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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始终藏于心间,始终深爱仓央嘉措的一首诗: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有人说,应是活佛,却是迷失菩提。即便世人如何作评,喜爱的,最为那满腹经纶,满腔才情。

    回到萦川,承源上下员工在背后议论纷纷,议论的焦点自然集中于程少的脸。暗地里爱慕着程少的女员工,伤心不已,不免感叹一张刀雕斧刻、与世无双的脸,真的糟蹋了。除了惋惜喟叹以外,猜测的还有如何被毁的原因,众说纷纭,各种猜测都有。招进承源不到一年的秘书,在开完会议后扯住崔昊,八卦兮兮的,“崔特助,程少那脸是怎么回事,方便跟我说说呗?”

    抱着一会要呈递的文件,崔昊的眼神在秘书脸上扫视,冷漠异常。经由那么一瞥,招架不住,秘书觉得身后凉嗖嗖的,自察不妙。崔昊讲话客气,但是听着又不是那么一码事,“奉劝一句,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久该尽的本分。”皮笑肉不笑,抵达不到眼底的笑容,使得秘书干涩地咽了下唾沫,不敢再多问一句,灰溜溜回到位置上。

    程向阳脸上那道疤,真的严重。钻戒,此一钻,为钻石。钻石是经过金刚石琢磨而成,金刚石被认为是自然界中天然存在的最坚硬的物质。程向阳的脸被那么坚硬的东西划伤,季母当时又是用尽全力,伤口有多深可想而知。程女士看到儿子的脸时,那么镇定的人,锻造磨练得波澜不惊的人,眉心紧蹙,一愁不展。

    崔昊敲门进办公室,文件放在桌上。这段时间,承源大小事务全压在程彧身上,程董忙得是里外不可开交。脾气郁躁时,发了几回火气。崔昊站在办公桌前边,“程少,你的脸,需不需要预约整形医生,如果需要,我马上替你安排。”一道疤痕留在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上,当真暴殄天物。预约整形医生,淡化疤痕,这个决定想来所有人都会选择的。

    笔帽盖上,高品定制钢笔置于桌面。程向阳抬头,“不必。”深墨色的眸子深不可测,捉摸不透。崔昊欲言又止,拿过签好的文件出门办事。程向阳不整,是他深信,那道疤,会随着时间淡去。一如他额头那一块,为了教训害得宋井桐下落不明的人才留下来的,经年之后,已然淡得认不出,不去辨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脸亦是如此,没有突兀显露,狰狞恐怖,时间会悄然淡去。况且,程向阳不需要人工的刀子在他脸上粉饰。

    闻凯宏听闻去了鞅城一个多月的人回来了,赶忙把人约出来。先到的两位,瞧着程向阳那刹那,惊呆了。闻凯宏的筷子,掉到红彤彤冒着气泡儿的火锅里,捞都来不及捞,“啧啧,阳子,这才一个月不见,你这张脸,可真是够有个性的。”换了双新筷子,红油汤锅也让人重新换了一锅。

    从善如流地落座,慢条斯理用着娟帛擦拭双手,而后拿起筷子。一边的虞清绝意味深长地睨了几眼,仿佛了然于心。唤进来人,“把这锅清汤锅也撤下去,重新上一锅,绝对保证不添加酱油、鱼露还有发物的食材调料。”

    闻凯宏咬着筷子,神色古怪,却还是吩咐前来的人,记得告诉后厨一点都不能放,不然辞职走人。兄弟二十几年了,情谊真不是盖的,真不是动动嘴巴说说而已。虽然经常互相斗嘴,私底下坑得比较厉害,但男人之间的友谊哪有不坑的?嘴巴的数落没忘记,“上回断腿,这次花脸,我估摸再来几次,你得要上西天。阳子,你这人可真是伟大,可真是情根深种,敬佩敬佩。”

    白航摆脱不开粘人的白云,左右合计一下,将小姑娘带来了。一进门,见着三位叔叔都在,可高兴,立马从白航怀抱中下来,奔跑过去。小姑娘最粘的数程向阳,何况许久不见了,一过去,看清人时哗地哭了。如此喜爱程叔叔的小姑娘,哭成那样,做父亲的白航当然疑惑,走过去,眉不由自主地皱在一处。

    “哭什么呢,可不漂亮了。”程向阳离开座位,齐身与白云正对,把小小个的人搂到臂弯里。他真的很有耐心,又很温柔,在三人之中,他更像父亲。虞清绝他们说,倘若程向阳有孩子了,定会是万分合格的父亲。可不幸的是,除了宋井桐,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为人父亲那一天,遥不可期。指腹轻轻擦去小姑娘眼角的泪水,柔声哄道,“别哭,乖。嗯?”

