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马知事和这座老城

    众人在马骥才的内宅会客厅坐下之后，趁着马骥才招呼佣人沏茶倒水、安排饭菜的空档，秦啸天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马骥才是前清秀才，喜好诗文书画。因而，墙上挂满了蜂鸟鱼虫之类的条屏字幅；椅子后面的书橱上也是摆满了各种书籍。整个房间内到处飘逸着书墨的清香。

    几盏清茶被端上来之后，秦啸天问：“马先生怎会来到了这遥远多伦诺尔担任县知事？”

    “说来话长啊！”马骥才端起盖碗茶让了让，然后喝了一口茶，又说，“张建功叛变的时候，我正在滦州城里。张建功在整个城里屠杀革命党的时候，我藏到了一个士绅家里。你们起义队伍被打散了之后，我还是被搜了出来。这个时候，负责整个滦州城军政的是那个靳遂良。他把我搜出来之后，把我押到监狱里，并向王怀庆报告。王怀庆迫于我是奕匡的门生，他没有立即杀我，而是要经过审讯，等待秋后问斩。没过多久，大清国亡了。北洋政府为了安抚南方，启用了一些各地参与起义的革命人士。于是，我被稀里糊涂地放了出来。当时，他们要任命我为滦州的知事呢。”

    秦啸天说：“是啊。张注东当时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你上任呢。那时，可叫民政长的。”

    “唉，我回到那里伤心，于是拒绝了。随后，我被派到多伦诺尔担任县知事来了。”

    “这也算是马先生因祸得福啊！”

    “唉，怎么说呢？当初我们举行起义，立志共和，不就是为了老百姓能够参政议政，进而建立一个强大的中国么？可现在，你瞧瞧，袁世凯的北洋政府与大清国的专制、官场上的物欲横流等等现象有过而无不及呀！对了，老弟，你也是参加过滦州起义的，还当过师长。你去北京找政府，说不定会给你一个很不错的军职呢。”

    “我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感兴趣。”秦啸天淡淡地说了一句。

    马骥才点了点头：“老弟志存高远，好侠义之事，不屑于与鼠辈为伍，颇有庄子、李白之遗风。鄙人真是佩服啊！”

    秦啸天笑道：“我可没想得那么多。我整日里来回奔波，居无定所，怎能做官啊？”

    “也是。对了。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张注东在滦州让人逼得很厉害，走投无路了。这不，我正打算写信，让他来多伦诺尔就职呢。”

    “那倒不用了。我已经把张注东介绍到了山西大同县担任警察局局长。日后，他会升迁到省警察厅呢。”

    马骥才连连说：“这就好、这就好，既然政府不管，咱们得尽微薄之力，不能让革命者寒心啊。”

    “我和马知事同感。”

    “不说这些令人伤心的事了。既然你是来多伦诺尔给亲戚办事的，我一定全力帮助你们！”马骥才指着周青山道，“你把这个柳琴的状子和契约拿过来，晚上我好好揣摩一番！”

    柳琴激动地不知所措，她站起身来便要跪了下去。马骥才到也利索。他一把搀住柳琴，说道：“你是秦老弟的亲戚，这是我应该做的。再说，现在是民国了，不兴这个！”

    这时，宴席已备好。马骥才请秦啸天等人入席。宴席上，大家谈笑风生，但秦啸天心里惦记着师父嘱托的那件事。他不知不觉间陪着马骥才喝了很多酒。

    宴席结束后，太阳已经落山了。马骥才执意挽留秦啸天住在他的衙门里。正好，秦啸天还没有找到去处。他答应了。另外，为了了解蒙古地区的情况，他还委托马骥才为他弄一些近期的报纸。多伦诺尔虽说远离内地，但察哈尔和直隶省政府还是给它的县知事定期送报纸来。因而，秦啸天的这个请求在马骥才看来是不难的。

    初春时节，古城醒得特别的早。秦啸天也闻鸡而起。他需要到外面去走走，去尽可能多地了解一下多伦诺尔的情况。昨日，燕卫和慕容姐妹也同秦啸天一道住在了县衙。也许是因为旅途的劳累，燕卫和慕容姐妹还都没起床。秦啸天不忍打搅他们，便一个人悄悄走出了县公署。

    县公署门前是一个宽敞的丁字路口，路口以南是秦啸天昨天走过来的方向，那一带都已经熟悉了。他想沿着东西走向的长街去看看。于是，他转向了西面。没走多远，西城门便到了。放眼望去，西城的城墙虽不算宽阔，但城门上衬着古老的城楼。城楼是乾隆年间建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还有那斑驳陆离的门额，依稀看得出当年威武的模样。

