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解

    周日，艾平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9点多了，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依然觉得非常尴尬。

    看到床边安静躺着的手机，才突然想起来，昨天入睡前没有给余海宁发个信息问候下，“海宁，昨天晚上你休息得好么？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艾平赶紧发了条早安短信。

    过了许久，也没见对方回复，“难道是还没起床？”艾平边想边走出了房间，那只胖巴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迎接他，原来它在艾老头的膝头上打着盹，不时还发出高低起伏的鼾声。

    “我在楼下买了早餐，你吃吧。”艾老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一个特大号的玻璃茶缸摆在茶几上，开水的热气从茶缸里缓缓飘起来。这算是艾平家的特色了，只要是喝水一类的容器，统一都是特大号。

    早餐过后，艾平带着艾老头出门买东西，虽然父亲说不需要什么，但是艾平还是坚持给他买了很多：全自动水洗剃须刀、户外登山鞋、护膝、防风衣等等。

    田野考古是很耗费体力的，艾平也帮不上别的什么忙，只能给父亲买点好的出门“装备”。随着时间的流逝，照顾人的角色也就慢慢从艾老头身上转移到艾平这边了。

    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余海宁还没有回复艾平的短信，艾平心里有点小焦急了，但是又不愿意在父亲面前打电话，白天就依然还是继续短信问候。

    等到晚上父亲回房休息了，艾平才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嘟...…嘟……嘟……”对方一直没有人接听。

    更让艾平想不到的是，连续好几天对方都是短信不回、电话不接，到最后，余海宁的手机号码竟然变成了空号。

    这时候艾平才意识到，其实他对余海宁这个人一点也不熟悉，他所知道的只是对方的一个电话号码而已，住址、工作地点等他一概不知。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担心对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是到后面，艾平才慢慢感觉到，原来对方是想来个全身而退。

    但这又是为什么呢？艾平怎么想都想不通，如果真是觉得不合适，大可以说出来，都是成年人了，好合好散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说再见，未免太过没有人情味。

    “经过我严密地逻辑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有两种。”柳明义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表情看着艾平，“第一种，是当时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推你下水，她看见了，吓到了，觉得你被鬼缠身了，不想再靠近你。”

    “另外一种呢？”艾平用学校食堂特有的“铁皮”勺子搅拌着碗里的汤。

    柳明义看看食堂周围没有人靠近他俩，压低声音说：“另一种啊，是她推的你……”

    “谁？”

    “还有谁，余海宁啊！”

    “滚一边儿去，越说越不靠谱。”

    “你别打断我啊，我还没说完呢。”柳明义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继续说：“那时就你们俩人，不是鬼推的你就是她，你醒来后她也说没看到别人，如果她说谎的话就表明当时有第三个人在场，那她为什么撒谎呢，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那第三个人是她的同伙，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推你下水事件！”

    “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能正经点么，她蓄谋已久推我下水，动机是什么？我们之前也不认识，那我宁愿相信是第一种情况，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大白天的鬼敢出来？你这大酗子的阳气这么重，敢靠近你么？再说了，你不是不相信鬼神这种东西的么，反正我不信。她，或者她同伙推了你下水，她们目的达到了，也就消失了，免得你找她们麻烦，至于什么目的，我也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我觉得她不是这种人。”艾平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你才认识她几天就这么说，人家住哪儿、在哪儿上班你统统不知道，人心隔肚皮，还好她自己消失了，不然的话我会劝你别再联系她了。”

    虽然艾平嘴上硬，但心里是赞成柳明义的分析，再加上艾老头这次回来，一见到自己就说不要再和这个朋友来往了，这些偶然累加在一起，也许就不是什么偶然了。

    不过艾平依然觉得余海宁不是什么坏人，就是一种直觉而已，说不出来为什么。

    虽然联系不上对方，艾平却还一直抱有一点点希望，想着哪一天他的手机会突然收到余海宁的信息。

    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地朝前滚动，安静冰冷的手机最终将这一点点希望给消磨掉了。

