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逝去（2）
炉鼎下面是早就燃烧的烈火，为了不让火焰熄灭，驱鬼大师一直在命人不停往鼎下加炭火，而他抱着不停啼哭的婴儿，正是麒儿。
身为一个母亲，她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和使命，麒儿是她辛辛苦苦怀胎数月受苦生下的，怎么能让他白白在歹人手中受害？
“哦，还差点忘了告诉妹妹一声，皇上还没通知到妹妹这儿来吧？皇上他说，驱鬼大师作法的时候，他要来观看呢。”
容贵嫔真是恨不得在她心上再多洒几把盐，看着顾清痛苦不堪的样子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我的麒儿……”
守卫将顾清紧紧拦在殿内，丝毫不允许她踏出一步来，锦雀跟在一边干着急也没用，看着顾清那样子自己也跟着泪流不止。
那是麒儿，是惺子，皇上怎么能忍心啊？
“皇上驾到！”
赵公公的嗓音从宫外传进来，整个凤凰宫都清晰可闻，随后，一脸淡漠的连城背着手踏进来，却没有走进殿里，脚步停在驱鬼大师的身边。
顾清眼睁睁看着他将麒儿抱在怀里，嘴里还说着什么，手掌覆在麒儿的后脑勺爱抚的摸了摸。
锦雀喜极而泣：“贵嫔快看，那根本就是假的，皇上舍不得惺子呢。”
顾清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越发紧张，她能清楚看到殿外的一切，连城也一定能看到她，可是为什么？连一个眼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而连城那样淡漠疏离的神色，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麒儿……”她只能趴在殿内巴巴的望上一眼，看着明黄衣袍里的婴儿。在连城的安抚下，麒儿不再哭闹，顾清似乎还听到了他的嬉笑声，从头到尾，她都只能看见麒儿的后脑勺。
“时辰到了，皇上！”驱鬼大师骤然提高了声音，殿内殿外瞬间一静，连城的眼眸微颤，沉思片刻，将麒儿递给了大师。
在那一刻，顾清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剜心的疼痛，就是将她的皮肉一刀一刀的划开，顺着血液流向的地方剖开了她的心脏。
“不……”她在殿内绝望的大喊着，奋力挣脱着想要冲出去，奈何殿门前的守卫越来越多，像是一堵人墙，将她死死围绕在了里面。
“开始！”
简短而冰冷的两个字出自连城口中，他负手而立站在炉鼎前，那样淡然的神情，那样冷漠的眼神，就好像即将被扔下去的不是他的孩子一般！
大师得了命令，自然也就开始执行，他将麒儿抱在怀里，用鸡血在麒儿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符文，嘴里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随即眼睛瞬间一红，奋力将麒儿往炉鼎里抛去！
时间好像静止了，殿内顾清不再挣扎着要出去，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干涸的嘴唇张了张，呼唤着麒儿的名字，瞪大的双眼怎么也合不上，那双眼睛里，含着即将溢出的泪水，还有无尽的幽怨。
“贵嫔，惺子……没了。”锦雀根本不忍心看这一幕，她将顾清抱在怀里，不让她去看殿外的残忍一幕。
若不是炉鼎里传来的婴儿的惨叫声，没有人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在燃烧。一声又一声的哇哇大叫好似在说着：母妃，我疼……
那是无休止的哭声，整个凤凰宫能听出听到他的哭声。忽然，哭声戛然而止。
顾清浑身打了个激灵，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落下，她不要挣扎着出去了，她不要再去看麒儿了，她不要再听他的哭叫了……
“我的孩子……”没有人能体会到一个母亲的感受，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好似烧在她的身上， 疼在她的肌肤一寸又一寸。她的麒儿才出生啊，他的皮肤那样细嫩不知在炉鼎里要成为什么样子？
“启禀皇上，女鬼的妖孽已除，如今宫里安宁了！”大师似乎将一个孝子的生命当作领功的资本，笑嘻嘻看着皇上等着他的嘉奖。
连城闷闷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对赵公公说：“你去，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赵公公的思绪也停留在了上一幕，听到连城的话时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着大师一脸感慨，这人……是留不得了。
而大师还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沾沾自喜，是容贵嫔托他来伴这一场法事的，要不是听说事成以后有一大笔酬劳，他才不敢骗皇上呢。
赵公公抬眼望了眼殿内，方才因顾清奋力推开的大门已经被紧紧关上了，“皇上，婉贵嫔那里……皇上还是去看看吧？”
