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被困鸡冠岭
从清江到宜春,二百余里水路。
船走得很快!
杨玉环的船是在第二天中午到达宜春的。
宜春素有“山明水秀,土沃泉甘,其气如春,四时咸宜”之称,历来为“江南佳丽之地,文物昌盛之邦”。唐代大文豪王勃《滕王阁序》中“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其人、其事、其物均出自宜春。韩愈在宜春担任刺史时,曾在《秋字》一诗中写下“莫以宜春远,江山多胜游”的诗句以歌颂宜春。
宜春是个风景很好的地方。
但是看风景一定要有很好的心情。只有心情好,才能看到更美的风景。
石萝依现在的心情,就很不适合去看风景。
石萝依一直都坐在舱内的那张窄床上,她已经连哭泣的力气都已没有。
孩子王流却又已经睡着,他已经哭了整整一夜。孝和大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无论哭得有多伤心,但是累了后依然能睡着,而且睡得很香,虽然有时候也会在噩梦中低低地抽泣几声。
石萝依已经不是孝,所以她睡不着,也毫无睡意,她就这样坐了一夜。她害怕杨玉环又忽然出现在眼前,来折磨她,来逼她接受她完全不能接受的事。
但是杨玉环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居然都没有过来。
石萝依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只是感觉船已经停了很久,外面的人都在忙碌。
可靠的朋友和共患难的姐妹杜丽英昨天还生龙活虎,能打趴四个水牛般的壮汉,今天却已经随着这滚滚的流水远去,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石萝依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应付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
一想到杜丽英,石萝依很想立刻为杜丽英报仇雪恨,她想扑上去狠狠地咬死杨玉环,跟他拼命。
仇一定要报,但绝对不是现在!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有人在门外“砰砰砰”地敲了几下门。然后,石萝依就看到了杨玉环的那一张充满了笑意的脸。
杨玉环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他仍然还是提着一个竹篮,装了几个菜,放在桌子上,笑嘻嘻的看着石萝依,道:“姑娘夜来可睡得安稳?在下特意从宜春城中“五间楼”酒楼带给姑娘的饭菜。还望姑娘能珍重玉体。昨夜杜姑娘不慎坠河,在下也深感伤心。但是人死不能复活,还望姑娘节哀!”
石萝依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只是静静地走过来,将竹篮中的饭菜都搬了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子,狼吞虎咽吃饱了,又把孩子摇醒,也喂得饱了。
杨玉环的脸上已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又过了很久,有人抬来了一乘肩舆。一个中年妇人来扶了石萝依和孩子坐到轿中。四个脚夫,抬着一路颠簸,往鸡冠岭山寨而去。
直到酉牌时分,才抬到山寨中,在青石板铺就的平地下轿。
石萝依看时,只见这山寨,四面八方都是石墙,包围着三四十间泥砖瓦房,铺满了石板的路径,四通八达。前排当中一座宽敞大厅,厅上放着一把虎皮交椅,下面又齐齐整整摆着五六十张椅子。
又有两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来扶石萝依进了后院的一间房子。两个女人一面走,一面劝说道:“姑娘,既来之,则安之,到这个地步,也不由你不顺从了,且不要烦恼忧愁,如果肯从了大王,做个压寨夫人,还你终身富贵。”
石萝依只是不搭理。
那两个女人便又走出门,将门锁了起来。
当晚,杨玉环就做了个庆贺筵席,杀倒七八口猪,烧了利市纸钱,山寨中一百六七十人,大吃大喝,热闹非凡。一来庆贺杨玉环新得夫人,二来庆贺山寨中得了杜丽英好大一笔钱财。
正在欢喜痛饮,只见一个叫做梁阿三的山前头领举着个酒杯,摇摇摆摆走来,举杯向杨玉环大声道:“大哥,恭贺大哥新得佳人,财源广进。来,女人肉做,不找是罪过;酒是米蒸,不喝就不行,兄弟我敬大哥一杯。”
杨玉环听了,大笑道:“好兄弟,来,大凌河里波浪宽,端起这杯咱就干。”
众人又都大笑。
杨玉环仰脖干了这一杯酒。
众人又都齐声打着节拍,高喊道:“大哥,来!来!来H完这杯,还有三杯。”
杨玉环却举着空杯,在空中晃了一圈,高声道:“兄弟们,天蓝蓝,海蓝蓝,怎能叫我一人干,一人一杯往下传。”
正在欢笑声中,却有几个小头目问起杨玉环,道:“大哥,准备什么时候操办喜事,请兄弟们吃成亲喜酒啊?”
