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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桑东

    有句俗语叫做:三步不同景,十里不同天。用在老虎沟这里正是合适不过。所谓老虎沟,据阿德介绍,是为了形容山谷狭窄,老虎都能一跃跳过。一入古道,两岸悬崖峭壁拥挤,山谷间烟雨蒙蒙,仿佛在时光隧道中穿梭一般,飞瀑,湍流,鸟鸣,积雪,经幡,钩织出一幅高原特有的金帛山水,脚踏在光溜溜的赤红色的石板上,耳中仿佛那穿越千年的铜铃声仍在叮当回响,倾诉着一代代赶马人的无尽沧桑。

    石板道随着山势曲曲绕绕,无尽漫延,路上阿德嘴巴一直未停,似乎要将自己一辈子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于谦一般。从阿德这里于谦得知,其实阿德他们不是老杨所介绍的洛巴族,准确的应该叫博嘎尔部落,这个部落在整个洛瑜地区也算规模不小,估计有上万人,分散在桑东到龙崩山一带的十几个寨子,而桑东最靠近南伊曲,原先只是作为前哨和商埠的存在,只是随着后世与米林交往日渐频繁,且有一座娘娘庙是部落的精神寄托,反而超越龙崩主寨,日渐繁华起来。作为以往的商埠,寨子里大部分人都会说些简单的藏语,甚至有些年轻人,像阿德这样的,还在米林上过学,会说些普通话。他们自己日常交流时并不说藏语,而是自己的语言,但虽然不语言,却至今仍未有文字。

    桑东位于老虎沟南侧约十几公里处,南伊曲的东岸,但却不能顺着河道直接南下。在山中走了十几公里之后,一座大山横亘在面前,南伊曲由此转入山中,变成地下暗河,而古道则随着山势,向西南方向上山。据阿德介绍,此山汉名叫衣掌山,原先有位北方满族的大人,曾经过这里,仪仗因为山势险阻无法经过,而在此驻扎等待大人返回,因而得名,后来叫着叫着变成了衣掌山,于谦根据时间推测,这位满族大人应该就是清末的驻藏大臣赵尔丰。看来要想到桑东村去,还得翻过这座衣掌才行。

    两个小时后,才过山顶两个转弯之后,就看到对面山脚下,一条蜿蜒小路的尽头,稀稀拉拉的住着百十户人家的样子,虽然这规模在内地很不起眼,在这里确实像阿德讲的一样,已经是个繁华的存在了。内心中于谦很不理解最初在这里选址居住的人,这里交通不便不说,也没有平原,几乎无法耕种,除了狩猎,坚守在这里实在是无趣。

    不过话多的阿德很快解开了于谦心中的疑惑。

    “巴乌先生,您看到了吗,那里就是我们桑东,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赶到了,据庙里的法师讲,我们祖上也是住在波密这边的,就是在墨脱一带,只是一千年前不知道为什么,从那里迁走了,一直迁到了西边的拉达克,那里的人容不下我们祖上,一直打仗,没办法了,过了百十年,我们祖上又杀了回来,就把寨子立在了更里面的龙崩,那里四周都是大山,与世隔绝,仅有一条古道通向南伊曲河,我们祖先就在这里修了庙和哨寨,防范别的部落进攻我们,两百年后,我们部落壮大,轮到我们出来欺负别人了,龙德,达东那边的寨子都被我们博嘎尔人打怕了,现在寨子里,有些上了年纪的奶奶,还是那时候抢回来的呢。”阿德说着,一脸的得意。

    不过这一番话,却让老道提高了警惕,悄悄凑到于谦耳边。

    “老大,听着这边民风也不怎么淳朴啊,咱那包里有早上刚取的二十万,让他们背着我有点不放心。”

    “放心,这里人烟稀少,商业也不发达,自给自足惯了,钱对他们来讲废纸一样,倒是要留心你自己,别被留在这里做了上门女婿。”以自己目前的战力,于谦倒不太担心安全问题。

    “还有啊,老大,以前听说这里居住在山里的少数民族,有些不太好的习惯,要是遇到自己家有倒霉的事,会给陌生人下蛊,希望陌生人把霉运带走,咱们去他们家吃饭时可得小心。”小洋也凑到耳边嘀咕。

