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缘起（二）
已是秋日，夕阳将身影拉的极长。
佟婉静忽然开口道：“你已经答应过我，要和我好好过日子。”那声音低沉，柔婉中透露着强硬，没有丝毫的回旋，可下一秒，却又转变成为一种哀求之音，“可你见到她，就将你对我的誓言忘到脑后，只想到了先前对她的承诺。邵霁烺，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殷澄已经是过去了，你又何必一直执着呢！”说完，泪已落下，滴在白玉阶上，显得触目惊心。
邵霁烺缓缓走到佟婉静身前，搂住她柔弱的身躯向内走去，一路无言。邵霁烺温暖有力的双手让佟婉静心生暖流。进了卧室，思晴为他们关好门，留给他们二人秘密的空间。佟婉静轻轻将头依靠在他的怀里，道：“霁烺，你知道吗，有你在我身边，我总会莫名的心安。无论你对我是否能像对她一样，我都希望你别离开我。”
小女孩子的心思总是这样的。渴望着遇到这一生的良人，与他相知相守相交，共度过年华后段。忆起往昔，与殷澄初识时，仿若也是这样的话语，一生一世一双人，永远的不离不弃。可是天意弄人啊。
与佟婉静相处的这些日子，一开始心中只有对殷澄的一腔热恋，即使看到过殷澄与佟明远恩爱异常，可心里却仍不放弃这一念想。所以在听闻佟婉静指责她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对佟婉静嘶吼，已然忘记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日子过得久了，与佟婉静之间也产生了莫名的情感，在那一日看到一向刚强不已的她在邵霁烺面前流泪，使得他心中产生了愧疚之心，对佟婉静的心也不似从前那样冰冷无比。
记忆回到现实，佟婉静已经依偎在邵霁烺的怀中睡着了。虽是如此，但是眼泪仍旧流出，一双柔软的手抓住邵霁烺的衣襟。邵霁烺将她抱上床，为她掖好被角，用她手里的帕子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水，轻轻的亲吻了她的额头。
日子又像从前那样回到了原有的轨迹。佟明远，邵霁烺与王彧婉在几天休息之后，又在情报局相聚。如今，佟政手握上海军权，身兼情报局局长，风头盛极一时，可谓上海的风云人物。
情报局局长的办公室低调朴实，那古风古色的装潢，众多花卉依次排开在西墙。南面墙下的红木椅上坐着他的得力干将，正讨论着这些天在广东的行程。因为王富贵不喜欢这样的政治办公环境，便没有出席这次会议。
佟政聚精会神的听着佟明远与王彧婉的叙述，只听到：广东省情报局局长元义，曾经是陇西区域军阀的秘书长，身担要职，后来，在一位将军的推荐之下前去广东省担任情报局局长，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最后，只道了一句，越是无痕可循，便是越有嫌疑。
随后，佟政点点头，又道：“现在，孙文在广东想要与*合作，南京那边传来消息，打算派出代表前往广东。所以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也方便我与刘市长商量。”
一干人等皆沉默不语，心中虽有些想法，可毕竟在办公室里，隔墙有耳，要是被有心人听去，恐怕是要丧命于此了。佟政看着那个西洋钟表已经指到12，便道：“算了，这是来得太突兀，等过些时候再说吧，都散了吧。”
佟明远待众人走后，对佟政说道：“爹，我们也回去吧。娘今天早上特意嘱咐我告诉您回家吃饭。”
“也好，在这办公室待久了，也该回去了。”说完，便与佟明远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回到佟家，佟夫人早就吩咐人在餐厅摆好了饭菜，就等他们回来了。
洗过手后，大家坐在一起。佟夫人忽然起身，向佟政道：“老爷，今天是十月二十三，澄儿的生辰，本来想为她好好庆祝一番，可又怕澄儿身子受不住，就只好小小的庆祝一下了。”
听着佟夫人柔和的声音，佟明远才猛然想起今天是殷澄的生辰，只忙着处理收集到的信息，却忘了枕边人最重要的日子。佟明远向殷澄发射出试探性的目光，却见她依旧平静如水，不悲不喜。今日的饭，她虽是主角，却为他人打了前调。邵霁烺因为有其他应酬，便没有跟佟婉静一起前来，而佟婉言与傅俍佐在前两天便启程前往了香港游玩。而今，只有佟婉静一人作陪。
