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逝去(8)
做了亏心之事当然是害怕旁人知晓,堂堂正正的一个人就这样不见了,任谁都会慌乱。
锦雀为玉娘打抱不平:“主子,夫人也不能白白挨了他们的打。”
顾清眸色一冷,她当然知道,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到什么对策应对而已,只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不过转念一想,她是前朝余孽的一事传出去以后,顾宁凤位被废,已经是大势已去,想必柳叶怒火中天殴打娘亲也一定是为此事。
十多年的姐妹情分如何是说忘就忘的?
“清儿,多吃肉。”玉娘笑脸盈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她碗里,顾清笑着道好,心里却始终不定。
晚饭过后玉娘便休息了,无禹坐在前堂的门槛上,看着渐渐昏沉的暮色,脸色凝重。
顾清好像还从来都没有跟他好好讲过话,虽然他行事有些荒诞,不过在做人的这方面,是绝对比得过顾宁的。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的来历,怎么?都不打算讲讲吗?”顾清的声音轻轻刮在他的耳畔。
无禹耸耸肩,他能有什么来历过往?人这一生,走过了就不用去管了,看好未来即可。
“我出身顾府,是顾府的庶出小姐,年幼时心仪慕容,却被皇上吩咐进了宫。前不久得知自己身份是前朝的公主,又逢荒谬之言丧子,一生如此,何其悲哀?”
耳边的风轻轻吹过,春天快要来了,可夜晚却不带一丝好意,凉凉的薄雾让人心生寒意。
无禹有些动容她居然会跟自己讲这些,虽然他早已知道,却还是忍不住赞叹。可是为什么又是慕容?
“你说说你们,到底喜欢慕容什么?他已经都成了阶下囚,居然还愿意心甘情愿跟着他?呵呵,女人心,海底针啊!”
顾清眼眸一动,他的话虽没明说,但意思却不难理解,是在说流苏吗?
她故意笑出声,引得无禹好奇,“你笑什么?”
顾清却像是故意在嘲笑他似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弄,“你现在才知女人心海底针吗?这天底下,可没有一个人把女人看的透透彻彻过,就算是我自己都无法将自己看清楚。”
无禹深呼吸却没有作声,顾清知道他行事有些小心翼翼,今日在她面前说了这么多已经是意外了,便不再祈求还能套出他什么话,索性拍拍灰尘回房走人。
无禹在原地想了一想,无奈摇摇头,起身一跃便出了院子。
不知为何,他今日甚是思念流苏,已经有半个月未见了,也不知道她吃的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身在皇宫之中,却被无声囚禁着,若不是那里戒备森严,他真想将整个浣衣房都端出来!
夜慢慢沉寂了,浣衣房里却还是通亮,隔着老远无禹就看见了流苏抱着青儿在院子里散步的场景,那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场景,他也幻想着可以牵着流苏抱着青儿,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啊。
许是察觉到了异样,流苏朝无禹这边看来,无禹也丝毫不闪躲,他索性一个轻功飞了下来,躲在院子里的阴暗处默默看着流苏。
流苏像是在自语又像是说给谁听:“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听话?要是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
青儿指着天上的星星笑嘻嘻说:“娘亲看,星星……”
流苏笑着将她抱了起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知道父亲在哪里吗?”
“青儿不知……”
小小的慕青说话还并不利索,也好奇娘亲为何说起这个事情。
“青儿忘了?娘亲曾经告诉过你的,青儿的父亲啊,在静安寺……”
阴暗处的身子微微颤动,浣衣房里人手很杂,流苏这是在告诉他慕容在静安寺,可那又如何?他永远不会救他。
“青儿的父亲啊,能救出很多很多人。”流苏自顾说着,声音虽然不大,可无禹确是清清楚楚听见了,她的意思……
顾清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连城那双深邃的眸子,他在凝视着她,黑夜仿佛是他的眼睛,四处都在盯着她。
她终究是离开了那个困惑人心的地方,可是为什么?心上却没有一丝丝的放松和自由感?难道是她在宫里待的太久,已经麻木了吗?
那抹明黄色的衣袍总是会刺痛她的眼眸,明明心上根本没有他,为何一到夜晚就会想起来?
顾清始终知道,她虽然离开了皇宫,跟那个地方却没有完完全全的斩断关系。可是转念一想,眼下她明明可以一走了之的,她可以带着娘亲不去理会那些前尘旧事,去过那种她想要的安宁生活。
可麒儿呢,麒儿怎么办?他的尸骨白白在凤凰宫内烧化的吗?