    这一说于谦也担心起来,蛊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克服,正想对老道小洋交待一下,阿德兴奋的跑过来,“巴乌先生,快看啊,晚上是我们部落的丰收节,你看那是我们村的喇嘛庙,经幡已经树起来了,晚上有篝火会,还有漂亮的供女跳舞呢。”

    刚才山顶看到了那个庙里有经幡,但整个藏区哪个寺院没有,所以没有多注意。接着据阿德介绍,丰收节他们叫昂德林节,庄稼收获后由村里的老喇嘛确定下日期,全村人从各家端出鸡瓜谷酒,聚在一起无所顾忌的尽情烧烤,狂饮,跳舞,会持续两三天,龙崩山那边的寨子也会来参加,几位族里的长老还会和法师一起祭奠娘娘,这是族里的盛会,今年能邀请巴乌先生参加,全村人肯定会更加高兴的。于谦三人每次来都是悄悄的进山,对山里这些民族不熟悉,不想招惹麻烦,所以也没有深入了解,这次赶上了,更因为三人经过生死离别后的团聚,一商量也决定参加进来。

    小村落依山而建,穿过村前横跨南伊曲的小木桥,一条青石板路穿过村子通往后面的大山,消失在转弯处。石板路两侧,高高低低各依地形建屋,就地取材用石板一层层垒起墙来,上面搭上木头和阿德所讲的鸡瓜谷的秸秆,这一点与内地山区差不多,于谦老家山里也是这种建筑样式,所不同的是这里门比较小,门槛也高,这点于谦知道,听说是防僵尸的。将于谦引进阿德的家,端上几个酒桶后,另外三个酗子就急吼吼的跑回家了。几人回来的消息很快在小村子里引起了轰动,四人当中阿德和那个染头发的名叫桑智的酗子是被从村里征走的,另外两个则是进山打猎碰上印军的巡逻队直接被抓走的,再加上近期传言印度人会抓走人矿上,去了就回不来了,所以村子里人心惶惶。

    很快的,阿德家院子里站满了来问侯的人,其中几个年轻人,还是昨天矿场上逃回来的,一看到于谦三人,更是亲热,像对待恩人一样,将自己家里珍藏的自酿酒一桶桶的搬过来,热情的招待。

    走了大半天,于谦三人早就有些困乏,虽然过了午饭的时间,还是想着能早点混口吃的,只是这眼巴巴的看着人进人出,每个人进来都是只抱着酒,进来就跪在地上敬酒,不喝又不行。而站在院子里张落的阿德正在用很夸张的表情向别人介绍着什么,不时的朝着屋里指指点点,而寨民们则好奇的往屋里瞄着,不一会儿,老道和小洋就抗不住了。

    “老大,咱们这时被他们当猴看呢。”老道有些不满,嘟囔一句,说着踢了包嘴獒一脚,“去,别挡在我面前,出去替道爷收动物园门票去。”最后一拨敬酒的人刚刚出门,老道就发起牢骚来,而包嘴獒则对着老道呜呜抗议两声,转到于谦腿边煨着。

    在被人围观时,于谦点起根烟,也打量着院里的村民,因为马上要举办丰收节,很多人已经穿上节日的新衣,男的大热天上身黑色的兽皮坎肩,光着膀子,粗腿马裤或者兽皮裙,有的还背着张竹弓。院里的女的主要是老年妇女,斜襟的黑色外袍点缀着红条纹,虽然是大热天腰里缠着一个分不清是兽皮还是白毛由的短围裙,这时又进来一个背着弓箭的粗犷汉子,四十来岁,双腿有力,腰里的布袋里装着一个还在流血的哈拉子,上来看到阿德扳着他肩膀,两人额头碰了又碰,都非常激动。看到哈拉子,于谦又想到了在破庙那里的那一对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应该已经生仔了吧。

    “谦哥你看”,小洋笑嘻嘻的指着院落水井旁边的一块木头,于谦看了一眼,有点眼熟,正想着是什么耕种的家什,老道突然低喊一声:“好大一条”然后低头看看自己档部,“和我的差不多大啊。”

