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夜市闹热的景象渐渐散去,摆摊的人收起铺位,走在霓虹闪动的街头,过往的云烟悉数而散。夜晚的风清醒了酒意,烂醉的人却趴在肩头醉梦呢喃。宋井桐搀着李兮在路边等云睿来接人,李兮也真是能喝,喝了五六瓶的啤酒,无论怎么拦都拦不住。
宴席总会散场,散场之后,各自分别。虞家的派来的司机早早等候,俞雯上了车从车窗探出半个头,道了再见后离开。陈玉书也打车回去,空荡的马路边,剩下三两个晚归的行人在候车。宋井桐低头一笑,真是羡慕靠在自己肩膀处的李兮,敢放心让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宋井桐顾虑多,她极少会喝酒,更别提喝醉。况且,也不到非不得已必须喝的情况。
在外的几年,异国求学,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街头,陌生的面孔,在那样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宋井桐越加的警惕。看过很多喝醉的人在街头巷尾的地方被围堵的新闻,那些触目的报导,无法不让人重视。
李兮梦呓,唇边的笑都是满足,也不知是不是还有些意识,倒像是胡言乱语,“云睿那家伙,真慢呐,看他来了我不揍他…”闻言,宋井桐不禁得摇头。凌晨一点多了,正是熟睡之际,难为云睿迷迷糊糊还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接到电话一句怨言都没有,只交代等一会,马上过去。
在路旁等了近二十分钟,往来的车辆闪着明亮的光束驰骋而过。灯光忽明忽暗,照亮了那张美丽的脸庞,而后又陷入迷蒙当中。在疾驰而过的车辆中,有一辆熟悉异常,那串车牌号在前两天还有出现。路过,错过,再远去,毫无预兆。漾起的小波澜自动平复,正如所言,不再交集,各自为安。
终究会有那么一天,那些互相约定、彼此许诺永不分离的人,走散人海。终究会有那么一天,曾经挽着自己手的人会牵着另一个人的手,眼里的柔情蜜意尽数给了另一个人,而站在自己身旁的也终归不是当时人。他们之间,或将走上这一步,或是已经走上这一步。
停在跟前的车唤回出神的人,凝眸而视,云睿已从车上下来。来得很快,半个钟头不到,有可能云睿是一路超速来的。云睿一身休闲装扮,戴着个框边眼睛,褪了年少时的羞涩,添了几分沉稳。也对,作为一名数学系的老师,成熟稳重是必不可缺的。
接过李兮,云睿把人扶上车,望着喝得不省人事的李兮,颇有几分无奈,“不是答应我不喝酒的么,又骗人。”眼神中的爱惜,口吻中责备的纵容全都无法忽略。云睿真的很喜欢李兮,喜欢到可以包容李兮所有的缺点,接纳她所有的任性和坏脾气。因喜欢,云睿可以无条件地宠着她,把她惯成孝子。
有人言,最好的状态是待在一个人身边,可以无忧无虑到变成一个任性的孩子。各自忙碌时懂得给予彼此空间,努力成为最好的自己。无疑,李兮和云睿的状态有达到。在云睿那里,李兮不需要迎合讨好,她只需做回最本真的自己;云睿在李兮那里,同样如此。她闹他笑,她哭他惜。
安置在座位上,云睿给李兮系好安全带之后旋身对宋井桐表示谢意,还是那般风度翩翩,“宋小姐,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给拉开后车座的门,“如果兮兮知道我没把你送回去,反而让你自己打车,她非得把我骂个狗血喷头。所以宋小姐,你可别拒绝。”
宋井桐说了谢,然后上车。云睿不是话多的人,宋井桐话也不多,安静倒不觉得尴尬。窗外的霓虹快速掠影闪过,对面而来的灯光晃进车内,交织在脸上,时明时暗。其实,这场聚会并不是那么的愉悦。陈玉书与宋井桐全程没讲一句话,即便宋井桐有意跟她交流,而对方视若无睹。很好解释,陈玉书因上次的事心生着隔阂,时间有时淡化不了一些东西。
面上的和气都懒得,可想而知,陈玉书有多怨着自己。在陈玉书心里边,宋井桐成了彻头彻尾冷酷无情的冷血动物,没有温情,残忍无心。曾是温暖了岁月的人,变成了一把伤人的利剑,使回望变得面目全非,令回首变得触目惊心,导致这一切的是很多的误会和疏远。
驾驶座上的人出声,云睿问,“听兮兮说你在鞅城工作,还适应吧?”