饭后，佟政与佟明远去了书房谈论事情，殷澄本想着回屋好好休息却被佟婉静拦下，非要去佟夫人房间。殷澄无奈，只好相陪。
佟家的院子与长街上其他房子有些不同，仍旧保留着古时的风格。每人每个小院，都由一条条碎石子铺成的小路相连，风景如画。殷澄自从再次怀孕后，便喜欢流连在各条小路间，欣赏着每日风景。从餐厅到佟夫人房中是最短的，从餐厅的欧式风格到佟夫人院中的古色风味，真真是不觉赞叹。
推开门，只见一件件精巧的小玩意整齐摆放在茶几之上，待做好后，殷澄定眼一瞧，原来都是孝子用的东西。佟夫人对殷澄到：“澄儿，这些都是静儿精心挑选给她的小侄子的，你快瞧瞧，看看喜欢吗？”
殷澄笑道：“娘，小妹的眼光肯定都是最好的。”说着，便转向佟婉静，道：“只是怎么不给自己也留下一些做些准备呢？”
到底是刚出嫁的孩子，说的倒是让她脸上泛起潮红，嗔道：“二嫂只会取笑我。”
佟夫人看见佟婉静的样子，便笑道：“静儿，今天早上还说起霁烺的事，这小夫妻俩虽不能向你和明远，言儿与俍佐，在但最起码是相敬如宾，夫妻和谐。
最近，殷澄对佟婉静与邵霁烺的事有所耳闻，像那些报纸上所报道的，邵家少爷与少夫人出席什么晚会，等等，早就在上海各界传的风起云涌的，一扫当初二人不睦的消息。殷澄冷眼瞧着佟婉静说完一举一动，皆是小女儿心情，没有丝毫的做作，本以为是故意炫耀，却发觉是真心实意，不觉得让殷澄心中有些愧疚。做得时间久了，殷澄身子渐渐的有些支撑不住，便向佟夫人告辞一声离去。
房间内只剩下了母女二人。佟婉静似是望着殷澄离开的身影，不禁道：”好还哦，二嫂没有拂了我的一番心意。“
看着佟婉静叹息，听着他的哀叹，佟夫人心中甚是感伤，便道“静儿，当初嫁过去时，我更担心你受委屈。前些日子，又听闻你与他夫妻不睦，恩怨已深，让为娘很是为你忧心”
“娘，外界的话怎吗能信，你看女儿如今和他夫妻一体，他也不似那样，对我不冷不热。”
“只要你一切都好就行。"
回到房间的殷澄，强忍着胸腔的翻涌，喝下一口清水。紫云为他打点好这一切后，便收拾其他事情。平躺在床上的殷澄，双手搭在已隆起小腹上，不知怎得心中竟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希望这孩子可以是她与邵霁烺的。想法一出，殷澄只觉好笑，与他的前缘已逝 又怎会有后续的结果呢。
想着想着，便又会想起的当年的种种，忆起逃学前往庙会，回忆共在山中亭宇前的柳树下，以天为媒，以地为妁，行了拜堂之礼，忆起交换信物，只待婚姻期一至，便成为彼此的两人。今日看到送给腹中孩子的玉镯与玉佩的样式，便明白了他仍旧留着当年那块雕有海棠花的玉。
他不喜欢牡丹的簇拥不喜白莲的清傲，不喜玫瑰妖艳，最爱的便是海棠那清香。当年杭州的殷府院中那两根海棠花的便是与他一同相种，只愿彼此日日照面，不舍不弃。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喃喃之中，殷澄便道出了此句，闭上了惺松的睡眼这话不轻不重地飘进刚要进门地佟明远耳中。刹那间，佟明远只觉得生无可恋。推门而进，殷澄已经进入梦乡，佟明远静悄悄地坐在殷澄身旁，看着她那祥和地脸庞。
同时间地邵府门前，办完公事的邵霁烺早已在门口等候着佟婉静的回家。汽车缓缓驶向邵府，待到挺稳后，邵霁烺拉着佟婉静的手，共同走回家。
一进屋，佟婉静只觉得眼前一亮，房屋内的地板上放满了佟婉静最爱的百合花，一时间，佟婉静 怔怔出神，一旁的邵霁烺拉着佟婉静问道：”怎么样，可还喜欢？“
佟婉静只觉惊讶，印象之中并没有对他说过自己钟爱百合，便问：”你怎知道我喜欢百合？“
邵霁烺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只一味地带她走进内屋，将那件特意为佟婉静制作的旗袍交给她。那旗袍制作精良，那上面的图案与颜色都是为佟婉静所钟爱。邵霁烺看着疑惑不解的佟婉静，便道:"婉静，之前没有好好对你，没能给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与一个幸福的婚姻，但现在，我邵霁烺在此立誓，此生钟爱你一人，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佟婉静听着他的话，心生感动，自嫁入邵家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些话，便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