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负罪之人
特洛伊酒吧里的犯罪痕迹被一一抹除，琳琅的酒瓶，整齐的桌椅，洁净的地面，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克里斯坐在酒吧二楼的楼梯口，鼻子周围仍然萦绕着那天的血腥气味，他不禁开始幻想——那些死去的鬼魂是否会在夜晚聚集到他面前，指责他自以为是，指责他牵连无辜。持续两天的蹲守里，克里斯忏悔着自己的罪行，期望得到简奈特的原谅，但他身后的房门依然紧闭，克里斯把头埋进膝盖，心力交瘁的疲倦感让他昏昏欲睡。
简奈特打开房门，冷冰冰的神情拒人千里，她绕过克里斯径自往纳博城内走去。克里斯无奈地尾随，却被入城哨卡的两名警察拦住去路，眼看简奈特拐入街角消失在视野中，克里斯怒目而视：“再说一次，我有急事必须进城！”
“证件？”高个子警察懒洋洋地伸出手，“身份不明的人不能进去。”
“我证件被偷了。”
“那就不能进！”高个子警察抱臂挡在克里斯身前。
克里斯决定伺机行动，他在哨卡前徘徊着，另一名矮个子警察看出他的企图，从后腰拿出一副手铐椅，“你再胡搅蛮缠，我们对你不客气。”
“你可以试试。”克里斯闪身向前闯入，肩膀立即被两名警察死死按住，腹部被猛然一击，克里斯捧住肚子一阵干呕，额头上青筋凸起，“你们知道埃斯科吗？”他用尽气力喊道。
正准备铐他手腕的矮个子警察停下动作，看了眼同伴。“你是埃斯科的人？”高个子警察问。
“不信就把我抓走，”克里斯尝试站直身，“埃斯科让我跟踪刚进去的那个女人，要是坏了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要是你说谎呢？”
“我说谎，你们不过放进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要是真话......你们自己掂量埃斯科会怎么做！”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高个子警察率先让开道路，“你自己不早说，不能怪我们。”克里斯瞪了他们一眼，忍着痛往城内小跑而去。
简奈特独自坐在露天餐厅，她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向她小跑来，克里斯一屁股瘫坐在她身旁的餐椅上，嘴里喘着粗气，“请你的保镖吃顿饭吧。”
简奈特挪开他捂住腹部的手，撩起衬衣下摆看到大片淤紫，“苦肉计？”
“姐姐，我是真被那两个警察揍了才进来的。”克里斯无奈道，他轻轻触摸伤口立即倒吸一口气，“妈的，这么疼。”
“我看他们揍得还不够狠，”简奈特站起身，冲克里斯歪了下头，“走吧，去医院看看。”
“不，我不能去医院。”
简奈特想起他没有身份证件，“那去教堂，维西莫神父也会治病。”
“别告诉我他用《圣经》治。”克里斯苦笑道。
“你不去就疼死在这里。”简奈特拎起包。
“别急，你还没吃午饭呢，”克里斯看见服务员端着餐盘走来，“先吃饭吧，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见他赖着不走，简奈特只得坐回用餐，这是两人时隔三日后的第一次对话，克里斯松了口气，今天这顿打没有白挨。然而克里斯没能享受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他注意到两个服务员一直站在餐厅门口盯着他们，彼此交头接耳，另一桌的三个顾客也望着他们窃窃私语。克里斯左右张望，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发现值得旁人关注的异常。
“知道他们为什么盯着我们吗？”简奈特神色淡然。
克里斯不解地摇头。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认识那么多大人物？”
“好奇......但看你不愿提及过去，就没问。”
简奈特安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开口：“我前夫是个很有权势的人物，跟着他我自然结交不少人。”
“然后呢？”
“然后他死了，”简奈特低头注视着餐盘，“是我杀的。”
“不可能，”克里斯露出微笑，“你不是会杀人的人。”
“他们都说是我杀的，亲朋好友，媒体舆论......”简奈特越发激动，“那天安全局的人找到我，拿出他在外面和其他女人厮混的照片，我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第二天......他就在家里上吊自尽了。”
“那是他自己做错事，不能怪你。”克里斯握住她颤抖的手。
“但我心里特别愧疚，”简奈特哽咽道，“所以我让你别跟埃斯科打交道，这种痛苦我不想经历第二次。”
“我知道，”克里斯擦干她脸颊上的眼泪，“我保证，以后绝不跟他来往。”
“你以后也不能出事。”
“嗯，我以后绝不会出事。”
纳博教堂的祷告仪式结束，信众们熙熙攘攘地从教堂大门涌出，只剩三个形容憔悴的老太太围着红胡子神父倾诉，唱诗班的孩童们在教堂大厅追逐嬉戏，一个身穿黑色祭袍，年龄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坐在第一排长凳上，安哄着怀中哭闹的婴儿，婴儿哭声越来越大，简奈特替她接过婴孩逗弄，没多久，哭声戛然而止，“这是教堂新收的孤儿吗？”简奈特问。
“对，昨晚神父在教堂门外捡到的。”小女孩打着呵欠。
“这么可爱的孩子竟然舍得抛弃。”简奈特弹舌几声，逗得婴孩张嘴大笑，“你看这孩子可不可爱？”她将怀中的婴孩抱给克里斯看。
“可爱可爱，我们以后生二十个这么可爱的。”
简奈特白了他一眼，小女孩捂着嘴偷笑，“你是简奈特阿姨的男朋友？你能不能让她住在教堂啊，逗孩子太累了。”
“她逗孩子去了，谁来逗我？”
“让神父逗你！”小女孩瞟了眼从讲经台走来的维西莫，嬉笑着躲到柱子后。
“这孩子老是偷懒！”维西莫从简奈特怀中接过婴孩，“这些天都没看到你来，过得还好吧？”
简奈特笑着点头。
“这是你男友？”维西莫看着克里斯。
“对。”简奈特向克里斯介绍道：“这是纳博主教维西莫，G国最知名的神父之一。”
“你不是G国人？”维西莫问。
“不是。”
“那可别是A国人，”维西莫笑道，“我可不想把安全局招来。”
克里斯笑着摇头。
知道他来看病，维西莫让克里斯平躺在长凳上，用指头按压腹部检查，“只是些血肿，没什么大碍。”他吩咐小女孩去拿消炎药和外用药膏。
简奈特露出舒心的微笑，维西莫看着她，说：“你现在状态很不错，我早就告诉过你，相信自己一定能开拓出全新的未来。”
“我就是担心重蹈覆辙。”简奈特耸耸肩。
“那我送你《圣经》里的一句话，”维西莫认真注视简奈特的眼睛，“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那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莫将全身丢进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