    还好的是，有一项新鲜且极具吸引力的事物来弥补艾平心中的失落感，就是一个月之前艾老头留给他的古碑拓片。

    由于艾老头嘱咐过这份拓片不能带到学校也不许照相，艾平就只能下班后回家研究。

    翻译的进度非常缓慢，除去日常的备课以及自己申请的课题之外，留给翻译的时间并不是特别多，但这不是进度缓慢的原因，根本原因是在于他之前实在是低估了这些古文字的译解难度。

    毫无疑问，艾平在看到这些文字的第一眼时，就能肯定这属于象形文字，之前他胸有成竹地对艾老头说保证完成任务，是因为当时他第一感觉在哪里见过这种文字，但是当他去认真翻阅、对照各种资料和文献之后发现，他手上所拥有的这些文字形象并没有出现在任何的文献记载当中，这是艾平始料未及的。

    不是甲骨文，不是古埃及文，不是古印度文，也不是苏美尔文。也确实不可能是这些，世界上这几种较为有名的古文字研究成果颇多，研究人员也多，如果是属于这其中一种的话，艾老头就不会拿来给艾平做译解了，老白团队里就有人可以胜任这项翻译工作。

    后来艾平把资料翻阅的范围扩大了一些：像是中国少数名族使用过的的古文字，世界上其他国家语言发展过程中出现过的象形文字等等。

    霁山学院图书馆、文献室里最深处角落的相关资料都被艾平翻了个遍，依然没有找到踪迹。

    “不对啊，我明明记得在哪里见过的。”艾平努力回想以前所看过的任何资料，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自他11岁起，就对文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自学多国语言。可能和他是混血儿有关，也有可能是天赋，艾平学起外语来比一般人都快，在高中的时候更是热衷于学习辨认各个语系的古文字，这里面就包括了拉丁文、古希腊文、古叙利亚语、古埃及文、古印度梵文、甲骨文、希伯莱文、波斯语、古代小亚细亚半岛流行的迦勒底语等等。

    在这学习的21年中，浏览过的文献资料成千上万，要说从这些资料里面找出当年无意中扫见的文字其实很难。

    再有可能就是，他之前参观过某个地方的博物馆时看到了一些藏品里包含这种文字。

    “爸，你上次说那古碑是在哪发现的？”艾平拨通了艾老头的手机。

    “英国，怎么了？”

    “英国哪？能具体点么？最好能告诉我是在哪一片古迹或者地理位置出土的，越详细越好。”

    “这个真不知道，拿到的时候已经在别人手里转了好几道了，他们也都不知道具体源头在哪里，怎么？”

    “这还真的挺麻烦，刚开始我以为是中国出土的，又是象形文字，想着翻译起来应该不会很难。”艾平边说着电话边往雷点的食盒里添狗粮，“如果是中国出土的话，在古汉字这个范围内译解这些文字容易得多的，既然你们是英国入手的，那在国外出土的可能性就很高了，这样范围就扩大了太多，我得各个语系都查找一遍，不过最要命的是，我把学校图书馆和文献馆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这种文字的相关文献，爸，你再确定一下，那碑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别人恶作剧随便拼造的一个赝品，那我可永远都翻译不出来。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碑绝对不是赝品，你相信我就好。”电话那头传来艾老头异常坚决的声音。

    “那好，你可能要多给我点时间了，这次没那么容易。对了，爸，这上面的字实在太少了，才38个，我即使猜，也得有个充分的上下文吧，如果你们入手了别的碑，记得赶紧给我哈。”

    “知道了，上次你就已经说过了，我肯定第一时间给你弄出来，还有，这事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这个你放心吧！”

    挂断电话，老艾心里更有底了，这么多年他想找的东西，感觉这次终于抓到它的尾巴了，后面只要好好使劲，猎物能一点点地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