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请人
徐氏面上淡淡的,颔首客气应了芳翠的奉承,一派从容得体。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的波动有多么大。
芳翠他们刚才一来便说安笙是普云大师的弟子,还要请安笙前去给护国公府大公子行针治病,这一个个重头消息砸下来,徐氏到现在还没能回过味来。
徐氏不解,安笙怎么就忽然成了普云大师的弟子了呢?
这么大的消息,她事先又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呢!
便是安笙这个丫头有心欺瞒,可代州庄子上的人也不可能都听她的,帮着她来哄瞒自己跟方氏啊?
方氏这些年在庄子上安插了多少人手,她是知道的,就是她自己,也在庄子上安排了信得过的人,以便于传递消息。
所以说,安笙虽远在代州庄子上,但一举一动可谓都没有脱离过她与方氏的掌控。
既如此,安笙成了普云大师的弟子这样天大的事情,她们为何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难道说,这个丫头竟有通天的本事,能瞒得过那么多人的耳目?
不,怎么可能?她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而已,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谋算和心机?
徐氏觉得说服不了自己,可又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因而看向安笙的目光,就带上了几分探究。
看来今夜,得派人再去一趟庄子那边,好好地问一问,这个丫头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还有这丫头,也得好好问上一问了,自她回府之后,自己一直不曾好好相问过,如今看来倒是她疏忽了。
她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若是叫一个庶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翻出了天,她这辈子岂不白活了!
不过,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徐氏自然不会做什么。
不光不会做什么,徐氏还露出格外慈爱的笑容,冲安笙招了招手,道:“安笙啊,到祖母这儿来。”
安笙闻言怯怯地抬起头来,看了徐氏一眼,随即规矩的走了过去。
徐氏上下打量了安笙几眼,满意地拉过安笙的手,嗔笑着说:“你这孩子,何时拜认了普云大师做师傅,怎么也不跟祖母和你母亲说一声呢?方才方丈大师带人来请你去见普云大师,倒叫祖母好生一愣,险些失了礼数呢。”
徐氏虽面带笑容,可那笑意并未达及眼底。
安笙知道,多半是因为这消息来的太突然,让徐氏有些措手不及,险些失了方寸,故而不喜。
因而忙做出惶恐懵懂的模样,对徐氏摇头说:“我不知道啊,祖母,我只是几年前在庄子上偶然认识了一位大和尚,他说我佛缘甚深,因而便收做俗家弟子,教了些奇怪的扎人法子,他不许我同其他人讲这件事,后来我再没见过他,故而,故而便忘了。祖母,难道那位大和尚的身份很了不得吗?孙女是不是惹祸了?”
徐氏一听安笙这番话,又见她满面惶急害怕,心底的怀疑便消了几分。
若一个十三岁的丫头真能有随时做戏,且还做得全无破绽的能耐,她便是受了蒙骗,也不觉得亏了。
可她不信。
她不信一个十三岁出头的孩子能将表面功夫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既不是做戏,那她说的便多半是真的了。
想想也是,普云大师乃得道高僧,行事自然不同他们这些世俗之人,他既说这丫头有佛缘,想来就是真有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南诏重佛法,连皇上太后都对普云大师推崇备至、恭敬有加,安笙成了普云大师的俗家弟子,于永宁侯府来说,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思及此,徐氏面上的笑容真心了几分,“你别怕,祖母就是担心,所以问问,大师行事,自不是我等世俗之人能明白的,大师既说你有佛缘,那就是真的了,这是你的福气,也是我们永宁侯府的福气。”
方氏闻言脸色微微变了。
她侧过头去,小心地看了徐氏一眼。
老夫人这么说,可是有意替顾安笙抬身价?
这可不妙!
方氏的指尖紧紧掐进掌心,心头一瞬间划过无数个可能。
每一个,对她未来的计划,似乎都不大有利。
徐氏“安抚”完了安笙,又对芳翠道:“姑娘说郑郡君请我们安笙过去帮忙治病,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老身自不会推辞,不过,安笙初来京城,规矩什么的还不够周全,老身怕她待会儿独自去了哪里做的不对,会冲撞了几位夫人,所以想要派个人跟安笙一起过去,不知可使得?”
若今日来的是旁人,徐氏自然不会这样客气。
可来人是郑氏身边的心腹丫鬟,徐氏也不敢太拿大。
郑氏为了她那个病怏怏的儿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别到时候恩没挟成,再沾了一身骚,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徐氏得派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跟着去,这样待会儿无论有什么事,她都能知道详情。
芳翠来的时候,郑氏就交代过这些了,所以她听了徐氏的话,也没有拒绝,而是好生应了。
“老夫人折煞奴婢了,您说的这些,还不都是应该的,是我们求着二小姐帮忙,我们老太君和夫人还有国公夫人都说了,无论成与不成,护国公府都欠二小姐个人情。”
徐氏闻言脸上的笑容霎时淡了几分。
陆家那几个猴精似的女人,现在就将这恩坐实到安笙一人身上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伙,这件事成了败了,荣辱都跟永宁侯府没多大关系么!
罢了罢了,就知道陆家的便宜没那么好占。
徐氏暗啐一口,转头叫过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盼夏,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她照看好安笙。
盼夏深知徐氏心意,了然地点点头,应了徐氏的话。
事情办成了,人也请到了,方丈大师便不再多留,道了一声佛号后,率先离开了。
方丈离开后,安笙等人也拜别徐氏等,前往陆家所在的禅院。
青葙似乎有些不安,一路上扶着安笙的手略微僵硬,安笙不便出言安抚,便只能暗暗拍了她几下,让她放松。
虽然她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相信师傅绝对不会害她,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