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六章 扎心
那边杨尚荆在给老蔡面授机宜,这边轩輗也算是正式等到了钦差的仪仗,所以他也不得不联合三法司的人,给钦差大臣上眼药。
法医这个职业源远流长,在大明朝的时候叫仵作,宋朝着名的验尸官宋慈在五百多年之后还拍了个电视剧叫《大宋提刑官》。
换句话说,虽然现在没有显微镜之类的高科技仪器,但是尸首只要没有被彻底烧化,还是能判断身上哪儿受了致命伤了。
刑部跟着下来的老仵作叫白晓,在刑部衙门混迹了小三十年了,过手的死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天这验尸的事儿,就是这个老仵作在做。
“死者身上伤口两处,腰间一刀,脖颈一刀……”
老仵伸手扒拉着都快烂了的尸体,对着旁边的人说道,他的徒弟就在一边做着记录,而轩輗这些人则站在一旁,看着老仵作的操作。
“腰间刀口虽然开口大,易失血,但并不致命,真正要命的是脖颈上的这一刀……”
摇了摇头,老仵作掰开了李信的嘴:“口鼻之中干净无灰,显然是在起火之前就被杀死了,最后烧成了这般模样……”
老仵作检查尸首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定下了结论:“从刀口的角度、力度来看,必然不是自杀,只不过这伤口形状很怪,显然用力不甚均匀,门外的侍卫在看见起火之后曾经进来查验过,下走也不清楚这尸体是不是摆出来的,想要看看尸体有没有动过,总要还原一番现场。”
轩輗点点头,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只要能看清死者死之前的体态,就能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先把人弄死再搬到这边来的了。
老仵作吩咐了一是永恒,自然有人把干草递了过来,就在这驿站里面,直接点了一堆火,烧的位置就是原本李信死的那一小块。
也是老经验,还是宋慈那本《洗冤录》里面的老法子,高温之下油脂上浮,就能勾勒出李信死之前的体态。
然后地上烧出来两个人影,或者说,一个半人影。
三法司跟过来的人又不是吃干饭的,之所以让一个老仵作在这边摆弄,实际上他们是想要撇开一些干系,毕竟他们是外朝的官,旁边站着看验尸的,就是内廷的中官。
可是看见这个,三法司的人再不说话,那就是不知好歹了,别说轩輗要弄他们,回到京师,他们上面的大佬也要训斥他们。
就看刑部的一个主事站了出来,低下头来,仔细对比了一下地上的人形,再看了看李信的尸体,点点头,说道:“地上的印记,的确是李都司留下来的,只是这剩下的人形,却是很让本官疑惑。”
直起身子,这个主事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站着的李信亲兵:“当夜还有谁在李都督的房中?”
那个亲兵本来就是来走过场的,哪里有这个准备?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当晚老爷找了一个妾室侍寝,小的们当时急于救出老爷,也没管太多,直接将这妾室的尸首挪开……”
大理寺的人听到这里,眉毛就是一竖:“那这个妾室的尸首现在何处?”
…………
轩輗站在一旁,脸上带笑,到底李信是怎么个死法,他这个刑狱口的老油条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他找杨尚荆聊天,主要还是确定是不是杨尚荆派出来的死士干的,特意给地上留下两个人影来,让人抓不出破绽。
只要洗清了杨尚荆的罪名,剩下的就都好说了。
毕竟嘛,“家贼难防”。
就在处州府的衙役陪着三法司的差役去找那个小妾的棺椁的功夫,一个臬司衙门的差役走了过来,双手呈上一封信来:“臬台,台州府黄岩县来信,说是急信,请臬台过目。”
轩輗挑了挑眉毛,心说难不成这么快杨尚荆就备好了剿匪所需的物资了?那杨尚荆手下这个动员力,可就有点儿太过恐怖了。
结果撕开信封看了看内容,轩輗的眉毛就竖了起来,处州府田家被杨尚荆列为了必杀目标,根本没有和他商量的语气,而且里面的强硬态势,也有点儿让轩輗不敢想象,写这封信给他的居然是杨尚荆。
他转身对着处州知府招招手,这个他的“自己人”当即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就听轩輗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和本地的田家,可有甚么太深的瓜葛么?”
这处州知府愣了一下,摇摇头:“也不过是逢年过节的,去那边转转,收受些寻常的礼物,大家图个开心安心罢了,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太多的交际。”
似乎是害怕轩輗不信,他又加了一句:“这田家如今仅有两个举人,并无进士出身的在朝中做官。”
皇权不下县的另一层含义,就是和地方豪族打交道的,主要还是县令,能够上档次直接和正四品知府谈笑风生的乡贤,总体而言还是不多的。
而田家作为一个没有人入朝为官的普通乡贤,自然是没有资格和这位处州知府谈笑风生了,圈子不一样,再有钱没卵用,搭不上话,人家不陪你玩的。
轩輗低着头思考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对他说道:“这样最好,老夫有几句话要说与你,你且挺好了,勿要外传。”
处州知府连连点头,自己的大靠山给自己训话,不听那不是找死了?
“即刻斩断和田家的一切联系,仔细搜寻田家不法之罪状,这处州的剿匪,第一刀就得砍在田家头上。”
听着轩輗的话,处州知府眼睛就是一睁,这年月大家都在犯规,说白了下面养几个人,有活儿干做农夫马夫,没活干劫道劫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是出了北京城没多远,那一样是乱糟糟的,锦衣卫东厂再牛,这种没油水榨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去不是?
所以,想要找这样的大家族的麻烦,渠道多了去了。
所以,这处州知府轻声问了一句:“却不知,要找何种罪状?”
“越重越好。”
轩輗如此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