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四章 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中)
科隆纳家族的幺子与加底斯人的聚会场所正在战神广场,他们身后就是宏伟的战神殿,这座古老的罗马建筑原本属于奥尔西尼家族所有,但现在奥尔西尼家族已经被驱逐出罗马,至少一个世纪都不会再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所以这个不知道流了多少奥尔西尼家族与科隆纳家族子弟鲜血的场所自然而然就被科隆纳家族占据了。
“我倒是很愿意,”小科西莫说:‘“但我今天是有任务的,”他向众人示意了一下身边的新面孔:“我要带他们去看看那座新的天主教学院。”
一提起天主教学院,比起苏莱曼的兴致勃勃,科隆纳家族的子弟顿时露出了几许痛苦之色,,让他们去大学念书了呢,而且他们听说,新的天主教学院可不是之前如他们的长辈与兄弟就读的学校——确切点说,读作大学,写作监狱。
这所大学是由原先的奥尔西尼奥代斯卡尔基城堡改建的,位于布拉恰诺小镇,小镇距离罗马约有60里,原先它只是一座用以抵抗撒克逊人的要塞,后来被奥尔西尼家族选中作为官邸,等到亚历山大六世的权势覆盖了整个罗马,之前与这头可怕的野兽为敌的奥尔西尼家族不得不献出这座要塞作为投诚的礼物,博尔吉亚家族得到它之后,又予以进一步的整修与装饰,让它变得安全而又舒适。
不过值得嘲讽一番的是,,它还未修缮完毕,等到工程结束,博尔吉亚家族也已经被赶出了罗马,奥尔西尼家族夺回了布拉恰诺,但他们也没在这里得到几分安逸——尤里乌斯二世诡异的脾性让他们即便在罗马也难以安枕,更别说离开罗马,去到布拉恰诺了。
等到利奥十世即位,奥尔西尼家族又在与法国国王路易十二的交易中,将这里设做了国王的行宫,路易十二受擒于罗马,这里就又变作了现成的监狱——一些重要的将领与人质都被关押在这里。
随着谈判结束,赎金到位,,朱利奥几乎不会离开罗马,不愿看着这处重要的枢纽荒废——毕竟奥尔西尼家族与博尔吉亚家族的存在还是让布拉恰诺变得相当繁荣,所以他在亲自勘察过这里后,决定增扩周边的领地,将这里改造为天主教学院,新的大学。
布拉恰诺小镇原本就有城墙,奥尔西尼城堡原先也有,,供学生们住宿,又在小楼外矗立起新的城墙,高到就算架设扶梯也没法翻越出去的地步,出入的大门就像修道院那样有开启与关闭的时间——一样有严苛的修士看管,没有教授们的签字,学生们根本不被允许离开大学,也就是说,如以往般,大学的学生们在课余时间四处流荡,肆意玩乐的好时光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这才是让年轻人们最为痛苦的,现在的大学里还有没有女性,从教授到学生,全都是男人,这与修道院有什么区别?而让他们更为哀怨的,他们的家长受邀前来“试学”了一段时间后,居然觉得这里对他们的孩子再好也没有过了。
不过大多数学生的哀叹也只在表面,除非他们确实是那种离开了娼妓、赌博与酗酒就无法活下去的那种废物——但这种废物又如何会被选中送到这座神圣的知识殿堂中就读?其他不说,,而那些收到利奥十世邀请的,盛名卓着的学者,也都有在这里教学的,这里的课程不但囊括了之前的大学中所有的内容,还有许多人们闻所未闻的新课程,他们的同学,不是贵胄之后,就是家族栋梁,要么就是从慈悲修士会开设的初级课程中一路跃升到这里的学生,他们或许没有显赫的出身,却有着无比光明的未来,这点是早有证明的。
这里的设施也要远超过任何一座城镇。学生住宿的小楼虽然贫瘠到没有一点装饰,却有黑铁条镶嵌小块透明玻璃的大窗,让每个房间都又明亮,又干净,房间里有独立的盥洗室,还有椅子样的便器,下面是陶瓷的桶,有排泄污物的管道,不需要仆人提出去冲洗,只要按一下水阀,让积蓄的水流把它们冲走就行了。
苏莱曼好奇地反复按动水阀,直到蓄水的水箱空掉,“你们的工匠可真是太古怪了,他怎么会想到……做这样的东西出来?”