    漂亮的眼睛还挂着晶莹的泪水,鼻子吸吸的动着,小小的手贴上程向阳的脸,“程叔叔,你是不是很痛?”孩子的心性,何其善良。是不是很痛,确实很痛,但因为那么一句软糯的话语,程向阳摇头。小姑娘不信,小嘴嘟嘟地吹着气,“叔叔,我给你呼呼,妈妈说了,呼呼就不会痛,就会好了。”

    几个大男人,让一个小姑娘给软化了。真暖的孩子,付云溪教导得很好,也不愧他们那么疼爱这孩子。闻凯宏揽臂,一下抱着白云坐到自己腿上,“你程叔叔他活该,自作自受,别理他。来,凯宏叔叔夹菜给你吃。”小姑娘天真的泛着大眼睛,不能理解自作自受一词的意思。防患于未然,孩子要从小开始教育,闻凯宏道,“总之,将来我们云云,可别学你程叔叔。”

    白航自然而然地坐到程向阳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烫了筷子后,擦净水渍,“阳子,已经够了,你做得够多的了。世界上不泛女人,以你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人得不到,非为难自己?”白航从来没劝阻过,头一次,看不下去终于出声。那年打的赌,自己跟闻凯宏都输了,他们赌程向阳玩玩罢了,没料到会输得那么彻底。

    血脉相承的基因,真是说不准。程彧跟程藿那一段,双程婚姻,素为外界传颂。相识相恋十一年,步入婚姻殿堂,宠妻成魔的程彧,从不舍得与妻子吵架。哪怕被训得烦了,再不济出门躲一会,回来时,还捎了妻子最爱的食物。难道,这样的因子,还会随着血液流传下来?耳濡目染是没错,生在暴力的家庭,可能习得性暴力,但也绝不是百分百习得。那么,程向阳的执着,该作何解释?

    他们承认,就长相而言,宋井桐惊为天人。长相固然重要,可身为女性,除却长相以外,有更重要的。外在的美会让人有接近的想法,灵魂和内在的空洞,便是徒有一具空壳。只有一具躯壳,不久,将会厌烦腻味。到底,宋井桐有什么?他们,一直搞不懂,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虞清绝让人把车开去保养,回去的时候搭载程向阳的车走。车窗降到最低,风猛烈地灌进车内。虞清绝故意这么干的,意思是要程向阳清醒点,“阳子,你后悔不后悔?”不单指程向阳的脸,暗指的更多。

    有段时间网络上盛行一句话:你是我赴汤蹈火都不肯放下的执念,你是我念念不忘又在心口难开的心酸,你是我自罚三杯都不肯说出口的秘密。称赞文笔好的同时,不由思考,一句话之后,有怎样的故事?是无病*,还是言由心出?不管如何,他不肯放下的执念,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了。“三子,你不是对陈玉书有过好感,最后为什么放弃?”突如其来,前言不搭后语。

    虞清绝甚至不需要思索,当初拒而不承认,现在也不遮掩,“阳子,我可不是你。我掂得清,分得清。一次不明白,可以第二次,但是,在我这里,永远不过三。”他跟闻凯宏一样,活得清醒,不会拿别人来折腾自己。喜欢,只是好感,发展不到更深层次。“你跟我大哥都一个样,脑筋都太死了,不懂得变通。世间有那么多乐子,玩什么不好,偏偏动真格。”

    时光追溯,倒退逆流。陈玉书在车上向虞清绝表白心意,虞清绝把人叫下车,严冷的风中掺着他的声音,他跟陈玉书极其认真地说道,我的猫很野,爱闹,傻气,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交给你管教。

    那一次,陈玉书做此回答的,发誓字句真言,学长,我真的对你没有任何企图,刚才的话纯粹是玩笑。我自己也知道错了,明白这种玩笑不该乱开,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请你原谅我。错过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虞清绝还问了一嘴,真是玩笑?

    及时止损是人的一项能力。虞清绝没有那么好事,非得较劲,跟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人一般开展报复,狂追不休追到手后甩掉别人。不闲,就算闲,时间也犯不着花在这事儿上。虞清绝一向秉持着干脆利落的原则,要喜欢就待在一起,不喜欢腻烦了就好聚好散,别纠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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