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傻傻分不清楚
“等一下。”楚幽背着手小大人似的踱来踱去,半晌说道,“照你那么说,韩俊对我父王的怨恨,竟然是因为一直视父王如兄弟吗?”
“殿下可以这么想。”
“这么说,韩俊与父王到底是谁的错?”
“殿下,这天底下并不是事事皆能说出一个对错。”
楚幽挠挠头忽然厉色瞪着季常:“不对,你是哥哥派来说服我的!你根本就是帮他说话!”
“殿下何出此言?”
“哥哥方才也是这样说我,说我年幼分不清善恶是非,如今你也是这么说,我不理你了!”楚幽转身就要走。
“殿下!”季常少有的厉色让楚幽愣了愣,随即又和颜道,“殿下不是孝子了,又身为先王长女,该好好想一想现在要紧的是什么?”
“是什么?”
“殿下赌气,一心要与太子分出一个是非对错,宛如两个不知世事的顽童,如此当是王室子孙的所为吗?”
“那总要有个对错吧?韩俊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不需要弄清楚吗?”
“他是好人如何,坏人又如何?便是他视先王如兄弟便是对吗?先王已死,他便是真的还存着与先王的兄弟之情,最多只是给太子和公主留一条生路,可二位殿下想要的不仅仅是一条生路啊!”
“对,他要的是玉玺。”
季常摇摇头:“殿下此言差矣,韩俊想要的从来没有变过,他要的不仅仅是玉玺而是天下,可这个天下,敲没有南楚的立锥之地。”
“对,是这样。”楚幽点点头。
“那么殿下还要耍孝子脾气,势必要与太子分出个是非对错吗?”
楚幽摇摇头依然有些赌气,但火气已经退却了不少,执拗地说道:“我不同他一般见识。”可她又想了想问道,“季常,我可以不跟他一般见识,但是你要告诉我,韩俊与父王到底谁对谁错?”
季常想了想说道:“殿下,季常无法告诉你这个答案。”
“为何?”
“所谓是非善恶自在人心,殿下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季常只能说在季常看来,韩俊身为人臣却背义忘主,这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为是对的。”
“那父王起初允诺韩俊逐鹿天下,最终却止步不前,算不算出尔反尔?”
“殿下,其实先王从未说过不要这个天下,区别只是何时去取。”
楚幽眨眨眼,低下头嗫嚅道:“这么说,季常也觉得,父王应该取天下。”
“怎么?先王与殿下说过不取天下吗?”
“不,没说过。”楚幽转转眼珠说道,“是我自己想的,要取天下就要打仗,南楚的百姓要受苦,北萧,西蜀,荻梁的百姓都要受苦,季常刚说过,为君者的对错在于百姓是否安居乐业。”
“那一方不战,便人人都不战吗?萧成器不战吗?韩俊不战吗?”季常顿了顿又说道,“季常换个问题问殿下,若殿下将玉玺交给韩俊,也未必就是死,殿下以为如何?”
“不,不行!”楚幽跳起来,“未必死,也未必能活,我们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到韩俊手里。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眨眨眼不知在望着什么,“你说的对,父王之过在于把南楚的命运交到了别人的手里。”
“殿下不必难过,往事已矣,莫蹈前辙。”
“知道了。”楚幽点点头,忽然抬头问道,“季常,若哥哥动摇了,该如何是好?”
“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季常道,“殿下既明事理,太子如何不知,殿下应该相信太子。”
“是,我当然相信哥哥,可是你也知道,太子哥哥仁善单纯,遇事也总是先考虑他人,万一被韩俊骗了呢?”
“太子……单纯?”季常有点儿想笑,他承认太子年幼单纯,但是这话从一个更小的孩子嘴里说出来便愈发可笑。
“你笑什么?我知道你笑什么!你在笑我!”
“臣不敢,噗。”
“你敢!你已经笑了!”楚幽梗着脖子歪着头,满脸不服,“说出来你不信,告诉你吧,宫里的那些事,我比哥哥知道的还多些,为什么呢?因为哥哥的学业向来是父王操心,我虽八岁便开府建衙,但那只是父王的殊宠,那公主府我一天都没住过,却总是同母后在一处,后宫的许多事,母亲也只能说给我听,哥哥不曾知道。论治国之策哥哥或许比我强,可是要论揣度人心,我自负哥哥不如我。你们这些男人就是这样,总觉得天下大事就是书本上的那些礼义仁智信,其实再大的事哪一件能离得开人心呢?季常,你还笑!”
“臣……没有,噗嗤,臣不敢。”
“你明明就在笑!”楚幽气的滴溜溜打转,“你太过分了,你们都是这样,想让我听话的时候就拿着‘我已经不是孝子了’来弹压我,回头人家跟你们说些正经事,又觉得人家是孝子,不把人家的话当回事,最讨厌了!”
楚幽刚跑出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季常的呼喊声:“殿下!留步!”
“又怎么了!”
季常脸上浮起一层异常的红晕,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怎么了?”楚幽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这人好奇怪。
“殿下的裙裾污了。”他含混地说道,一双眼睛飘来飘去,好像不知道要往哪里看才好。
“怎么了?”
“殿下的裙裾污了。”
“哦。”楚幽这才听清楚他的话,“可能是之前在台阶上蹭的。”可是她扯着裙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哪里污了。
“不是。”季常的脸更红了,转身背对着楚幽解下外袍系在她腰上说道,“殿下随我来。”
楚幽觉得莫名其妙,心想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回到帐中,季常屏退下人,扑通跪在地上,直把楚幽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了?”
季常这才红着脸说道:“微臣不敬,殿下您……您……月事来了。”
“什么事?没事啊。”
面对楚幽的懵懂,季常默默地捂住了额头,是了,她才十二岁,偏偏这一路连个随行的女官都没有,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至于季常,面对这种事更加是一个头两个大,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楚幽解释清楚受伤和月事的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