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偶遇偷打听
明月醒来之后,替换下玉蝉,又让绿水去找府里后院总管事沈嬷嬷拿冰盆。想到今天晌午时采青打饭回来那一副憋屈样,知道此番前去少不了被奚落,于是又特地嘱咐绿水,现在是非常时期,凡事忍着点,别给人家落下口舌,徒给小姐添乱。
绿水点头应了,抬脚跨出院子,沿着抄手游廊朝着院子的另一头走去。穿过月洞门,脚步顿了一下,转身抄近路走向另一条直通顾府冰窖的甬道。
平日静寂的甬道,这个时候传来一阵说话声,其中一人的嗓门特别的大,绿水一下子听出是傻姑的声音。
傻姑是沈嬷嬷的小女儿,孩提时发高热烧坏了脑子。由于沈嬷嬷一家都是顾府的家生子,傻姑便在府里做些顶当三等丫环的活计。上段时间恰巧柳韵院的一个叫做红玉的三等打扫丫头被兄嫂赎了身,府里一时没有安排,便让傻姑到柳韵顶了这个空缺。
甬道的一侧紧挨着顾府的便是大厨房后门,傻姑没事来这里做什么,她又是与谁在说话?
自自家院子出事之后,绿水的神经比任何时候都敏感,她略一思索,便闪入了甬道石壁一侧凹进去的地方。那个地方,敲能藏住一个人。
“娘,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是傻姑的大嗓门,叫的居然是“娘”,也就是府里后院总管事沈嬷嬷。
绿水心下暗惊,把自己的身子再朝里藏了一下,紧紧挨着阴凉的石壁,竖起耳朵认真的捕捉话语,唯恐漏了一个字。
“傻姑,小声些,咱娘俩说说话,可别惊动了别人。”真真切切是沈嬷嬷的声音。
“嗯。”傻姑应了一声,果然声线小了下去,但仍然听得真切。
“傻姑,这段日子在五小姐那里,委屈你了。”沈嬷嬷的声音又再度传来,语气和蔼亲切,如果换作其他人,肯定认为这就是傻姑娘俩之间说些悄悄话。
但是绿水却不这般认为。沈嬷嬷何许人,那可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府里多少事情还忙不过来呢,怎么有空跟自己的傻女儿吁长问短的?况且要说些体己话,大可待晚上回家之后才说,不必急于一时。
果然,沈嬷嬷接下来的话让绿水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你在五小姐院子里,天天见到五小姐,她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语气亲切柔和如初春暖阳,在绿水听来,却是一股寒意从心底一点一点冒出。
名义上是抚慰,实则打听。
沈嬷嬷之所以其他人不找,单找傻姑。其原因有二:一是傻姑是她的女儿,不会在她的面前说假话。二是傻姑是个傻子,即便被人利诱了,对着自己最信任的娘亲也会说真话。
沈嬷嬷对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当然有十足的把握。
“五小姐没有什么不好啊。”傻姑的声音简单纯粹,脸上带着兴高采烈的神色,“五小姐自从昭敏公主府回来之后,一直挺高兴的,还赏了许多从公主府里带回来的好吃的东西给我吃。”
“五小姐挺高兴的?”沈嬷嬷微微怔了一下,这似乎与自己的推断大相径庭,“就没有吃不下,睡不香?”
傻姑摇摇头:“没有啊,五小姐吃得可香了,打回来的饭食都吃了一半有多,倒是几位姐姐,一整天都愁眉苦脸的,饭也没吃下几口,菜全拨给了我……”
傻姑人傻却不挑食,但凡别人给的,她也不计较照单全收,养得身粗体胖,一副福态。
见沈嬷嬷眼中带着疑惑的神色,傻姑以为不相信她的话,不由急了,不由分说就拉着沈嬷嬷到附近一大堆小木桶面前,指给她看:“娘,你看看,这些剩食全在这里呢。”
顾府小姐的饭菜自然与奴婢的不同,任谁一眼都能瞧出,沈嬷嬷双眼看着,沉吟不语。
绿水自石壁处微微探出头,瞧见那一排熟悉的小木桶,恍然明了。这是各院的剩食,由各院统一收集,然后统一送到厨房后门,等张大福家的来收。近日张大福家的猪圈新添了好些小猪崽,忙活不过来,这收剩菜的事就延后了些时辰。
难不成顶着午后闷热的天气,沈嬷嬷就想察看各院剩食情况?绿水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她正想再探听个究竟,就看到沈嬷嬷匆匆对傻姑吩咐几句,便转身离开,去的正是老太太拂慈院的方向。
绿水待在原地发了一会呆,直至石壁的凉意渗透全身,才惊醒过来。她实在想不出老太太身边的红人沈嬷嬷向傻姑打听自家姑娘的饮食却是为何,想了一会,决定先去取冰盆。
管着顾府冰窖的是李大柱家的,见绿水过来,倒也没有太大的为难,只带着歉意说沈嬷嬷不在,只能先行取些回去,至于其他的,要先回禀了沈嬷嬷,再差人送过去。
绿水觉得腊梅这样说也在理,大家都是做奴才的,奴才自有奴才的规矩,越逾不是什么好事,便点头谢了。
回到柳韵院,瞅了一个空档,绿水把方才在甬道看到的、听到的跟顾芝容说了一遍,顾芝容眼睛仍然盯着厚的医书,头也不抬道:“这么说,老太太跟前的沈嬷嬷跟这两天在我们院子附近走动,探头探脑的那些家伙是一伙的?”
绿水讶然:“小姐,你怎么知道这两天有人在盯梢?”
在她的眼中,这两日自家小姐到点就吃,天黑就歇下,一副茫然不知身外事的样子,却不想院里院外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自家小姐的眼睛与耳朵。
“她们频繁在我们院子附近走来走去,实在太吵了,下次你出去赶她们走,别吵着我。”顾芝容抬起头,微微嘟起盈润的樱桃小嘴,埋怨道。
绿水微怔,五小姐继承了其母苏夫人的美颜,小小年纪那美人儿的轮廓便清晰地显现出现,只怕再过两年,不知道会美成什么样儿。就好比如今,她略带薄怒的神情,一双大眼睛似怨含嗔,就使人心头发痒,一度想冲出去把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全部驱走,免得扰了这小美人儿的清静。
可是,若论这些潜伏在柳韵院附近的人,牵扯的可是大房与二房那边的人,又岂是自己一个卑微的丫头所能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