一想到麒儿,满腔悲怆瞬息而来,顾清只觉的喉咙中一股腥味,然后一口血丝就喷吐了出来。
皇宫夜夜都是彻亮,婉转迂回的走廊,动听雅静的溪水声,还有夜空中无尽的凄冷薄雾,都无不在提醒着他,顾清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皇上,容贵嫔还在等着您一起用膳呢,喏,就在殿外。”
赵公公小心提醒着,连城却连眼睛都不曾动过分毫,直接回绝:“让她回去,空等无效。”
身前的人顿了顿,不免提醒道:“这已经是容贵嫔等待的第五个夜晚了,春来夜寒,皇上要不出去见见?”
连城稍稍一沉气,随手拿起桌上的磨盘就朝大门扔去,一声也没再吭。赵公公见状再不敢讲话,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走出大殿,望着薄雾蒙身的容贵嫔摇了摇头。
自从顾清走后,后宫便慢慢清空了,一个个曾经妖艳争宠的妃子也都被送走了,如今这宫里只剩下她和冷宫里的顾宁。容贵嫔还曾幻想着,往日宫里有顾清存在,皇上是看都不会看她们一眼,可现在呢?没了顾清,皇上依旧不会看她一眼!
为什么?是她哪里做得不好?她的义父现如今已经是大名鼎鼎的丞相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堂中人人忌惮,她是丞相的女儿,在后宫也牵制一方,可为什么皇上还是瞎了眼?哪怕是多瞧一眼也不曾有过。
走在回容华殿的小道上,夜晚的风让人彻底生出寒意,宫女们都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容贵嫔看向满园的夜色,黑漆漆的一片如同她渐渐沉寂的心,没有一丝丝的光亮。
机会就在眼前,她可不能白白断送掉,若真是没有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恐怕义父……会有所动作了吧。
如今的丞相李申,早已经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小臣了,他在朝堂浮浮沉沉多年,为的不就是将来有一天能手握重权吗?只是奈何造化弄人,他根本没有生育能力,儿子没有,女儿也都是抱来的义女!
一想到这里李申望着正前方的皇宫,心上更是感到不甘。珠帘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是他的妻子来了,妻子名叫月容,是自小于他青梅竹马的女子,两人已经结伴三十年了。
“月容,你怎么出来了?”
月容自小身子便不好,小时候因染了风寒无钱医治,父母也觉得是女儿家便放任她去,一直不管不顾,后来没有想到月容生命力顽强,竟还挺过了那段日子,只是身子一直留下了病根。
李申任职小官的时候就迎娶了月容,两人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出现过小妾之类的第三者,这一点,倒还让人钦佩的。
“夫君回来了怎么也没让人通报声?我熬了汤,进来喝点暖暖身子。”
她讲话时的语气都轻轻的,宛如她整个人都是温柔的。李申一把拉过她轻柔的搂在怀里,语气似责备道:“不是跟你说过了?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你是堂堂正正的丞相夫人,做这些重活干什么呢?”
月容轻笑道:“熬汤哪里是重活?妾身心甘情愿为夫君做事情,怎么夫君还责罚起来了?”
李申赶紧解释:“没没没,哪里是责罚你呢?不过是担忧你的身子罢了。哦对了,你不是说要建学堂吗?这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一说到此事月容脸上立马散布着母性的光辉,她之前不过是跟夫君提及了此事,想不到他竟然还记得。
“妾身觉得,创办学堂是极好不过的事情,不过这学堂有一个特点,专为贫苦人家创建的,夫君觉得如何?妾身只是觉得小时候过惯了穷日子,也害怕那些穷日子,现在我们有了能力,不如就帮衬着大家。”
李申捋捋胡须,认真思考起此事来,月容说的没错,以前的苦日子是过惯了,谁也不想回到那些岁月,他们现在有了能力,也能帮助更多值得帮助的人。
更重要的是,创建学堂一旦以他李申的名义的散布出去,肯定会得到不少的民心。
这样一来,他一直在筹划的事情不就慢慢有了进展吗?
思及到底,他牵着月容往房间里走去,点头颇为赞同:“月容说的没错,既然是给穷人家创办的学堂,那就不要收费了。还有,如若发现孤儿什么的,也都一并带回来安置在学堂,再备一些房间供他们住行。不过月容你要知道,我可从来不养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