何能谋害吴师叔。”
赵玄诚在前,李长安只觉身上压了一座大山,连呼吸都困难,他从牙缝中挤出字道:“杀便杀了,谁要杀我,我就杀谁。”
姒飞臣取下背后流云剑,“师叔祖,且让我了结此人性命。”
赵玄诚点点头,让他出手杀一个不入流的小辈的确有损声名。
旁边飞流宗弟子对李长安冷笑道:“姒师兄号称流云快剑,你若死在他手下倒是能得个痛快。保准一剑下去,你头颅落地咕噜滚上两圈,还不知自己死了,到时见到自己脖子喷血,那叫一个白生生红艳艳,还要兀自傻笑着赞一声真好看!”
又有人道:“倒不如别杀得那么痛快,且任姒师兄先给他几剑便离开,到时他以为逃掉了一条性命,想要喝酒吃菜,一举筷子时整条胳膊就落了下来,再待他如厕出恭,扶起**才见自己被去了势,那话儿就吧嗒落入粪坑里,这样他还心中庆幸,说纵落得个残废终身也保存了一条性命,只不过他这辈子都别想转头了。”
有人问:“这话何解?”
那飞流宗弟子道:“他一转脖子,头颅自然也要掉下来,那自然也再苟活不下去。”
“这可真是好剑法!”几人纵声大笑,有意羞辱李长安。
忽的楼中有人笑了一声:“好个屁。”
他声音不大,楼内却都听得见。
几个飞流宗弟子转头见那出生声老头,压抑怒气道:“阁下此言何意?”
那老头坐在桌上并未起身,兀自喝着酒,嘴里嗤笑道:“你们说的剑法不过是二流,却洋洋得意大放厥词,听在老子耳朵里就是一声屁,至于臭不臭,还要闻了才知道。”
几个飞流宗弟子要出言反讥,赵玄诚却伸手拦了拦,对那老头道:“这么说来,一流的剑法又是什么模样?”
老头道:“没见过。”
赵玄诚道:“看来阁下也不过是信口胡言。”
老头笑了笑道:“老子确实没见过什么天下一流的剑法。
“却会天下第一流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