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各为其主
纳博郊外这个月难得的宁静，通往边境的公路上再也不见穷凶极恶的歹徒拦路打劫，毕竟从难民兜里也抢不到几个钱，相比之下投奔两大匪帮是这些法外之徒的最佳选择。郊外的农场如今都在匪帮首领瓦格纳的控制下，满山遍野都种植上一种绿色小灌木，两千年前G国的原住民们发现，这种灌木采摘下的树叶可以直接放入口中咀嚼，有提神醒脑、御寒止痛的奇异效果，从此G国人将其尊奉为“圣草”。G国农民多会在自家田地种上小半亩，农忙的时候沏成茶喝上几口，一天下来干劲儿十足。而雇佣军的到来，让这些小树叶身价暴涨，当地人没有想到，“圣草”不仅给他们带来财富，还带来安宁。
克里斯驾驶一辆福特轿车穿行在农场间的公路上，车后厢装载有八个皮箱，里面塞满美金，边关有安德雷斯上校的接应，此趟行程万无一失。他透过后视镜瞟了眼身后的女人，简奈特漠然地望向窗外，前额两绺长发被风刮得凌乱而松散。克里斯感到筋疲力竭，最初相遇的时候简奈特注视他的目光明亮而炽热，如同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篝火，而每一次争吵，篝火就仿佛被一场倾盆大雨所浇灭，只有火堆深处还有橙红的余烬，克里斯诚恳地道歉、安哄，想方设法让篝火重新燃烧起来，但他的言语越来越不起作用。他想，如果简奈特像伊凡那般单纯乖巧该多好，不介意他的生意，不质疑他的为人，只管相处愉快，然而她偏偏有自己的想法，坚持反抗她认为错误的一切，甚至会为这些烦琐的事狠心割舍两人的感情。
“你为什么就不信任我呢？”克里斯心烦气躁道，“我说过我爱你，我说过会给你一个未来，我就一定能做到，不管是雇佣军还是埃斯科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承诺。”
简奈特仍然望向窗外，什么也没听进去，克里斯生气地按响车喇叭才让她回过神，“你或许认为我是个罪犯，下半辈子要么在地狱要么在监狱，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哪怕我做非法勾当，哪怕我来纳博烧杀劫掠，我都不是，因为法律对我不起作用，除了我自己，没人可以审判我。”
“这么说你不放弃？”简奈特望着后视镜中的他。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任务，”克里斯说，“只能让它结束，不能放弃。”
“什么任务？”
“我不能说。”
“那什么时候结束？”
克里斯一时沉默下来，“就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等盒子里的灾难即将毁灭人类，需要释放最后的希望时，我的任务结束。”
简奈特陷入深思，“不明白？”克里斯将车停靠在路边，回头看向她，“坐前面来，到了B国自然有人给你解释。”
“你父亲？”
“不然呢？我不能说的事他可以说，答案都在他那里。”
“我以为你只是让我和他见一面。”
克里斯笑了笑，“我认输了呗，你这么想知道答案那就让你知道吧，只要你别离开我就行。”
体会到他的诚意，简奈特打开车门换坐到副驾驶位，双臂交抱到胸前，“走吧。”她依然倔强地望向右侧窗外。知道她在故作矜持，克里斯伸出右手抚摸她纤柔的手臂，然后向上摩挲她的脸颊，简奈特的耳根渐渐变得潮红，天色尚早又不急着赶路，克里斯决定把车开到偏僻的地方，先降服两人身上的热火。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克里斯以为是安德雷斯上校的催促，他示意跨坐在他身上的简奈特停下动作，自己深吸一口气后接通电话，听筒里却传来巴德粗沉的嗓音，简奈特看他神情大变，跟着收敛起自己的笑容。“去他妈的！”克里斯挂掉电话，“我们得赶紧回去。”
“怎么了？”
“沃尔夫可能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克里斯撑起上身坐直。
简奈特失落地回到副驾驶位，整理自己的裙子下摆。“不去B国了？”
“改天吧，”克里斯喘着粗气，将褪到脚踝的裤子提起，“以后还有机会的。”