嗯嘛……确实,人们虽然每天都要面对这样的尴尬,但也正是因为太尴尬了,所以反而没人会去太过关心这个,就算是国王,皇帝与教皇,他们也必须承受那种不方便,就像是在教皇就任前,他们必须使用的那样器具——一个椅面上挖洞的扶手椅,下面是便桶,结束后让仆人带走。
当然,对于那些不重视礼仪或是没有条件的人来说,一个阴暗的角落,一堆干草,一个土坑就是最好的厕所。
就算没有洁癖,为了避免街道上永远臭气熏天,以及鼠虫泛滥,瘟疫横行,只要有可能,这个最令人无奈也最令人不适的问题从来就是朱利奥最先解决的。
在整修罗马城的时候,朱利奥已经将原先的下水管道一一疏通与重新利用了起来,而布拉恰诺的大学城,作为新城,和之前的加底斯那样,从一开始就有下水系统。
“只是一些来自于古罗马人的旧例。”小科西莫说,朱利奥就是这样和他解释的,古罗马人在很早之前就有相似的坐厕,而他们用来冲洗的水流也正是引自河水或是湖水。
上水系统朱利奥同样援引了古罗马人的智慧,采用饮水渠将布拉恰诺的湖水引入学城,只是这样的水暂时只能用于盥洗,不能直接饮用。
但每个房间里都有精巧的壁炉,可以再冬日取暖,也可以煮水,只是可以想象,今后的学生们一定会善加利用这点可贵的热量。
每个房间可以供两人到四人住宿,房间外的廊道长而宽阔,这倒是为了适应现在的情况设置的,毕竟几百年后的学生不会携带短剑匕首出行——过于狭窄的通路会让他们彼此都感到紧张不安。
学城里也有好几处平坦又旷达的庭院,还有溪流、湖泊与丘陵、树林,可供师生们演练武技,骑马与游泳,这样即能让那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们不至于因为过于无聊而生事,也不会打搅到布拉恰诺镇民们的平静生活。
苏莱曼与伊卜拉欣一开始的时候还会提些问题,或是尝试一下某种新鲜的设施,但到了后来,他们就愈发沉默。
在伊斯坦布尔的托普卡帕宫,血贡中被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与苏丹的儿子一同学习与训练,有数以千计的仆人与宦官服侍他们,他们现在所看到的,能够复制在托普卡帕宫吗?
当然,就算不是在伊斯坦布尔,而是在苏莱曼受命统治的卡法或是马萨拉,埃迪尔内,也是可以的。
但若是整个奥斯曼土耳其呢?不可能,不是因为物资或是人力的匮乏,而是因为,无论是苏丹,还是他的大小维齐尔,都不会有这样的意识与魄力。
苏莱曼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位被他睿智的父亲青眼有加的贤人,会满足于这么一座学城——从每个微小的细节都能看出,设计它的人是如何地巨细靡遗,万分谨慎,一个握有大半个基督世界的人之所以会为这么一个学院耗费如此之多的精力与时间,不过是因为它正是最初的样本罢了。
可以想象,等到这座学院在世俗与神圣间奠定了不可动摇的地位,它的兄弟会如同初春时分的新叶那样蓬勃地出现,就像是慈悲修士会散播的那些种子。
“也许您会感到懊悔吧,父亲。”苏莱曼低声说:“未曾不惜一切,把他留在伊斯坦布尔。”
伊卜拉欣听到了他的话,,只见他正在注视着远处的一丛生着红色小果实的冬青——几只淘气的肥山雀正在争着啄那些果子,他才微微地放下心来。
苏莱曼和伊卜拉欣并不知道,塞利姆苏丹已经试过了,,周密的思想与不可违逆的底线,现在的奥斯曼土耳其已经变作人间地狱了。
这座学院尚未全部完工,但就这样,也耗费了三人近半天的时间,黄昏时分,他们在布拉恰诺小镇上品尝了新鲜的鲈鱼与烤土豆——现在的罗马人已经非常习惯吃土豆了,既然教会的主教与教皇都十分喜欢这种食物,所谓的“魔鬼豆子”也不再有人提起,人们逐渐发现,这种可以煮,可以烤,可以炖汤也可以油煎,可以做主食也能做菜肴的东西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现在的人们很少在黑夜赶路的关系,他们在小镇住了一晚,再从布拉恰诺往罗马走,在那条路易十二曾经走过的大道上,他们与一群人相逢了。
