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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丧钟

    hi sir

    那段时间没人敢陪他喝酒, 陪他的只有一个小明星, 叫白杨,他的前男友是金总前女友的现任男友,简单说就是劈腿的那对狗男女勾搭上了,把他们俩甩了。金世安这个人不搞基, 但是也不排斥同性恋,他两个秦香莲同病相怜, 越喝越有共同语言。

    金世安还记得那天凌晨三点, 他俩在紫金山的豪宅里发酒疯。金总仰天长啸, 发表了一系列名言:“老子真他妈看走眼, 当时花了多少钱,捧红了她秦浓, 人红了就他妈尾巴翘到天上,到处勾搭小白脸, 看到个三级片恨不得立刻脱光了去试镜, 贱不贱?你就说贱不贱?”

    “要没老子给她撑后台她用头拿影后?”

    “老子又不是长得像马云, 放眼世界比我有钱的没我帅比我帅的没我有钱,秦浓贱人瞎狗眼。”

    小明星从下午五点陪到了这个点头,已经精疲力尽,此时突然听金总不要碧莲的自吹自擂,实在忍无可忍,他“噗”地一声笑场了。

    金总瞪大了眼睛看他。

    小模特有点惶恐, 也不敢笑了, 他退后两步:“金总, 干嘛这么看我?”

    你说我干嘛这么看你?

    金总心里非常不爽。

    抱大腿就要有抱大腿的职业道德,老板吹逼的时候你笑场,你说你是不是有点欠揍?

    接下来的情节一言难尽,金世安回忆那个时候的剧情,脑子里是一片浆糊。当时他似乎想吓唬一下白杨,于是扬言要把他睡了。

    对天发誓,真是吓唬,都是醉话怎么能当真,他一个直男最多就是调戏一把,总不能可能真搞哲学交流。

    关键他没当真,小明星当真了。小明星花容失色:“金世安你还是人吗?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睡我?”

    金世安也不生气了,他觉得这哥们儿三贞九烈的样子非常好笑。于是火上浇油地怒吼:“老子今天就要睡了你,睡你又不掉块肉。”

    两个人一个光着上身另一个捂着裤子,在豪宅二楼的阳台上徒手搏斗。鉴于金总经常且习惯性地发酒疯,管家和保姆都安静如鸡地没有过来。

    意外就这样发生了,就在他们搏斗的一瞬间,金世安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了阳台,掉进游泳池里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不可能是人的力量,后来金世安想,仿佛是什么东西把他用力抛出去了,白杨那家伙瘦巴巴的,不可能力气这么大。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眼前这位支离憔悴的白小爷,简直太像白杨了!

    两人五官身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如果白露生再丰润一点、健康一点,那完全就是一个人啊?!

    他结合自己穿越的身份,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白杨跟他一起穿越了,但是两个人显然一个幸运a一个幸运e,自己幸运地穿成了少爷,白杨这个倒霉玩意儿穿成了唱戏的。看这个憔悴的小脸蛋,估计没少受折磨。

    你活该,金世安得意地想,看吧叫你卖个屁股你不肯,现在大家一起穿越,还是得老子来救你的命。多年前看过的爽文小说这一刻都在他心头活蹦乱跳起来,而他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意识,他一步冲出去,嘴里大喊一声:“不能走!这个不能带走!”

    院子里的人全愣了,金忠明也诧异地看过来。

    金总的闪耀登场没能坚持一秒钟,他搀脚软,直接从台阶上滚下来,连滚带爬还不忘把白露生拉在身边:“爷爷,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要打死他?”

    周裕就快哭出声了,他没指望少爷能来搭救白小爷,没想到临死关头居然患难见真情!

    金忠明早料到要有这么一出,他面不改色,走到金世安身边:“安儿,我知道你心肠软,也知道你一向的有主意。但是白露生这个人,怎么能留?往日你待他如何?今日他待你如何?他一身所有,都是你给的,他反倒一言不合就把你刺成重伤,这样长恶不悛的人,你还要救他吗?”

    他在那头说,金世安这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金世安只顾着低头看露生,越看越像。刚才他心里还在幸灾乐祸,这时候多看了两眼,居然还有点心疼。他用力晃一晃露生,露生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似怨似慕地看他,流着泪,又把他往外推,是不求他搭救的意思。

    那模样凄楚极了,还带一点小倔强,活像是大雨路边被遗弃的小猫小狗,金世安心中恻隐之心大动。

    他抬头道:“不是我救他,爷爷,你要打死他,是因为他刺伤我,对吗?”