    这时于谦才明白过来是什么东西,仔细看看刻画得还非常像,那隆起的头部还抹了红色,估计是什么动物的血,中间还开了条浅缝,心里想笑又怕不礼貌“别吭声,人家不说咱们别问,这的规矩咱们不懂,别冒犯了人家”于谦吩咐道。

    那背弓的汉子顺着阿德的手向屋里看来,走路带风,快步进屋,于谦几人见状赶紧站起来,汉子对着于谦说了好一阵,语速很快,于谦只听出来里面几个汉字,其它的完全不懂,阿德赶紧介绍:这是我阿爸,是村里最好的猎人,也是部落里最年轻的长老。又指着另外一个进来的中年妇女说道“这是我阿妈。”那妇女倒只说了两句,然后上前端起酒桶,于谦有些小尴尬,肚子已经很涨了,而且小洋关于下蛊的话还是让自己有点顾虑,在自己的认识中,下蛊都是女人下的。

    这妇女端起高30来公分,直径十几公分的酒桶后,拔掉上面的竹管,从盖上的小孔里倒些酒在自己手心,舌头舔了舔,然后插上竹管,跪在地上将酒桶举起递上来,于谦见状赶紧闪到一边,看对方舔酒就知道自己多想了,但还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没想到那个汉子却伸手将自己扶到妇女对面,指着酒桶又说了一通,阿德在旁边解释道,这时我们对恩人的礼遇,请巴乌先生坦然接受就可以了。于谦也只好侧着身子接过酒桶,吸了几口,口感与刚刚喝有稍有不同,有点类似内地小米酿的黄酒,入口稍酸,回味甘甜。再吸一口,不想竹管被里面的酒醩堵住了,发出呲呲的声音,有些不雅,赶紧停住。不知道怎么夸奖一下,就拍拍酒桶,伸出了大拇指。而那汉子则哈哈大笑。中年妇女依次向老道小洋敬酒,两人也不好推辞,吸了几口,可能有于谦前车之鉴,小心了许多,没有发出声音。

    院里的人很快散去,汉子将兽袋里的哈拉子交给中年妇妇去张落饭菜,这边也抄起一个酒桶陪着于谦聊天。很快于谦从这个叫珈巴的汉子嘴里听到了一些信息,也明白了阿德竭力邀请自己来这里的原因,看着阿德那一副无辜的表情,看来,这个活宝是念书念得心眼儿多了,拐弯抹角的想请自己来助阵啊。

    原来桑东住着千把口的博嘎尔,往东到龙崩一带,人口更多,因为娘娘庙在这里,又是大家祭祀的地方,因此桑东渐渐成为了部落的中心。这些年来,米林那边日渐繁华,而仍停留在原始氏族状态的博嘎尔人中,有些不安分的年轻人眼光渐渐活泛起来,与祖辈直接结伙去抢不同,他们也同样结伙,却是到米林批发一些日用品,再运到更南边的部落,换些山货再带到米林售卖。桑东也因此比部落里其它村寨要富裕一些。

    前些年印度人这附近建了个哨所,住着十几个士兵和一个军官,博嘎尔人只有领地,却没有强烈的主权概念,本来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两年前开始这个哨所开始向部落里收人头税,收缴猎物,行商也得交税,慢慢又演变成抓丁去干苦力或者当兵。双方的矛盾激化成一场流血冲突,而只有弓箭竹矛,过着近乎原始耕猎生活的博嘎尔人自然不是手持自动步枪的印度士兵的对手,自己被打死打伤多人,却连对方跟前都没有冲到,战斗结束之后,印度士兵开始入村抓人,见到十六岁以上,40岁以下的都要被抓走,很多年轻人只能天天在野外游荡,不敢进家。这次阿德几人先当了俘虏,又当了逃兵,怕是回来再被抓走,所以想借着于谦几人的武力震慑印度人。

