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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入夜的城浸淫在各类声色之中,喧哗热闹的氛围不逊于日间的繁华景象。

    完颜满一身男装,素颜光洁,风度翩翩的伫立在城中头牌妓院门口;身旁的厉狂浪高了她一个头身,衣着朴素,反倒像是她的手下。

    「别告诉我,你要住在这里?」他望着妓院的招牌,出口的话如冰刃。

    「嘿嘿,人生得意须径,小狂,别害臊。」察觉到厉狂浪十分不悦,完颜满豪爽的拉起他的衣袖,走向妓院大门。

    厉狂浪以外人听不到的声量警告,「别忘了你是女人。」

    瞧她含笑的眸子晶光莹莹,全无女儿家的腼腆,再加上光鲜亮丽的装扮,真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富家少年。

    「我说小狂,这城里城外,到处都有士兵在搜索,一下午你也看见了他们盯防得多么严密,只除了这种地方……」完颜满意味深长的瞥了倚在妓院大门口发笑的姑娘们一眼,再向厉狂浪保证,「相信我,这儿绝对安全。」

    有谁会算得到,大金公主会去嫖妓呢?

    完颜满昂首进门,见了姑娘就大方的打赏,甚至对前来招呼的鸨母交代,「给我身后的大爷找一位美人儿好好伺候。」

    「没问题,要多美的人儿都成,我们这儿有——」

    「我糊涂了。」完颜满赶紧打断鸨母的话,提醒道:「美不美是其次,重要的是那姑娘必须热情如火,才能使我这位比千年寒冰还冷淡的仁兄融化。」

    厉狂浪的内心闪过一阵雷鸣,脚步一旋正要离开——

    完颜满眼明手快的拉他走上楼,先告诉鸨母,「今夜我们哥俩要借住贵宝地了。」

    接着,语重心长的对脸如冰霜的厉狂浪轻声道:「做做样子而已,何必这么认真呢?厉兄。」

    有姑娘经过身旁时,她还能分心抛一记媚眼,再跟厉狂浪边笑边讲,「哈,让我们来个不醉不归。」

    俨然一派风流公子的浪荡作风。

    假如身边兴高采烈的人不是女子,不曾帮过他,厉狂浪早已将她一脚踢到金国大都去了。

    然而这个独特的女人偏偏对他有着不同于一般的意义,就算她再难缠,恩怨分明的他仍无法将她弃之不顾。

    稍作思索间,他已被完颜满拉进单独的会客厅。

    鸨母手一招,派来好手,就见两位香气逼人的艳丽女子施施然的走近。

    「呀C俊的公子。」其中一人看到男装的完颜满,双目登时一亮,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立即攀上她的肩。

    「姑娘的嘴巴真甜啊!哈哈~~」完颜满大为受用,一手塞银子过去,另一手轻薄着女子的脸蛋,爽朗无比。

    相形之下,为掩人耳目,修饰过容貌的厉狂浪就显得不太讨喜,他不仅涂黑了脸,还贴上假制的落腮胡,掩盖了英俊的容貌,一双眼睛更无半点笑意,阴沉的模样和冲出地府的猛鬼毫无差别。

    「小狂,别像木头似的呆坐着,喝酒啊!」

    「马上,跟我,走。」漠视身边忐忑的娼妓,厉狂浪握指成拳,盯着完颜满下命令。

    他不能理解她有什么可享受的,对着两个容貌不及她十分之一的娼妓,她居然能笑得那么快乐?

    她真的是女人吗?

    「小狂,你别这么扫兴嘛——」

    话音未落,她衣襟一紧,整个人竟在瞬间被身边的厉狂浪提了起来,腾空翻转后,让他扛到肩上。

    「你做什么?不要冲动啊!」原本拿在指间的酒杯掉到地上,她听到旁边的娼妓开始惊叫了。

    厉狂浪置若罔闻的走出会客厅,见到闻声赶来查看的老鸨,脱口就道:「我们要一间干净的客房。」

    他披着黑衣的高大身影散发着肃杀之气,与酒色缭绕的妓院显得格格不入。

    「……是。」接到了塞上手的银票,鸨母有钱就好,丝毫不敢违抗,赶忙带着这两个古怪的男人上三楼最北面的空房。

    一进门,厉狂浪立即松手。

    淬不及防的完颜满立即跌倒在地。

    他用力甩上门,砰的巨响在室内久久回荡着。

    「好痛!」她揉着摔疼了的腿,含怨瞪他。「你发什么狂啊?」

    「给我听着,女人该有女人家的样子!」拉过椅子坐到她身前,厉狂浪冷着脸教训。「从今以后,不许擅作主张!」

    「我又不是你家的奴才,干嘛对我大呼小叫的?」完颜满慢慢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大感委屈。「何况你们男人不是很爱花天酒地吗?我请你上妓院,你该高兴才是,像我这么体贴的女子已经很少有了,你生气什么?」