雇佣军营地办公室，伊凡望着跪在地上，双手被麻绳反捆在后腰的沃尔夫，她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又擅作主张向安全局举报，而且还是用发传真这么愚蠢的方式。艾弗林手上捏着证据，白纸顶端有一行手写的希伯来文：八点四十二出发，男穿灰色长袖衬衫与黑西裤，女穿黄色短袖Ｖ领连衣裙，黑色福特，走私大量美金。
伊凡接过艾弗林递来的纸，从小便读希伯来文《圣经》的她一眼便知文字内容，但她滴水不漏地露出迷茫神情，“我不认识这种字。”
“你不认识？”艾弗林狐疑地盯着她，“他学过什么语言你不知道？”
“我没听他说过。”
看她神情不像是在说谎，艾弗林再次盯着纸上扭扭曲曲如虫爬的文字，试图从语言的相似性中猜出什么，然而完全看不懂，雇佣军里的大老粗们连母语都经常写错，更别说认识这种奇形怪状的字，艾弗林扯住沃尔夫的头发让他仰起脸来，“说！这上面写得什么？”
沃尔夫咬紧牙关只字不提，艾弗林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沃尔夫的眼镜飞了出去，鼻子流出鲜血滴在胸前的白衬衫上，“你说不说！”艾弗林眼球鼓出，面目狰狞。
知道这些人不认字，沃尔夫挑衅地瞪着艾弗林。艾弗林气得立即摸向后腰，站在沃尔夫身旁的巴德迅速冲上前擒住艾弗林的手腕，一个反关节便将艾弗林拔出的柯尔特手枪甩落在地，巴德大喝一声：“克里斯还没回来！”
艾弗林气冲冲地弯腰捡枪，巴德一脚将其踹到墙角处，临近的守卫将手枪拾起，艾弗林上了年纪自然比不过巴德的身手，他破口大骂：“老子的枪你也敢缴了？”
“等克里斯回来再还你。”巴德示意捡枪的守卫妥善保管。
办公室里的守卫全是巴德的人，艾弗林只得悻悻地点头，旋即又死死盯住伊凡，指着她问巴德：“这女人怎么处理？”
“她又没做错事，处理什么？”巴德背着手说。
“你还真相信她是无辜的？”艾弗林轻蔑笑道，“好好好，我就看你们几个要怎么解决这事。”他坐在沙发上，翘起腿开始抽雪茄。
克里斯回到营地时，沃尔夫口鼻处的鲜血已经干涸，伊凡默默守候在沃尔夫身边，不停用纸巾擦拭湿润的眼角，克里斯见她哭泣的样子顿时心生怜悯，简奈特走过去搂住伊凡安抚。
“来，你来看看！”沙发上的艾弗林冲克里斯抖了抖那张白纸，“让他说他不说，巴德又拦着不让动手。”
克里斯接过纸，严肃地看了一遍，“这是希伯来文。”
伊凡心中大惊，沃尔夫原本凌厉的目光顿时暗淡下去，浑身瘫软如同等待屠宰的羔羊。
见沃尔夫没了底气，艾弗林欣喜问道：“上面写得什么？”
克里斯用希伯来语平静地念了一遍，发音标准，一字不差，情形变得棘手，伊凡赶紧在心里盘算对策。
“为什么写这个？”克里斯问沃尔夫，沃尔夫垂着头一声不吭。
“伊凡？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克里斯问。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伊凡啜泣道，“昨晚他喝了太多酒，可能今早脑子不清醒。”
“喝酒？沃尔夫不是不喝酒吗？”
“是艾弗林的手下让他喝的，”伊凡说，“喝得烂醉如泥，一晚上都在吐。”
“艾弗林，”克里斯严厉道：“让你加强管理！以后休班时间还乱来，每天工作20个小时！”
“这上面写得什么？”艾弗林回避话题再次发问。
克里斯好像没听见，他下令道：“沃尔夫找个空房关起来，巴德派人严加看守，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探望！”巴德点点头，他向两个守卫打手势，沃尔夫随即被带离办公室。
伊凡怯生生地走到克里斯身边，哽咽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她需要理清克里斯的意图。
克里斯望向她，又迎上艾弗林直勾勾的目光，“这句话的意思是，晚上八点五十二出发，穿白色衬衫戴圆框眼镜，特洛伊酒吧门前，大量美元兑换比索。”
“就这个意思？”艾弗林惊讶地发现纸上内容不是他想象中那样。
“他泄露了我们持有美元的消息，”克里斯说，“要是被警察追踪过来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