    套路啊,这个阿德看着面善嘴甜,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于谦边听边衡量利害关系,如果把这里当做自己虫草的货源地,倒是值得下些工夫经营,但是有一个难题是自己不能常驻这里,如果自己走了,印度人再来报复怎么办,一时难以决定,就将自己的顾虑直接说了出来。珈巴听了倒时不担心,只要把这个哨所端了,印度人再来村上人跑到山里就行,反正现在也是这样跑的,博嘎尔人讲究有仇必报,不管是自己还是请的帮手。再说过两三个月就是雪季了,远处的士兵想再来也不容易。听到这里于谦也放心了,接着说自己计划在米林开一个中药材收购的档口,让阿德几个人平日里在档口帮忙,这样可以避免再被抓走,阿德一听连声道谢,接触过大地方的他,确实不想再窝到小村子里了。

    博嘎尔人的午饭平日里到下午四五点才开始,不过因为于谦几人的到来就提前了,这里的饮食倒是与内地有些接近,饭菜都是用粗瓷盆或辟开的竹筒装着的,一盆腊肉炒青椒,一盆炖哈拉子上面撒一层红辣椒,一盆炒鸡蛋,还有一份竹筒装着的烤山鼠肉,呲牙咧嘴的,这个无论在南方或者米林都常见,三人也不觉奇怪,白米饭里撒着一些鸡爪谷作为点缀,再加上鸡瓜谷酒。老道朝着珈巴拱拱手,说道:谢了,婶子今天费了心的,你看这菜不只好吃着美,闻着香,颜色也不重样,青,红,黄,黑,说完又指指自己手里的米饭,白的”于谦一看,确实如此,珈巴表示这是他们老一辈传下来的习俗,接待客人都是要用五色的饭,再穷也要配够这五种颜色。说完敬了酒,几个人就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青菜和腊肉的味道与内地有些接近,只是多了麻的感觉,好像放了不少藤椒。由于于谦已经禁食野生动物,所以婉拒了那盆炖哈拉子和烤山鼠,为了避免以后过多解释,拿哈拉子的事向老道小洋作了说明,两人虽觉奇怪,不过老大自己出来后变化很大,现在外人面前,两人也不多问。

    饭菜是由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端上来的,由于是夏季,只穿了条短裤,有些害羞的偎依在珈巴旁边,眼睛直钩钩的盯着包嘴獒。于谦早就注意到了他,因为山里的生活虽然艰苦,看这一家的条件吃饱肚子还是可以的,但这个小男孩非洲难民一般的瘦弱,肋骨腿骨可见,膝盖肿大,嘴唇发紫,还可以听到肺部杂音。于是就好奇的问起来。小男孩一听到说起他的事,更加害羞的朝珈巴挤了挤,而珈巴则爱恋的将小男孩抱放在一个草垫上。阿德介绍这是他的弟弟桑仁,从小身体就弱,村里的法师说是被他们的神王借走了走了心,还没有还回来。也去米林县城的医院检查过,说是先天性心脏病,要到大的地方做手术才能治好。村里还有好几个孝都是这样。

    阿德的说法引起了于谦的注意,正想继续问,老道吐出来一块烤山鼠的骨头插嘴:是不是近亲结婚呀,你们这里山区人口少,这样结来结去就那么几家,时间长不就串了吗?

    于谦想想也有道理,就继续听下去。

    阿德听了摇头,说我们这里有上万的人口,还会和其它部落通婚,很少有近亲结婚的问题,而有这个病的家庭,没有近亲结婚的现象。不知道是不是水土问题。不过接下来阿德父亲讲的一个故事引起了于谦的兴趣,珈巴说很早以前有个从南迦巴瓦神山下来一只獒王,为了和他们的圣女娘娘成亲,就掠走了一千个的童男童女,布下了血池阵,要用这些孩子的心脏炼化自己的躯体,刚好阿底峡尊者赶到,用佛法焚化了獒王,并将他压在南迦巴瓦峰下,并为那个死难的童男童女超度。这些孩子投胎转世后因为心脏被盗走,就一直身体不好,整天病恹恹的。老道小洋自然是不相信这些,阿德在米林念过书,也不大相信,但于谦却有些失神,自己在山洞里遇到的和珈巴讲的应该是一回事,确实发生过用童男童女布下血池阵的事情发生,只是在洞中,布下血池阵的却是那个老和尚本人。