    「……」他真的非常后悔答应了她所开出的条件,跟这种骄纵人性的女人相处,绝对是酷刑!「倘若你无法遵守礼节,恐怕我只能食言,违背我先前的承诺了。

    「你要反悔?」完颜满大为惊讶,他居然威胁她?

    「人生总有许多不得已的事。」继续和她待在一起,厉狂浪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失去冷静,甚至是失手,冲动的对她做出一些……他无法预料到的事!

    「有必要扯到人生吗?我以为你是个言出必行的汉子!」

    「我不介意对你言而无信!」

    完颜满虽与他非亲非故,两人却得相处一段时日,他无法当她是陌生人,对她视若无睹、听而末闻,她的每一个举动、每一种神情,在在都牵动着他的心绪!

    因此他只能限制她的言行举止——少来打扰他的心情!

    「你不能不守信用……」完颜满注视着厉狂浪浮出七情六欲的面孔,仿佛见到他不为人知的心事。

    她感觉得出自己对他的影响甚深……虽不懂这情况是好是坏,终究不愿他毁诺,她不愿那么快与他分别!

    为了旷世宝剑,为了向他偷师学艺,她姑且退让吧?「你要我怎么配合?」完颜满假装虚心受教的问。

    「只要你谨言慎行即可。」他要的不多。

    「我一向很谨慎……」

    她话还没说完,他便专制的截断,「闭嘴!」

    完颜满双目瞪大、嘴唇半张,这个男人难道没发现她已非常谦让了吗?身为公主的她,对他冷傲的态度、暴烈的性格,真的已经相当容忍了!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厉狂浪像在回答她溢于神色的疑惑,具体说明道:「不许张扬,未经我同意,不得行动;走路需在我身后,目不斜视,未经我同意,不可与人交谈。」

    「慢着、慢着!」完颜满夸张的跳起来,叫道:「你确定这是对人的要求吗?对畜生也没有如此苛刻的啊!」

    厉狂浪横眉冷视,正欲提出更苛刻的要求,陡然风闻窗外有不寻常的动静,他拉过完颜满,面向紧闭的窗户。

    她愣了愣,本能的随他转动。

    他的长发在飘移中适巧拂过她的脸,让她的鼻子一痒,想打喷嚏打不出来,却发现心也在微微发痒。

    他护在她身旁的架式冷峻而坚固,胜过堡垒,让她无端的觉得即使陷在千军万马里头,有他的保护,她依然会很安全的……

    心痒得更厉害了,她忽然很想触摸他,即使是他的发丝也好。

    咻咻——数声乍响,几支燃火的利箭破窗而入!

    有人在房外偷袭!

    「谁?」完颜满不假思索的冲向窗口,房间在最边角的位置,窗口对着街道,会是什么人暗算他们?

    厉狂浪拦住她,嘱咐道:「到我身后去!」

    她的父兄都未像他这么专横,但两人非亲非故,他却有意保护她,为此,完颜满不晓得自己该生气还是高兴?

    耳边砰的一响,她看他踢开窗,顺手接过几把箭,猛地回掷而去——

    一气呵成,英姿飒爽。

    她回想起初见他的那天,在翠绿的原野上,万马奔腾之中,她一眼就看见他踏过风烟,出现在她眼帘。

    当时,胸口内怦然颤动的心,此刻又不安分的跳着,重新勾起了她不愿正视的情愫。

    她想要这个男人……成为她的夫婿!

    尽管他那么傲慢、专断、冷硬、不解风情;但出生至今,只有他令她看上了眼,看进心里。

    若是她错过了他,在她老去之前,是否还能再遇见一个如此捕获住她的视线,令她转不开眼的男子?

    「谁派你们来的?」厉狂浪质问。

    完颜满回过神,从他身后望见窗口外有三名蒙面大汉。

    对方站在隔壁店家的房顶上,躲过了厉狂浪的回击,忙不迭的继续朝他们射箭攻击!

