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吹笛到天明2
“不知道皇上是否还记得,当年袁崇焕被处死之际,田妃的反应?”
崇祯的神情一下子凝住,他的口气也微微有些严厉。“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还提这个做什么?”
袁娘娘却只是笑了笑,颇有几分嘲讽之意。“臣妾看皇上的反应,想必自然是记得了。所以臣妾是想问皇上一句,皇上不觉得奇怪么?田妃身在后宫,为何却对那袁崇焕心存怜惜?”
“袁妃,朕最讨厌搬弄是非之人。你身为后宫嫔妃……”
“皇上,请恕臣妾多言。”袁娘娘微微眯了眯眼睛,语气很是尊敬,“皇上不如听完了臣妾的话,再怪罪臣妾也不迟。”
崇祯盯着她微微看了一会,然后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即使是崇祯并没有贴的与她很近,但是她依旧感受到了崇祯作为天子的那份沉重的威严。她微微有些透不过气,然而这种感觉却也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她便又调整好了状态。
“好,那你说。”崇祯的声音低沉,“朕听着你说。”
“谢皇上。”袁娘娘福了福身,然后正色道,“田妃之所以当时为袁崇焕说话,是因为田妃心有愧疚。”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崇祯,“当时有许多言论,但大多都指向了袁崇焕投了金人。……但是抛开这个不谈,田妃却知道,当初金人能够打到北京来,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袁崇焕。这一点,田妃深有体会,所以她不会去怪罪袁崇焕。”
“朕说了,朕不喜欢绕弯子,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崇祯的唇几乎绷成了一条线,脸上却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袁娘娘一笑,忽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崇祯。“皇上看了这封信,很多不解的疑惑……就都会明白过来的。”
信封很是干净,没有写任何提称语。虽然已经被人拆开,但是依旧能看出当初写信的人,封的很严实。
可见,那写信人的小心谨慎,不愿意被任何一个除了收信人之外的人看见,甚至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收信人是谁。既如此,就必定是托付熟人转交了。
崇祯接过了信,不知为何,他的心没由来地沉了一下。
他慢慢拆开信封,抽出里头虽然已经有些泛黄但是却几乎没什么褶皱的那一张单薄的纸。
正楷端正,落笔有力。
上面是一首柳永的《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称谓是白敛,落笔是谢文。
这些名字,好不熟悉。
崇祯的眼皮颤抖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扔在了一边。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袁燕看。
袁燕自然也是明白皇上这是要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便立刻道:“皇上注意一下这其中这称谓和落笔人的名字,还有这首诗表达的意思。……最重要的是,这笔迹,皇上难道一点也想不起来吗?”
她轻轻地笑了笑,就好像是秋日的枫叶轻飘飘地落在街道上,很快又归于寂静。袁娘娘一直都是一个好看的女人,可是这些年她展露给所有人的一面都是尖酸刻蓖善妒,这种极大的反差让人一开始扼腕,到后来几乎忘了她还有一张漂亮的皮囊。
而此时此刻,她面子上的这些都深深地隐藏了下去。她面容忽然的安静,就好像是剥去了过往的一切的恩怨,又回到了她初次嫁给他的那一刻。
袁娘娘忽然有些可怜眼前这个帝王,即使她的心底深处,依旧埋葬着怨恨。
崇祯没有心思去想袁燕是怎么想的,他只觉得袁燕的这一句话像是一根埋没在深井里的一根又粗又长的绳子,此刻正在不断地往外边拉。
很快,绳子系着的水桶也终于露出了面目。
他想到了。
他想起来了。
这样的笔迹,他确实不是陌生的。因为这样极致的这种极端的形体方正,极致的笔画平直,实在是很少见到。可是在这些字的身上,属于书法的那种美感,又偏偏并不大。
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这样的字。
当初京城保卫战,清军撤退时,是留下一张文书的。其中口吻狂妄至极,倒也不是他意料之外。真正让他意外的是,这文书的字。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清军写的汉字竟然会如此……规矩。他们一个个长得那般,竟然写出如此正的楷书来。所谓见字如见人,其实也是要看的。
不过他也想的明白,毕竟满人对于汉字是不熟悉的,但是爱新觉罗一家却不能不了解,而且必须熟悉。估计是从小就拿着汉人的书籍,长年累月地习得。
这种习得,虽然结果不错,可是汉字却少了几分感情。毕竟他们在实际生活里,用的也不多。
但是出于好奇,当时他还是派人打听了一番,写这文书的究竟是个汉人还是金人。
崇祯闭了闭眼,他觉得心头的血已经冲到最顶端,若是再不克制,就要爆出来了。
“这封信,你是从何而来。”
袁燕看了崇祯一眼,她忽然觉得,崇祯此时此刻的语气,就好像……好像一具死尸。但她还是将心中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话念了出来。
“臣妾有一次去拜访田妃妹妹的时候,正巧遇见了段公子。臣妾的婢女不小心将茶水撒在了他的身上,于是臣妾就找了一件衣服,暂时给段公子换上。只是在清洗衣物时,不小心发现了里头的这封信。”
说到这里,袁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臣妾也是实在好奇,觉得这信有些奇怪,就忍不住拆开了,却发现了这些……请皇上宽恕,臣妾当时怕有人意图不轨,对皇上不利,所以就彻底调查了此事。却发现……”
“却发现这个落笔的‘谢文’正是南京一个小有名气的人。但是又看这字迹也是眼熟,所以又……”
“够了。”崇祯侧过了身,淡淡地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