    “那圣女娘娘呢”,于谦想了想问道,很多传说,也并非无稽之谈,虽经过口口相传,发生了偏离歪曲异化,但总有一个本源。

    “圣女娘娘为了救我们的神王,与那尊者斗法,后来也就消失了。不过我们这里的人非常敬仰她,在我们村的小庙,就是供奉着她老人家和神王的。”珈巴讲道。

    这时几人也都吃饱了,于谦来了兴趣,正要讲去小庙里参观一下,一声悠长的螺号在村里响起,而和阿德一起被俘的另外三个人也跑了过来,拉着于谦三人去参加丰收节,珈巴听了抓起墙上的弓箭,几个人一起来到小喇嘛庙前与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寨民汇合。

    米林军营里,柳老爷子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屏幕:一个身影带着鳞光从水里跃出,然后水像薄纱一样从身上滑落,一个黑影脱水而出,因为前冲的速度太快,只在摄像机上留下一个虚影。柳老爷子就像木雕一样盯着,而站在一边的柳蓓却看到他的手一直在抖。

    “于谦,河南南阳人,出身于中医世家,不过放弃家传,学过散打,大学学习经济学和法学,在青岛一家家电企业工作一年后开店经商,一年赔光,后在台东练摊,一年前溜过控制线去在洛渝部落区的一处无名大山上挖虫草,挣了些钱,给家乡盖了个小学,人品也算不错。爷爷,说起来姐夫和我还见过他两次,在夜摊上做局骗人,除了会点小把戏,也没有什么异常的。”

    “嗯,林峰,你见过此人?”

    “是的,以我来看,当时他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后在我和蓓儿去青岛办那个新天地的案子,之后按您的吩咐,去杂多寻找扎巴坚增活佛时,也在火车上见到过他们三个,就像一般的混子,没见什么独特之处。”林姓男子全名林峰,倾身向前,对着被柳蓓称呼为爷爷的老人恭敬回道。

    “小京,据他那两个朋友讲,他跌进山谷后,在山里停留了多久。”柳老爷子直起身,在后腰的位置捶了捶,柳蓓赶紧上前扶着老爷子坐下。

    老杨铺开卫星地图,指着那个位置说道:“据他朋友所述,应该是三到四周左右,两个朋友也反映他原先只是会些拳脚功夫,以往也偶尔带着他二人参与街头斗殴,但败多胜少,对他现在的变化有些惊奇。”

    柳老爷子对着地图注视了半天,“我们去桑东会会他,是他老人家本人也好,是他老人家的使者也好,我们传承了千年的迷,总算有些线索,现在正好有个机会,试探一下。”

    去小庙的路上,于谦对珈巴的弓很感兴趣,借过来把玩了一下,弓是桑木弯的,牛筋做弦,拉了两下试了试力,然后又从兽袋里抽了只箭,箭杆是用两片细竹粘合在一起后磨圆,再装了铁箭镞,入手沉甸甸的,估计是浸了油。将包嘴獒叨的一块骨头夺过来,抛向空中,然后搭箭开弓,“嗖”的一声,竹箭穿透骨头,又插进树杆,包嘴獒连忙冲剌过去,咬着骨头向外拽,撕扯了两下才将箭从将骨头扯下来,噙着远远跑开,生怕再被于谦夺走。

    阿德则语速很快的向着父亲讲着什么,珈巴看向于谦的眼神更加恭敬起来。

    小庙占地约一亩大小,庙前还有同样大小的一片空地,空地东侧的一个土堆上,竖着一个木桩,于谦只所以先注意到这个木桩,因为它的形状有点奇特,嗯,和阿德家的一模一样,只是尺寸更大一些,十几个孝正围着它边尿边转,嘴里还呼喊着什么。