    金忠明眯细了眼睛:“怎么,现在你要跟我说不是这样?”

    “……”不然还能怎么解释,谎话思路不是那么广泛的谢谢。

    金世安刚在屋里听了半天,来龙去脉是大致弄清楚了,此时他救人心切,无论如何得救下这个唯一的队友,他硬着头皮道:“对,周叔不是说了吗?不是他捅我,是我自杀的!”

    金忠明:“……你再说一遍?!”

    金总果断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自杀!”

    “……为什么?”

    “不为什么,玩剪子不小心……戳到自己了。”

    这个瞎话编得简直毫无水平,在场不论敌方我方,一律用看弱智的表情看着少爷,部分群众还掺杂了心痛惋惜的成分,金少爷这是真的傻了,连瞎话都编不全了!你救爱心切我们可以理解,但你至少不要侮辱老太爷的智商好吗?

    金总窘迫了一下,挽救性地补充:“这个,其实是那天我们俩吵架……他要自杀,然后我要拦着他,结果不当心捅到我自己了,我那几天不太舒服,所以这几天一直在休息……就是这样。”

    恨啊^自己刚才光顾着跟逗逼萝莉吹牛逼,没仔细听周裕说清楚,此时只能把听来的一言半语强行搅在一起。

    金忠明不说话,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金世安心虚胆怯,但救人的意愿又让他底气十足,他恳切地看着爷爷,情急之下话都真诚了:“我保证,绝对他妈的是真话!”

    金忠明:“……”

    所有人的神色都复杂起来。金少爷会来救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救得如此难看,又如此急切,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他们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悖论:如果金少爷是真傻,那他不该这么拼命地来救白露生,但如果他只是装傻,以他一向的长袖善舞,不该选择这么笨拙的方式去救人。

    众人陷入死一样的、尴尬的寂静。

    齐松义忽然上前来,跟金忠明耳语了几句。

    金忠明转过脸来,用一种极其隐晦的目光看着他孙子,那目光里包含了心痛、惋惜、自责,很奇怪地,金世安甚至还从他眼中,看出了一种试探。

    像在暗示什么,或者问询什么。

    他get不到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只能诚惶诚恐地回看过去,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露生的手。

    金忠明沉吟许久,低声说:“你跟我进来。”

    金世安还攥着露生的手,金忠明顾不上生气了,揉着额角道:“都依你!跟我进来!”

    祖孙两个进了书房,外面鸦雀无声,都是面面相觑。

    金世安在椅子上坐下,眼睛还不老实地往外张望,生怕队友被人偷摸着抓了。金忠明在屋里来回踱步,踱了十几圈,他压低声音道:“你是为了我的事情,是不是?”

    金世安呆滞:“呃?”

    金忠明看一眼窗外,面露焦躁:“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实和我说了罢,你是真的病,还是装病?你若为我装病,我就放过这个姓白的,我是你亲爷爷,你跟我还要隔层墙吗?”

    金总感觉他在给自己下套。

    他不敢说话。

    金忠明等了半天,见他死不开口,也是无可奈何。他在金世安身边坐下,手里来来回回地摩挲一个玉狮子。

    “你可知外面传成什么样子了,养着戏子,到这个年纪不婚不娶,名声上难道好听?过去我当他猫狗一个,大事上还不曾妨你,现下看来他是越养越骄纵的人,留着他,只有生祸,没有益处。安儿,你年过而立,别的事情也都罢了,唯有家业全指望你。昨日朱子叙跟我说,商会几个理事背着你会谈,说你卧病需静养,公请你辞去总会长一职,这些事情,你都知道,是不是?”

    金世安汗颜地想,我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办法。

    现在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从金忠明话语里听来,金公子手握商业重权,背后还有人针锋相对,摆明了眼前一滩浑水,这时候去蹚,不是上赶着送头吗?