    「你们哑了,不会回话?」厉狂浪顾虑着惊动外人会引起注目,当即抽剑,出招!

    只见刺目的银光如闪电划过,接着对面的三人已倒下两个,剩下的一人呆若木鸡,手中的弓箭倏地滑落两层楼,掉落在地上,激起刺耳的回响。

    「好快……」完颜满惊呼,动荡的心更加澎湃了。

    厉狂浪翻窗而出,落到对面屋顶,提起其中一人质问:「你们是何方人七?从实招来!」

    「姓厉的,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却认识你!」那人虽身子发颤,仍硬着头皮喝道:「身为汉人,你竟和金国女人勾搭成奸,你无耻、无义!」

    完颜满闻言,跟上来,站到厉狂浪身后,主动抽掉那些人的面罩。

    「你们怎么晓得她是金国人?」厉狂浪打量着陌生人的脸孔,确定自己并不认识。

    「今天中午在客栈,我们看见她了!」

    「她和金国王子曾大摇大摆的到处游荡,任何江湖义士都不会忘记这些金国贵族的嘴脸!」

    「姓厉的,听说被金国逼婚的你曾当众反抗他们的邪恶势力,令我等敬佩不已,没想到你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你这个伪君子!」

    厉狂浪转向完颜满,以责怪她的口吻道:「你看你多么会惹事?」

    完颜满无奈的耸肩,谁会知道这些人如此眼尖,随便一看就把她认出来了。

    她郁闷的赏了蒙面人几记铁拳,打晕了这帮偷袭者,使他们无法再作怪。

    「哎呀,着火了!快扑火啊!」突然一道惊慌的尖叫从妓院大楼内传出。

    厉狂浪与完颜满互看一眼,阴郁的转头回望——

    他们的客房在几支燃火飞箭的破坏下,逐渐焚烧开凄红的烈焰,迅速吞噬着室内木制的家具,吓得经过门外的龟奴到处求救。

    附近的楼房因突来的喧哗,霎时灯火通明,许多人跑到妓院周围,争相观望着火势不断蔓延的情景。

    「此地不宜久留,走!」完颜满机警的拉着厉狂浪躲过楼下人群的探询目光,顺着屋顶潜入店家二楼的房室。

    哪料到那店里的主人正在房中,见两道人影蓦然闯进,惊吓得脸色发青。「你们是谁?」

    「别怕,我们不是劫匪。」完颜满边朝着那人友善的笑,边找出路。

    厉狂浪垂眼看了看被她拉住的手腕,立即抽回,冷声提醒,「你忘了,我曾告诉过你什么?」

    「啥?」她横冲直撞的一跃下楼。

    落地的瞬间,他使劲一扯,将她带到身后,「不许擅作主张。」

    完颜满不由自主的后倾,他的话飘过她耳边,像拂过她心弦的撩拨,她这才察觉他命令式的口吻变得愈来愈无力了。

    他应该明白她是个不听话的女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多规矩。」

    完颜满朝他眨眨眼,犹如顽皮的孩童,任性的想试探他的底线。

    假如她永远不知服从,他真会一走了之,不管她了吗?

    「救人啊~~有可疑人士!」藏在楼上的店铺主人一等两人下楼,马上扑到窗边,向外人呼唤。「大伙快来啊!」

    完颜满打量了周遭的摆设,「这是一家书坊?」

    一楼摆满了书册,没别的人手,显然早已打烊。

    厉狂浪手指店门,命令道:「别再张望了,先离开!」

    完颜满突然发现什么有趣的书本,丢下一些银子,顺手把书带走。

    两人若无其事的踏出门,不料,门口站满了好事的路人,朝他们仔细打量着;远处更有一些士兵似乎发现了蛛丝马迹,正越过人海向他们靠近。

    「我想我们真的只能去住破庙,走山路了。」完颜满死心的对自己说:「人生总是会有许多不得已的事啊!」

    ************

    出入城的路口守着众多士兵,严密的检查着每一个通行之人。

    完颜满与厉狂浪坐在离城门最近的酒家内,隔着窗,打量出城门的情景。

    「他们手上拿的图可能是我的画像。」看着士兵手拿图像,一见身高与她差不多的人,不论男女都要对比相貌、仔细搜查一番,完颜满大感不妙,闷闷的说出见解,「我们大概……暂且出不去了?」

    奔波了一整天,她有些疲累了。

    「我在几条路口留下暗号,我的人见了会赶来协助我们离开。」厉狂浪边饮着烈酒,边观察周围有无埋伏,却感觉到对面的姑娘炽热的视线在他身躯上徘徊不定。

    她非得这么不含蓄的盯着他看吗?