    庙门外站了很多的妇女,都伸着脖子看向庙里面,而于谦几人则在珈巴的带领下直接走了进去,里面也站满了人,也许是只能男的进,里面几乎都是男的,说几乎,是因为还有四个盛装的少女,与外面的女人相比,腰里多了一串串的贝壳串,脖子里也挂着铜银相间的项链。于谦对这些不太了解,就紧跟着阿德。珈巴进院后和阿德说了几句,分别向于谦三人躬身后走进庙宇的厢房里,阿德则拉着于谦走向人圈,看里面的表演。圈中有一个大火塘,明火已经灭了,只留下一些火星,上面十几个铁串正烤着哈拉子,山鼠一类的食物,前面一个几块木板钉起来的原木大案上摆着几个大瓷碗,里着盛着各种粮食。两个头插孔雀翎,满脸涂黑,手持刀叉的男子正在舞蹈,于谦对他们古拙的动作有些熟悉,时而折叠躯体再舒展开,时而五体伏地,再翻滚起身,刀叉在空中缓慢的转动,没有音乐伴凑,表演着却一脸的肃穆庄重,不时的突然对空吼上一嗓子。就在于谦发愣时,歌声响起,几个女孩举着双手,扭着腰肢入场,边扭边唱,两个男舞者转到两边,不时发出“哭吧哭吧”的喊声。

    “老大,你说庆祝丰收呢,为啥要喊着哭呢。”老道笑嘻嘻的问道。

    “闭嘴,你看看这时什么诚,咱不懂不要乱说。”老道马上收敛起表情,昂首挺胸,一副*肃穆的样子,包嘴獒也一脸肃穆的样子,直勾勾的盯着火塘上的烤哈拉子。

    女孩的舞蹈动作仍然很慢,但多少有了些欢快的气氛,举着手转身的动作很像日本人的阿波舞,不知道两者有什么关联,不过于谦有些怀疑,这个部落的传说,舞蹈,有可能和自己洞里梦到的场景有关联。

    正在于谦思考时,人群有些躁动,年轻人也开始起哄,几个跳舞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一个木瓢,在一个大水缸里舀了酒,双手端着向于谦三人款款走来,有了上次的经历,于谦怕对方这次再跪,连忙上前接,老道小洋见状,也连忙上前,结果女孩推掉了于谦的手,将瓢举起,端到于谦嘴边,这有点类似贵州苗族的风俗,这倒也不用怯场,于谦稍稍弯腰,嘴巴对着酒瓢就饮了起来,鸡瓜谷酒后劲很大,老道小洋下午的酒劲才刚上来,正晕乎着,想要推辞不喝,整个院子的人都在看着,只好勉强喝了两口,好在阿德很有眼色,看两人实在喝不下去,就接过瓢喝了一口,又传给旁边的人,这才为两人解围,这也让于谦对阿德又高看了一眼。

    瓢里不断的添上新酒,在人群中转了两轮,四个姑娘又下场,不断的拽着旁边的年轻人下场一起跳,很多大家围成一圈,围着火塘跳了起来,而这时原来站在院外的妇女则端着各种食物进院子里,摆在事先放好的桌子上后,也围着跳了起来。

    老道和小洋也欢快的加入进去,跟着瞎跳,于谦对这种舞蹈有些不太适应,慢慢向后退,旁边的阿德很有眼色,也跟了过来,于谦指指庙宇的正厅,让阿德带着进去参观,阿德面有难色,不过进了西厢房一下后,回来引着于谦来到正厅前,示意于谦自己进去,按阿德的解释,他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进这个正厅里面。

    与其它地方的庙宇道场不同,正厅里只有一对神像,正是珈马刚才提到的圣女娘娘,约两米多高,身着唐卡,头配玳瑁,鹅蛋形的脸庞,眼睛里透着慈善的光,流露的神情与洞里的唐卡少女有些神似,娘娘像高大,而在娘娘像旁边,却还有一座高达1米左右的男性神像,身姿英武,五官却不甚清晰,一眼看去,像是做工粗糙,只是在硕大的脑袋上写意的勾勒出一个人的五观。于谦有些神动,已经猜出两人的身份来,就冲着兽衣男子和娘娘的这份感情,就值得自己尊重。缓缓的伏下身,按照梦里跪拜的动作,五体投地,如此四次。侧厢房门口,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黑衣法师怔在那里,望着于谦伏拜的姿势,灰白的眼神里突然射出热切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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