车窗映着的脸,眉眼清冷,五官精致,不施粉黛,美得勾人心魄。眼波微敛,稍抬眸凝视,回道,“我母亲就是鞅城人,所以鞅城称得上是我的故土,没有什么适应与不适应的。”鞅城的风土人情,草木花土,对宋井桐而言完全不需要去适应,她只要走近那片土地,轻易勾起最深的联系。
云睿在等红绿灯时回过头,“那还挺好。”指示灯由红转绿,前面的车缓缓开动,“年底我要到鞅城交流,如果我时间来得急,一起吃个饭。”云睿会把李兮带去鞅城,约定也是为了李兮,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希望她们朋友间能多聚聚。
微微一笑,只先应下了。那时,宋井桐怕已在遥远的国度,那里不似这里那么的安定,不似这里那般的繁华富饶,更多的是支离破碎的景象。约定成空,宋井桐深明,不过不道破。辞职的事,跟俞雯提了,其余二人只字未语,既然一开始没说,现在也没有必要告诉。
一路间间断断地聊着,不过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到了家门口。宋井桐下车,对着好心送自己回来的人言了声谢。走了几步的人想起了什么,突然走回去,目光望向睡在副驾驶座上的李兮,从包里取出一个盒子,“当做是我给兮兮的礼物,你帮我交给她。”盒子里头是一对耳环,早前买的,一直放在包里没戴过,宋井桐送给李兮了。
云睿代为收下,等人进门,房子亮出灯光后才离开。云睿真的特别的绅士,在李兮交了那么多的男朋友当中,云睿是唯一一位挑不出刺儿的。学识涵养,人品修为,通通上乘。一路的寻觅,终于,李兮找到了对的人,懂她的人。
整夜难眠,宋井桐无计之下捧着书看了一宿。她还是老样子,睡不着时惯于啃书,枯燥乏味的专业书在她看来是最有趣最生动的话本。大抵真的出于心头所爱,出于热情才会将之变为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为什么会睡不着,自己都无法得知。心底烦心事太多,心事过于复杂了么?从前,宋井桐是可以很快入眠的,回来的一年,越来越难了。台灯亮了整晚,在朝霞冲破暗色时,宋井桐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的书页下角被折着,弄出一道折痕。一旦有了痕迹,不会再恢复如初,人生也是一样的,一旦有人在自己的生命之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此去经年都无法淡忘。
清晨的曙光照亮天际,李兮在光亮中醒来。头疼欲裂,睁眼时看到云睿便哼哧地喊头疼,云睿叹气,一手搂人入怀一手倒了杯温水喂给李兮,“喊头疼还喝那么多,真是死性不改。”说不听,云睿敲了敲她脑门,下巴示意台前的行子,“宋小姐给你的礼物,我代为收下了。”
李兮伸手去够,打开盒子,一对珍珠耳饰,乳白色的圆润的珍珠泛着通透的光泽。李兮抬头,问,“怎么突然间给我礼物?”云睿摇头,道忘问了。确实,云睿想的是先收下,至于要不要是由李兮决定,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李兮挑眉,“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算了,一会我打电话过去问问。”
云睿随李兮的意,出卧室前让她洗漱下床吃早饭。饭桌上,摆了李兮喜欢吃的食物,嘴里塞着鸡蛋,李兮说,“我那裙子你怎么能扔洗衣机里啊,那裙子才穿三次不到,给你洗废了。”洗漱出来,在阳台发现晾晒的裙子,李兮欲哭无泪。几千块钱的衣服,打水漂了,真心的肉疼。
对面勺着粥喝的人有苦难言,给换衣服的时候问了丢洗衣机里了,李兮还嗯哼地说可以。怕不没听清,云睿反复确认,对方背对着身去睡,又几次点头才扔进洗衣机。果然,喝醉酒的人说的话不能信,这不又反咬一口了。“昨晚问了你,是你说能放进去才放的。”李兮一脸痛惜,云睿停下勺子,“好了,等我发工资了,再给你买一件好不好?”
变脸比翻书还快,“哪里好意思啊?”云睿哪里不识李兮的小伎俩,笑着看了眼,继续吃早饭。李兮呵呵地笑,撑着下巴,笑得眼角弯弯的,“云睿,你好好哦。”
生活有千百种姿态,或平凡,或万众瞩目;或低沉谷底,或洒脱自在。李兮选择的生活方式,平凡中活得幸福,她从来不追求荣华富贵,一头扎在眼前拥有的快乐里。时过境迁,四人当中,李兮活出了很好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