    「你在这里有人手,为何一早不说?是怕我知道了底细,以后用来对付你?」见他未束的长发有一绺垂在桌面,她无意识的伸出手,掬起那一绺发丝,将沾染其上的尘埃,轻轻抹开。

    厉狂浪胸口一拧,无法承受她对待宝贝般的态度,冷硬的打开她的手。「不要随便碰我!」

    完颜满怔了怔,垂视发疼的手指,想拍桌子向他宣战。但目光一瞥,发觉他绷紧身躯,极为排斥她似的……她顿时又欲振乏力了。

    厉狂浪……这么讨厌她吗?

    完颜满失落的别开眼,郁闷得呼吸都不顺畅,心有点酸。自幼没遭人如此轻贱过,为什么她要一直容忍他的恶劣对待?「本来……这些东西是要与你一起分享的,既然你对我这么差劲,我的好东西就不给你了,哼!」

    赌气的瞪他一眼,她取出几本从书坊内顺手牵来的书册,放在桌面上。

    那孩子气的口吻吸引了厉狂浪投去的注目,见她眉目哀怨,气呼呼的样子,就像个没糖果吃的小娃娃,又可怜、又可爱,他忽然心软了,一身冷硬之气不由得逐渐消融。

    「你已经是个大姑娘,别总是像个孩子。」他忍不住说她。

    她听不得教训,依旧冷哼,漠然的拿起一本书,挡住他的脸,自顾自的看,还炫耀道:「等我学会了这些,一样都不教你。」

    厉狂浪望向她拿在手中的书,见到书名的瞬间,含在嘴里的酒险些喷出口。「你拿的这是什么?从哪来的?」他艰难的问。

    「哼!知道它们的可贵了?」完颜满等他追究等很久了,现在总算能扬眉吐气的告诉他,「现在后悔太迟了,不给你!」

    「你是从那家书坊里拿的?」厉狂浪直截了当的夺过书册,一本本看去,什么《×阴真经》、《×阳神功》、《如来神掌》、《玉女剑法》的,竟是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绝世秘笈?

    「你强盗吗?居然用抢的,还我!」完颜满起身夺回宝贝。

    厉狂浪按住她的手,没发现她被碰到的瞬间,不自在的露出一丝羞涩表情。

    他兀自研究书本,看到书背的价格,眉头又皱了。「一本二两银子,还打七五折?」

    「我留了钱了,是我的,不给你!」

    「我劝你不要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省得走火入魔,气绝身亡。」他作势把书撕毁。「一看就知道不是真货。」

    完颜满着急的跳到他身边,顾不得羞涩,也不管他多么排斥,她死命的抓着他的手不放。「不会是盗版的,这上头写着:版权所有,翻印必究!」

    「我不是说盗版!这种秘笈若是在一般书坊卖的话,铁定是杜撰的,子虚乌有!」厉狂浪被她缠得烦了,终于意识到两人粘在一起的姿态十分惹人注意,急忙放手让她夺回廉价秘笈。

    今夜的酒家人客稀少,因而他们这一闹,更加引人关注。

    坐在附近的客人正在看他们吵闹,厉狂浪察觉了,只得沉默,不与完颜满再起争执。

    「你说这些是假货?」她不相信,认真的阅读秘笈,「虽然书坊里有卖这东西是很特殊,但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有人即使有秘笈,也学不会里面写的武功。」

    「总而言之,你以为自己是找到宝了。」

    「当然了,这是我头一回见到只在传说里出现过的秘笈啊!有了这些东西,我就不必看你的脸色,也毋需向你讨教,等你教我啦_~~」

    她郑重其事、美梦成真、意气风发的神态,仿佛一条咸鱼——奇迹股的翻身了!破天荒的把厉狂浪给逗笑了。

    「我的天,你这女人实在、实在是……」止不住哭笑不得的感慨,厉狂浪话没说完,唇角一扬,边摇头边笑出声来。

    他有些压抑的低沉笑声仿佛深海内微微泛开的波澜,令人听不真切,又诧异于世间还有如此奇妙的存在。

    完颜满登时傻了眼,没想到他会这么笑,不是轻蔑冷笑,不是宣战狂笑,而是对待熟人一般,无奈而又放松的笑着。

    他冷硬的眉眼霎时变得柔和了。

    她突然不在意手上的秘笈是真、是假,只是出神的凝望他。

    那张英俊的脸不再冷硬狂傲,显得更加迷人,假如他愿意一直这样,不再摆脸色给她看,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喜爱上他,非他不嫁。