杨玉环喝得醉醺醺的,椅着脑袋,道:“大哥我准备在老大人五十大寿这天,连成亲喜事也一齐办了,办完寿宴办婚宴,这样省心又省力。”
众人又齐声乱嚷道:“这样最好!那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杨玉环等人在前厅大吃大喝,喧哗热闹。
杨玉环那五十岁的老娘,人称陶老太太,平日不喜热闹,也十分反感儿子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管不着他。
这杨玉环虽然孝顺,在母亲这里,当着一套,背后又一套。你如果说他、骂他,他都说自己干了错事,跪着来向娘认了错,一转背又是我行我素。次数多了,陶老太太也懒得再来管他,自己和小儿子杨玉清独自居住在山寨后,平日里只是烧香拜佛,不间断地念诵《大悲咒》与《八十八佛大忏悔文》,意图为儿子消灾免祸。
那杨玉清却是个正直的人,也只在家枕籍经史,博览群书,并不愿意出去惹事。只是杨玉环在外胡作非为,恶名远扬,杨玉清也不敢在老房子里居住,只得搬到山寨中来。
这个时候,陶老太太听到前厅热闹,便打发小儿子杨玉清下来打听了,回来禀告道:“是大哥在山下不知道抢了谁家一对年轻母子,并得了那母子一大包金银,说是人财两得,双喜临门,在那里庆贺呢。”
陶老太太听了,心中很不忍心,道:“这天杀的杨玉环,不做好事。到晚上喝得烂醉,必然会去逼这个女子同床,那女子如果不顺从他,性命就难保了。”说罢连声叹气。
杨玉清道:“老娘,我倒有一个计策,来救这一对母子,但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陶老太太问道:“你有什么计策,说与我听听。”
杨玉清道:“大哥他们常喝冷酒,只趁着今晚,我烧一壶热酒,去将大哥灌醉,当晚便开门放了这对母子,却不知老娘以为如何?”
陶老太太道:“这样最好,你费些心思,千万救出那母子二人,也是你的功德一件,胜造七级浮屠,将来必有善报。”
杨玉清便从母亲房中出来,向前面大厅而来。
大厅里仍然欢声一片,笑语连天。
杨玉清却将一壶酒烧的温热,提着酒壶走到前厅中来。
杨玉环见杨玉清到来,倒吃了一惊。
杨玉清将热酒倒在一个大折碗中,一碗就有一斤多,走上前来,向杨玉环举着碗道:“大哥,做兄弟的常常违拗大哥意思,大哥心中必然在怪兄弟,不然大哥今天这么大件喜事,替兄弟找了个好嫂子,给咱杨家传宗接代的好事,也不叫兄弟来喝一杯酒?”
杨玉环虽然是个为非作歹的人,但对于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却也有感情,连忙道:“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俗话说,骨肉亲,兄弟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我是一母所生的兄弟,平时即使有些小矛盾小纠纷,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怎么会来怪你?只是我知道兄弟一向喜欢清静而不爱热闹,所以不曾来打扰。只是到成亲那天的话,无论如何,兄弟都必须来喝我一杯喜酒的。”
杨玉清听了,面露喜色,大笑道:“大哥,如果真的不怪小弟,今天便干了兄弟这碗酒,好教兄弟放心,不致疑神疑鬼。”
杨玉环也怕杨玉清疑心,坏了昔时情义,便接过碗,不管好歹,“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又咋叭着嘴巴,将碗翻转在桌面上。
杨玉清见了,又大声道:“兄弟们,既然大哥今天有了嫂子,是个天大的喜事,山公倒载无妨学,我们再一人敬大哥一杯,你们说怎么样?”
这时杨玉环已醉得昏昏沉沉。
那些人一听杨玉清的话,立刻又都倒满了酒,来敬杨玉环。杨玉环自己觉得实在喝不下了,还想推掉。
众人齐声高喊道:“大哥,杨玉清是你的亲弟兄,敬酒你就喝了,我们是异姓,难道就这样不把我们当弟兄吗?”
杨玉环被缠不过,无可奈何,只得又轮流来陪着喝了。又是十来碗酒下肚,只见他身体酥软,烂醉如泥,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众人见了,也摇摇摆摆,各自散了。
杨玉清连忙安排两个人抬着杨玉环来房中睡下,却看见床头有个包裹,想必是那对母子的,便一把提了出来。
杨玉清来到后院,见房门上锁,又见西侧厨房下,那两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在烧火,烧得那竹节劈里啪啦的爆。
杨玉清也不来理睬她们,从厨房角落拖来柄铁锤,只一锤将门锁打掉,走进房去。
那两个妇人见是杨玉清,也不敢来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