    城门口还有守护城门的新式巡警盘查着过往行人。秦啸天并没有受到太多的盘问，便轻松地走出城去。城门外那宽宽的河上横着一座宽大的桥。这里是出城的主要通道。因为汇宗寺、善因寺在城外，那里的活佛、喇嘛们进城采购生活用品就是从这里通过的。

    两条杏儿温柔地地拥抱着着多伦诺尔城。这两条杏分别叫东、西鸳鸯河，是从草原深处流淌下来的。河水非常清澈。杏边的嫩草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了头，河底细沙粼粼，让人一望便有一股想赤脚踩上去的冲动。两条杏蜿蜒向东北方向流去，最后抱在一起拥入滦河。据说，这两条看似美丽温柔的鸳鸯河也有它暴戾的一面。每逢雨季，它便加入到了像内地山区河流那样的队伍里，也像它们一样奔流咆哮，洪水卷走了人畜，冲毁了道路桥梁。因而，商民们在这座老城建起了几座龙王庙，用来镇子水。

    鸳鸯河外的大草滩上，摆列着许多临时搭建起来的各式蒙古包和帐篷，白皑皑一片。那是远道而来的蒙古人临时歇息的地方。蒙古包的周围，蒙古人赶路用的牛马在散放着，数以千计。或许是生活习惯的不同，蒙古人大多起的比较早，缕缕炊烟萦绕在他们的宿营地里，奶茶的飘香就连城内的人都能闻得到。

    这个时候，太阳半睁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瞪瞪地爬上了山丘，越过了树梢，让鸳鸯河环绕的古城逐渐热闹了起来。慢慢地，城墙、庙宇以及所有店铺等建筑开始泛起了光亮。美丽的古城从这个时候才开始真正地苏醒过来。

    醒来的木桥上，开始出现了一两个早起的商人和赶着羊群出城的放羊人。逐渐，城外的蒙古人、天南地北的商人、马贩、牛羊马驼，以及采办生活用品的喇嘛们从各个城门涌进了城里，活像内地人的大赶集。

    极目北眺，两座宏伟的建筑群出现在山岗之际。覆在建筑物顶端那蓝色的、黄色的琉璃瓦交相辉映，白色的佛塔拱卫着建筑群，从而营造了一种难以窥探的秘境。那里一定是汇宗寺和善因寺！也就是秦啸天做梦都想要寻找的地方！！

    听郭臻义说，这两个寺庙里有三千多喇嘛，而且常人不允许进入。在这种情况下，从三千多喇嘛里秘密寻找出他三师叔啸山林，无异于大海捞针。另外，师父葛月潭给自己写的那封给什么甘珠活佛的信，也得研究一番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帮助柳琴他们夺回天意德商号，然后才能在那里静候郭臻义所说的那个汇宗寺二大喇嘛的弟子的到来。对于这个二大喇嘛及他的弟子，秦啸天隐约觉得有些异样。

    于是，秦啸天顺着鸳鸯河向南走去，准备穿过中西门，再到天意德商号。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中西门。那里也有一座大桥，叫大西桥。大西桥是石头垒砌的，护栏极为古朴，看来有些年头了。大西桥边有一口很大的甜水井。用牛车运水，然后再到城里去卖。站在井沿上的人热火朝天地提着水。折进了城里，这里更为热闹。这一地带是商城的重中之重。

    多伦诺尔古城分为新旧两个城区。老镇子叫兴化镇，在城区的南端。兴化镇是在康熙三十年就建立起来的。它东西宽两里、南北宽四里，有十三条商业街道。

    在城市的北端，是新镇子，叫新盛营镇。雍正九年，外蒙古的二世哲布尊丹巴活佛为躲避准噶尔部大小策零的侵扰，奉旨迁居到多伦诺尔善因寺居住了十年，随身还带来了大量的随从、王公贵族和商人。乾隆六年，外蒙古稍定。二世哲布尊丹巴活佛征得了乾率帝的批准之后，自多伦诺尔善因寺迁回外蒙古。由于轻车简从，故遗留在多伦诺尔的随从及商贸民众非常之多。为了安置喀尔喀蒙古的这些商民，于是，多伦诺尔厅在此又建新营，即新盛营镇。新盛营南北长二里，东西宽一里，有街道五条，只不过现在这些街名大都更改了。

    在这座古老的商城里，宗教寺庙、牌坊、楼阁、戏台、商号、民居、衙门鳞次栉比。那些山西风格的灰色陶瓦、蒙古风格的蓝色琉璃瓦、*风格的绿色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炫目的光芒。

    望着眼前这座魂牵梦绕的多伦诺尔古城，自己能顺利地找到三师叔吗？能够顺利完成师父交给的使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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