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老妇
庄柔知道要饭的都在城外,她带着人便找到了秦秋。他还没把棺木送走,但也不知是不是拿了银子手头松,竟然还搭了个简易的灵堂。
尸体盖了个破席子停在烂木板上,也不知在等什么,这都死多久了,还停什么头七啊。
秦秋有些意外她会自己找上门来,也不嫌脏臭的坐在灵堂草棚外面的地上,任那火辣辣的太阳晒着自己,抬头看着庄柔说道:“不知大人屈尊到这脏兮兮的地方有何贵干?”
“我来瞧瞧,还以为你送尸回家乡了,本想找你的跟班。既然你在就正好,我要找具无名尸的身份,你们到处跑消息广,帮我查一下好了,多少银子肯接?”庄柔直截了当的说道。
反正就是跑个腿的事,找谁都一样。
秦秋没有拒绝,随口就讲道:“先付十两,找到人后再付二十两。”反正都是些贪官,银子不要白不要。
“行。”庄柔本想掏张小钞给他,又想到要饭的拿着小钞去钱庄,人家也不可能换给他们呀。便掏了掏碎银子,凑了十两给他。
把银子揣怀中,秦秋伸手要了寻尸告示瞅了起来。
庄柔默默的注视着他,认识字那就不是愚蠢的老百姓了,破衣服下露出来的身体很健壮,精瘦有肉却不虚肿,是活肉而不是陈沐风那笨蛋的死肉。
秦秋突然抬眼看了过来,微微一笑玩世不恭的问道:“大人,可是要买面首?”
“手头紧买不起。”庄柔收回目光笑了笑,“看清楚了,三天内我就要知道他的身份。”
抖了抖手中的告示,秦秋不以为然的说道:“穷酸书生,常吃糠,独身一人,我马上就给你找一个过来。”
他对着旁边一个搓着老泥,眼巴巴瞧热闹的男子喊道:“二林,过去把那个什么,耳背的婆子叫来。就说找到她儿子了,让她来认认。”
庄柔一听忙说:“你这样随便拉个人过来认尸,那可不行,我是要查案子,又不是为了交差。”
秦秋无所谓的应道:“她确实是来找儿子的,也是个读书人,没什么冲突,说不定就是她儿子也不一定。”
“好,我就见一见,你可别想随便找个人打发我。”庄柔想想也行,反正不放过一个人就好了。
等了片刻,就见刚才那叫二林的汉子,扶着个颤颤抖抖个又脏又瘦的老太太走了过来。她边走边不停的问,“我儿子真找到了?”
二林大声说道:“没有,让你去认一认,是不是你儿子!”
“什么,没药?”老太太使劲摇摇头,“我不吃药,没讨到钱吃不起。”
这耳背得太严重了,二林靠近她的耳朵,几乎是用吼的喊道:“让你去认死人!有个死人老太太停住了,睁大眼睛看着他,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怎么就死了,肯定是被那恶妇害死的!在哪里,我儿子的尸体在哪里!”
庄柔眨了眨眼睛,觉得就算和那件案子没关系,这老太太最少也是儿子丢了。
二林扯着嗓子和她解释,吼得嗓子都哑了,那老太太却根本听不清楚,只是一个劲的吵着要儿子。
秦秋一看,马上起身打算走,他可不想应付这老太太,耳朵太背了,说话全靠吼。
他起身刚走了两步,突然就停下来,侧头看着庄柔很随意的问道:“大人,那艳红院怎么一直关着门,我可没再去堵过,这事不会赖我?”
庄柔便说道:“不会,我只是帮他们出了个主意,想要把生意弄好点,过几天就会动工了。”
“动工,这是要重建房子?”秦秋好奇的问道。
这么关心别人干嘛,庄柔笑了笑,“修不起房子,只是挖挖院子整顿一下而已。可惜你们只肯乞讨,不然去做工还能赚点,现在已经找好工匠和苦力了。”
秦秋有些惊讶,但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就往旁边去了,好远离那哭得不成人样的老太太。
庄柔也把头转过去看着那老人,就见她坐在地上不停的边哭边拍地,手上沾满了土,随即又在大腿上捶哭。
最后她往脸上一擦眼泪,搞得满脸的黄土和眼泪鼻涕,弄得又脏又恶心。
牛大勇看得胃口都没了,靠近庄柔低声说道:“庄姐儿,这样根本没办法问,不如走。”
他话才出口,那老太太就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抱着牛大勇的腿就哭道:“官爷!我儿子死的好惨,你要为民妇做主啊!”
“喂!”牛大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把她甩开,但又怕这老太婆受不得,动一脚她就丢了命。左右不是急的他大喊,“庄姐儿!救命啊!”
庄柔走过来拔出铁棍,蹲下后用铁棍撑住手,好好的盯着这个老太婆。
老太婆还在大哭,抱着牛大勇的腿不放手,明明看着路都快走不稳了,但手上的力气却特别的大,根本就甩不脱。
哭着哭着,老太婆感觉到股视线,虽然要饭的时候受到的厌恶眼神很多,但这种视线却让她觉得不舒服。
她顺着视线转过头去,就看到一双半眯起来,如毒蛇般阴森森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老太婆一下就收了声,只是抱着牛大勇的大腿半点也不敢动,脸上充满了恐惧。
庄柔目光中透着杀意,见她安静下来,就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一句,你回答一句,敢乱哭乱说话,我就送你归西。”
老太婆此时耳朵不背了,马上使劲点点头,安静如鸡。
周围的叫花子和牛大勇都愣住了,不是耳背的老太婆吗?
对于这种胡搅乱缠的老人,庄柔见的可多了。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知道,自己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再闹就真弄死她!
“你真有个儿子是读书人?”她话语中没有半点情绪,冷漠的问道。
老太婆缩了一下肩膀,开口道:“有,还考取了童身,说来洪州找媳妇,就再也没回去了。”
“他多大年龄?”
“二十有五。”
“媳妇是洪州人?”
“娶个媳妇不知道是哪里人?”庄柔眼再沉下去了几分。
老太婆突然直起身子,有些激动的说:“大人,我老婆子装疯卖傻这半年,就是为了怕被发现灭口啊!我儿媳是有一天到我家门口讨水喝的,给了水就不走了,跪着说是逃荒来的现在无处可去,愿意给我儿子做个暖床人。”
“我看她可怜才收留了她,好吃好穿的养着她,但她怀上胎后,有天出门便不见了。”
“找了两年都没找到人,去年我儿来洪州想拜个老师读书,却急冲冲的回家来收拾行李。说在洪州看到了我那媳妇儿和孙子,要把娘俩给带回去,那可是我家的孙子啊!”
老太婆又哭了起来,只是这回没有再大喊大叫,实实在在的悲痛不止,“那日离去后,我儿便失去了音信,我在家实在是熬不住了。只得来到洪州寻找他,人没找到,却流落街头以讨饭为生。”
她紧爬几步,抓着庄柔的衣襟喊道:“那儿媳,我不敢去找也不敢去认啊!”
庄柔盯着她的眼睛,然后站了起来,对远处墙角下对此事不感兴趣的秦秋说道:“喂,这老太婆我带走了,如果真是他儿子,银子必然不会欠你的。”
“大人,我明日要送那兄弟的尸首回家乡了,银子你就交给二林,他会分给众人买吃食。以后我们怕是难见面了,毕竟大人是官,我们只是要饭的。”秦秋露出牙齿笑道,咔嚓一下咬断了嘴里叼着的草茎。
庄柔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人的牙齿真白,在讨饭前的日子应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