连城放在身后的手颤抖了下，他不是没有听到顾清的哭声闹声，可是眼前现实的一切让他根本不敢直视她，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让他感到心慌。
“多多叫人来凤凰宫服侍。还有，将这里彻底清理干净，马上！”
赵公公无声叹息一声，随即扭头去吩咐人手。容贵嫔的计谋得逞了，她站在阴暗处脸上的笑容就像是黑白无常，顾清啊顾清，麒儿死了现在你该安心了吧？那么接下来，就是顾宁了。
连城站在殿外很久，看着宫女太监们将院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皇上，您要是不去看婉贵嫔，那奴才就去替您看了？老奴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怕贵嫔出事。”
“不要告诉她任何事情的真相，让她怨朕。”
赵公公欲言又止，“皇上您这又是为何？还不如……”
“你若是敢吐露出一个字，朕就杀了你！”
赵公公立马闭嘴再不敢说什么，畏畏缩缩的往大殿跑去。经殿外守卫通报后方才能进去，锦雀红着眼睛跑出来，带着哭腔道：“赵公公！贵嫔快不行了！”
“什么？”
连城闻言一个疾跑瞬间来到锦雀面前，苍白着脸问：“清儿怎么了？”
“贵嫔……贵嫔吐了好多血，奴婢擦了三张手帕都擦不完……”
连城将她一把推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榻前，只看见殿内窗子紧闭，在昏暗的环境下，顾清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地上全是醒目的鲜血。
“清儿……”那样鲜红的血像极了方才的烈烈之火，连城急急上前将她一把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脸上不停摩挲，脸上满是心疼：“你怎么这么傻？”
赵公公高声唤着：“请太医！快去请太医来！”
顾清还有意识，可是眼皮子很重，她也根本不想睁开，眼前这个不仅是杀害她父皇，也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就连在他怀里多待一秒都是煎熬，只觉得恶心。
“锦雀……”她有气无力唤着，就在刚刚，一口气没咽下却被心口处的血反喷了出来，那是心头血，多溢出一丝心里就更痛一分。
锦雀急忙上前，哭腔回道：“奴婢在这，贵嫔您有什么就吩咐，奴婢……奴婢就算去刀山火海也给你完成。”
明明就躺在他的怀里，连城却透过她的眼神看到了明显的疏远，即便此刻的她丧失了全部力气，也想着想从他怀里挣脱开。
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清儿，你别说话，太医马上就来了。”
胸口始终是有一口气咽不下去，顾清的眼里散满了绝望，她这辈子的期盼没有了，她不求的麒儿给她带来怎样的荣华富贵，只要是她的麒儿都好，可转眼就散了。
“臣妾这一生，在宫里从为有过期盼，只有……咳咳，只有麒儿是臣妾的心头血，是臣妾的心头宝。如今，尚且如此，臣妾活着还有什么用？”
连城瞬间变脸，厉声道：“你敢！只要你在宫里一日，就是朕的妃。只要朕还在，你就不准死！哪怕是这个念头，都要干干净净给朕消除掉！”
锦雀第一次见到皇上对贵嫔发这样大的火气，说到底皇上还是在乎贵嫔的不是吗？
赵公公亲自跑到太医院请的太医，一路上气喘吁吁一点儿也不敢停下喘气，就怕到时候贵嫔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该怎么办啊？
“太医来了！”
这是顾清在昏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大脑从一片浑浊变得安静了，连同那惨叫的婴儿啼哭也一并都不见了。
太医前来诊断以后，连连叹息不已，赵公公怕出事赶紧问了病由。
“逝去的惺子离开母体两月都不到，母子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原本贵嫔的身子底就差，在当时生产就能看的出来，如今气火攻心动了肝火，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吐血不停。皇上，婉贵嫔切不能再如此伤心了。”
“老臣也只能开一些补补身子的药，以后不能让贵嫔轻易动怒，贵嫔还年轻，身子多多养着，还能多活几年。”
赵公公和锦雀霎然变脸，“太医你说什么？”
太医一脸惊讶反问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年老的人吐血身体已经是不行了，病入膏肓了，依着贵嫔的年纪，现在趁早补养身体还行，有康复的机会，要是没有顾好身子，以后……哎！”
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样，连城一直紧咬着牙关，他没有操控好整件事情，才让顾清变成如此。
“皇上……”赵公公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他，可看得出，皇上对贵嫔是有心的，是上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