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当年
“怎么去了外祖那里这样长的时间?”陈瑾怀总算是走了,秦笙离就和谢沛白夫妇二人去屋里说话了,府上的众人还在院子里热闹地放着烟花。
沈芷巧一路过来,衣裳上沾了些寒气,一进屋子竟然有些几分湿意,便先回房里换衣服去了。谢沛白和沈芷巧的屋子,一早就让人备下了,靖安王府的角门也在陈瑾怀离开后,悄无声息地闭合上了。青莺准备了些糕点送了过来,秦笙离摆摆手让她下去同青烟她们玩闹去了,屋里只余下她们几人静静的守岁。
谢沛白颇是无奈地说道:“本来想着吃了年夜饭便过来,但是族里的人一拨又一拨地进了府门,实在是有些不好脱身。”
秦笙离诧异地瞧了他一眼,谢沛白向来不被这些俗礼拘束,这样的话有生之年竟然能从他口中听到,也是稀奇至极:“你这话就是在搪塞我了,你何时在乎过这些东西?”
谢沛白有些不好意思,虚咳了一声:“这不是正巧赶上芷巧过门的第一年,族里的长辈们都张罗着要认识认识,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秦笙离拉着长音道:“哦!”
沈芷巧换过衣服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秦笙离拉着的长音,谢沛白面色可疑的发红,秦笙离见她进来眉眼中都带了一抹欣慰的笑意,窗外的炮竹声又一声声地响了起来,新的一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
陈瑾怀回到府上时,楚慕安那里已经是第三次差人过来请了,陈瑾怀本是不大愿意去,但是今天晚上难得心情好,就吩咐府上不用留门了,今夜看样子是要留宿在楚慕安那里了。
宫宴散了之后,一些追随楚慕安的大臣又纷纷聚在了安亲王府,一来这是历年的习惯,二来,楚慕安年后不久便会大婚,圣上御赐的姻缘,众人也是顺着圣心前来恭维楚慕安。陈瑾怀到的时候,屋里已经酒过三巡了,众人的本性也都暴露的差不多了。
好在楚慕安还算是清醒,急忙让人引着陈瑾怀在他下首入座。众人也都知道楚慕安对这位谋士有多看重,看着他姗姗来迟,谁也不敢有半句不满。
陈瑾怀半倚在椅背上,美酒在手中晃着,舞姬在厅里步履莲花,陈瑾怀的脑海里却一遍遍地过着靖安王府院子里灿烂的烟花的场景,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极了。
宫宴过后,热闹一番的宫里也冷清了下来,楚睿尧陪着把皇上送回了庆安殿。皇上每年的除夕都是要在这里宿下的,这是楚睿尧的母亲生前在宫中那一段时间,唯一住过的宫殿。离着皇上平日里的起居处不远,但是确实一小块四方天的一个住处,楚睿尧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这个地方,这里没有她母亲的一丝气息,只能算是一个住处罢了。
皇上让福盛略备些酒菜放在殿中,留下了楚睿尧想与他说会话。
“方才在宫宴上没吃好吧!”皇上难得这样的体贴地与楚睿尧说话,没等楚睿尧会话,皇上便又自顾自地说道“岁岁都是这个样子,那些热闹像是在空中炸开的烟花,华而不实的绚丽过后,便是无边的空洞,没意思极了。”
楚睿尧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又不用说什么,只好无言地斟满了一杯酒。
皇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楚睿尧确实浅尝辄止,皇上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自从你回宫之后,朕似乎是没有这样与你说过话吧!”
“父皇勤于政务,自然是没有那些空闲的时间。”楚睿尧的声音没有什么波动,皇上怔怔地盯着他,似乎想听出些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楚睿尧的表现,显然是让他有几分失落。
“朕还记得酷暑时与你母亲在林下,听着山间吹过的微风,竹叶哗啦啦地响着,满天的星星在头顶打转。”皇上有几分微醺,看着楚睿尧与他母亲有几分相似的面庞,那几年的记忆兜头笼罩住了他“那时你才刚学会走路,有时站不稳还会摔个跟头,你就在一旁扒着朕的摇椅,一笑就会露出那一两颗乳牙。你母亲忙着张罗饭菜,朕边抱着你慢慢地摇着,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闪。瞧着你如今的样子,竟好像是瞧着你母亲一般。”说着皇上还往前凑了几分,眯着眼睛盯着他。
楚睿尧也不躲闪,任他这般自欺欺人地盯着,缓缓开口道:“父皇醉了,母亲已经过身,走的时候很安详,对这个人世间没有什么留恋与不舍。”
皇上像是恍然大悟般,重重地摔回了椅子里,自顾自地喃喃开口道:“是啊,已经不在了,对朕,对他都没有什么不舍。”
皇上接连又饮了几杯,神思已经有几分恍惚了。楚睿尧把福盛唤进来,撤了杯酒将皇上扶回了床上,楚睿尧披上厚厚的大氅,福全将他送到了殿门口。
“公公回去伺候吧,父皇今夜饮了不少酒,一会儿起夜的时候身边要有个妥帖的人。”楚睿尧缓声说道。
福盛忙说:“十三爷稍等等,夜里凉,皇上先前已经吩咐了,让人给您备了软轿,一路送您回宫。”
楚睿尧手中的暖炉转了一转,还未等他开口谢恩,太子宫中的一个小太监就慌张地跑了过来。
“公公,公公,不好了。”小太监气都些喘不匀了,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只是一个劲儿说着不好了。
福盛伸手瞧了他的帽檐,呵斥道:“糊涂东西,没瞧见十三爷在这吗?慌张什么,有什么事好生说话。”
“公公,太子爷那里传了太医,像是不大好了,太子妃让奴才来通传一声。”
太子在除夕夜传了太医,先前回宫的时候楚睿尧都没瞧出来他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怎得突然传了太医,又是在这个时间上。
福盛也知道这是件了不得的事了,只是皇上这边刚歇下,此时冒然喊起来,若是太子并无什么大碍,到时即便是皇上不会怪罪,太子那边也饶不了他。但是若是不通传,万一太子这边有个什么好歹,他便是有两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一时间也急的没有了主意。正在这时,楚睿尧的软轿来了,福盛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救星。
“十三爷,老奴斗胆请您先往东宫瞧一瞧,皇上刚刚歇下,老奴也不好此时就进去通传,劳烦您先去走一趟。”
楚睿尧自然是不能推辞:“公公客气了,公公不说,本王也是要先去东宫问候的,公公赶紧让人煮了醒酒汤让父皇喝下,太子那里我先去照应着。太子此时传了太医,想来确实是不大好,公公还是抓紧通报的好。”
“十三爷说的是,老奴这就去。”
楚睿尧乘了软轿急往东宫去,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高喊一声:“太子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