    新手就要有新手的觉悟,不要去挑战毕业副本。

    扬长避短这个道理,金总还是懂的。关键他现在只有短,没有长,又或者说,自己长在什么地方,还没理清楚,短的地方是完全都明白。他也是生意人出身,虽然富二代毫无作为,但他深知一个道理,就是做生意要有两个起码的入场筹码,一是市场,二是人脉。

    了解市场,熟知人脉,如果没有这两个筹码,那么局面反而会越弄越糟。

    这个什么商会会长的职务,是个烫手山芋,金世安宁可不要它。

    金忠明见他垂首不语,又有些呆傻的样子,不禁长叹一声:“原是我糊涂了,你是病了、病了,这些事情,你不知道。”

    “……那爷爷你答应我了?”金总只想回归主题,不要瞎七八扯。

    金忠明面沉如水:“你就是铁了心要留下他。”

    说得对,金世安想,也许我俩说的驴头不对马嘴,但这句话就是我的想法。如果现在他身处的世界真是一个穿越爽文,金世安不媳会长或是少爷的名分,他不是那些没见识的屌丝男主,几十亿他都曾经拥有过,一个会长算什么。

    如果一定要他在财势和朋友中间选择一个,在这个陌生的旧世界,他宁可选择信得过的朋友。

    至少现在他们曾经生死相托。

    金忠明沉吟片刻:“既如此,你也不要回家了。虽然家去不远,但在这里养病,比在家里强些,也少见些人。有什么事情,我会着齐松义来告诉你。”

    金世安觉得他这话很奇怪,按理说民国少爷的家,不会比戏子的家条件差。但他爷爷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这是最好的安排,因为他刚熟悉这个小巧的院子,心里其实有了一点雏鸟情节的留恋。之前他抱怨自己寄人篱下,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是队友的家啊!

    他心里激动,说谢谢又觉得太假,干脆给他爷爷来了个熊抱。

    金忠明被他抱得脸上一僵:“这做什么?这个年纪的人了,还弄这些孩子把戏!”又道:“我看你伤成这样倒不在意,说放了姓白的,你就高兴得这个形状!”

    大爷你是醋厂出品的吧,孙子的醋你也瞎几把吃。金世安想笑,他想起跪着的周裕,又说:“那些佣人……也别打了,他们对我还挺好的。”

    “没说要打他们。”金忠明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祸福相依,命当如此,这白露生也许是你的福气,好生养着罢,不用送了。”

    说完他就走了。

    金世安懵了半天,没听懂金老太爷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前文和后文表达的观点完全不一致,前面还在“只有祸处”,后面变成“是你的福气”。如果拿给小学语文老师点评,可能要被评个中心思想不统一。但他没心思想这么多了。

    家大业大,爷爷你就顶一下吧,你孙子现在狸猫换太子,暂时只想混吃等死。

    一场惊心动魄,他体力透支,眼看着金忠明走远了,他扑通一声倒在床上。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过来灌水打扇,金世安如释重负:“我没事,就是太累了。”

    能救下大家,就是最大的胜利。

    ——秋光甚艳不知可有余暇来敝处一叙。

    他从来没有写过繁体字。

    这感觉恐怖极了,也绝望极了,更绝望的是周遭所有人都对他很恭敬,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样。

    金世安很想问问,你们就不觉得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这根本不是我啊!

    他越想越急,在心里喊爹叫妈,然后才想起他父亲早就带二奶移居上海,快三年没见面了,他母亲远在北京,也是不到过年不来消息,他的家庭是分崩离析的家庭。过去以为朋友还能信得过,现在发现朋友是情面上的朋友,他和他们只有金钱的往来,只要有钱,换个人也无所谓的关系。

    二十七年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悲从中来,还得习惯性地告诉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硬憋,憋着憋着,把自己憋醒了。

    金世安坐起来,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脸上全是泪。

    他感觉这个梦做得很操蛋,不仅真实而且憋屈,还不如梦个范冰冰春宵一度,反正都是假的,美女总比恐怖片好吧?

    金世安就是这样,凡事愿意往开阔的方向去想,再有什么解不开的郁闷,眼泪擦擦就算了。他坐起来伸胳膊伸腿儿,觉得自己能控制身体的感觉真好,祈祷瘫痪似的恐怖大梦千万别再来第二次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枝头。周裕领着一群家政人员守在门口,见他醒了,都涌进来谢恩,因为今天大家都没挨打。

    他们深知金老太爷的脾气,一旦生气必须要打人,这个打人是带弹道弹射的,左边打不着就自动平移到右边,通常来说打人目标可以变,但打人这件事是不会变的。白露生没挨打,那挨打的就得是府里下人。

    周裕报知金忠明之前,大家全吊着一颗心,估计当时能笑出来的只有陪伴金总的逗逼萝莉,她才十二岁,只会吃饭干活,别的不懂。此时这个萝莉也跟在大家中间,傻头傻脑地“谢谢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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