一开始的时候,小科西莫没有注意到那群人,虽然他们甲胄整齐,斗篷华丽,但这样的人在罗马着实常见,但一直谨慎小心的伊卜拉欣还是捕捉到了如同针刺般的一瞥。
他小声地提醒了自己的主人,但苏莱曼回以注视的时候,发现对方关注的并不是自己,等到小科西莫转过头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被几个骑士簇拥着的人莫名的让小科西莫感到有点熟悉,但要说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又想不起来,就像是谁用尖刺在钢制的盾牌上划过,细微到不注意看就看不出来,但从某个角度来看,它深刻的惊人。
他们就这样无声地同行了好一段路,到了圣保罗门,为首的骑士上前去,,小科西莫才终于想起来了。
那人是奥地利的查理,神圣罗马帝国的王储腓力与现在的胡安娜女王的长子,曾经阴谋叛乱,推翻其母亲的统治,失败后潜逃到神圣罗马帝国,又被马克西米连一世放逐到低地地区,由他的姑母,奥地利的玛格丽特摄政。
小科西莫曾经听杜阿尔特提起过,朱利奥,美第奇曾要求胡安娜一世将查理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学生,小科西莫的密友与同学,斐迪南王子立为新的王储,而胡安娜一世已经答应了,对于这么一个生性狂妄的少年,这大概是一个莫大的打击,毕竟每个孩子都曾经会以为自己的父母总是会永远地,无条件地原谅自己。
,他们还在五六岁的时候就打过架,就算小科西莫的面容已经在十来年的时光中变得模糊,但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绿眼睛却始终在查理的记忆中伴随着沉重的拳头占有一席之地,他在宫廷遇到过许多美丽的女性,其中也有人拥有绿色的眼睛,但没人能够像小科西莫那样,有着祖母绿般纯粹浓郁的颜色。
小科西莫身边的护卫也想起了这个名字,他们下意识地向着自己的主人移动过去,查理只是苦涩的一笑,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了,来自于母亲、祖父与姑母的打击接二连三,就连他以为能够信任与依靠的老师西斯内罗斯枢机也迅速地投向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后来又与法国的国王路易十二勾连,不过他也没得什么好,一个偏僻贫苦的修道院已经是他所能得到的最好的归宿了。
“我们该入城了。”布因斯枢机俯下身体,轻声提醒他的学生,查理不是那种聪明到令人喜欢的孩子,但经过诸多磨难后,他身上已经不再有那些让人生厌的棱角了——他也不能有,因为不会有人在乎他,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布因斯才得以成为他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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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奥得知奥地利的查理也来到罗马的时候,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也不由得想起了数百年后一个流行的笑话——现在已经有英格兰的国王,法兰西的国王与王子,神圣罗马帝国的第一继承人,西班牙的王储,奥斯曼土耳其苏丹之子齐聚在罗马了,若是此时有陨石掉落在这里,那么整个世界都要动荡了。
不过他也只是这么一想而已,晚餐后,利奥十世给了他一个不可谓不艰难的任务——在明年的献主节,也就是2月2日之前,召唤所有的枢机主教(除了那些必然被解职和死了的),来到罗马,他将会有一个无比重大的事情要向他们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