    「你这种爱惹事、不安分、怕吃苦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这辈子最好藏在亲人的羽翼之下,才能保证你的安全。」他出人意料的说出感想,引开完颜满的注意力,调走她过于热切的注视。

    她不满的收起一堆书反驳,「我不怕吃苦,只是……我明明带足了银两能尽情享受,何必非得吃苦跟你住到杳无人烟的地方?」

    「你得习惯,公主。未来往长白山的路,将是愈来愈荒芜。」

    他第一次称呼她为公主,是表示尊敬或讽刺她娇贵?无论是什么,完颜满都不喜欢!

    她只希望他能直唤她的名,像家人一样。

    厉狂浪目光一闪,眺望远方,发现酒家外的街道上有眼熟的人经过。「我们走。」他留了酒钱,立刻要完颜满离开。

    她听他说话声和缓了,态度也和气了,要走、要留都不忘带上自己,一个理所当然的小事,竟令她心情愉快起来。

    或许厉狂浪不是那么讨厌她吧?

    酒家外,顺着城中走去,华灯璀璨的街道,人潮拥挤。

    完颜满跟着厉狂浪,四下环顾,身边闹烘烘的,不知他去哪?

    「小狂。」她怕一不留神失去他的踪影,伸出手去想拉住他,又担心挨打,手到了他的袖子边,始终没敢揪住。

    「别乱叫。」

    「我……能牵着你走吗?」

    她忐忑的疑问飘过他的耳畔,霎时周围的响声在瞬间淡化了。

    「你见过两个大男人牵在一起走路的吗?」

    完颜满哑然,平时和别人出游,混在人海里,再拥挤,她也不会烦乱;可是跟厉狂浪在一起,她变得不像自己,前怕狼、后怕虎的愈来愈拘束。

    她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表哥。」倏地,一道人影跑来。

    完颜满与厉狂浪顿了顿,有默契的收回纠结在半空的视线,望向那人。

    「你怎么也出来了?」见到乔装成少年的晴丝,厉狂浪急速将她拉到街道旁,在人潮略显稀少的角落与她交谈。

    完颜满跟了上去,听晴丝担忧道:「听说你们被追捕!」

    她随口接着,「是啊!连马车都被查获,缴走了。」

    语毕,完颜满发觉旁边又有两、三人挤了过来,她暗自惊疑;直到看到对方向厉狂浪颔首致意,不似仇敌,紧张的心才慢慢平静。

    「厉兄,总算寻到你了。」瞧见暗号的人赶紧带着厉狂浪到一家客栈,边走边告诉他离城的办法。

    完颜满和晴丝走在后头,听他们交谈,避开了名讳、地点,小心谨慎的口气像是在提防她一样。

    她觉得不舒服也无可奈何……她是外人,望着前方不曾回头看她的厉狂浪,她又有些心酸与不甘了。

    一伙人走到客栈门口,就见一群商队正欲离开,车马排列在外,着实显眼。

    「你们混入商队里,随他们一起出城吧!」晴丝对完颜满说道。

    「过来。」厉狂浪随即叫完颜满到身边,提醒她注意今后的重要事直。

    他的友人不着痕迹的瞧了完颜满一眼,走开片刻,再回来时,手上已牵着两匹马。「路途遥远,这两匹马,你们带走。」

    完颜满转头一看,见那人朝她友善一笑,立刻回以爽朗的笑容,亲切道:「真漂亮,它们有名字吗?」

    「公的叫劳思,母的叫莱丝。」对方打量她清澈的目光,寻不到半点邪气,稍微放心。

    「好名字啊!劳思~~莱丝。」完颜满心无杂念,领着马儿走进商队,见人就套交情,一派不拘小节的豪爽模样。

    厉狂浪盯着她,同时心不在焉的交代挚友照顾晴丝。

    「别担心晴丝了,倒是你,得小心些。」友人说着,多看了走远的完颜满一眼,「虽然她看起来不是个危险人物。」

    厉狂浪不假思索的点头。

    友人纳闷,「你已信任她了?」

    他愣了,迟钝的意识到……不该这么快就信任完颜满。

    友人见状,改口道:「也许她比我想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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