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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歌尽桃花扇底风(4)

    休息了几天,姜浔便去了御史台做事。刚巧今天是朝会,兰恬也难得早起,便给姜浔着衣。

    原本是见过他穿朝服的,可今天的似乎格外不同。姜浔把冠扶正,解释道:“今天除了朝会,还要去探望兵部尚书容大人,你今日好好梳妆,朝会结束我就回来接你。”

    兰恬问:“其他世家夫人也会去吗?”

    姜浔温柔的看着她:“就是我们几个一品和二品官员的夫人,你觉得呢?”

    “那也有很多嘛。”兰恬道“有文恬,有大夫人,有莫秋荷,还有曲夫人秦夫人莫夫人。萧呈的母亲很早便去世了,左相家应该不会有人了吧。”

    姜浔一笑:“你明白的很,不必我提醒了。这可是你第一次和京都红粉圈正式交锋,不过应该是老熟人,游刃有余的罢。阿蘅应该也会去,你若是闲着,便去宫里的南风楼玩也成,她下了朝会带着你就好。”

    兰恬嘟嘟嘴:“阿蘅那里忙的要死,跃岚什么都不让碰,我还不如去朝暮宫寻凌妃呢。”

    姜浔笑着应了,算是同意了她。两人又说起念念的事,道是清绝已算小心,奈何萧凝像是有内应一般,总是能在他们身后如影随形。

    不仅是名剑的人,慕容山告了要娶王妃的假,暗地出了京都,去江安了。

    姜浔临出门前叮嘱兰恬,进宫一定要带着阿木,兰恬应和着,转头又忘了。不过因为阿木会赶马车,所以只能由他把兰恬和瑟瑟送进宫。

    到了宫门,和阿木分开,兰恬带着瑟瑟向南风楼走去,走正极殿旁的时候,瑟瑟拉着兰恬道:“小姐,前面好像是皇后娘娘的步辇。”

    主仆二人于是行礼,兰恬微微抬起了头,看着皇后的步辇错过她,直到乐政宫方向了。

    本是件平常的事,但兰恬却突然失了兴致,说是不去朝暮宫了,要去御花园转转。瑟瑟觉得自从兰恬定了亲越发奇怪,和姜浔成亲后更是如此,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口。

    张皇后安定年间嫁给了齐少毅,当年的洛西张氏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京都素来有“苏家赤凤,张氏青鸾,莫门如梅,容娘似莲”的说法。张云婷为人和婉,善解人意,先帝看到了她的风范,将她赐婚做了太子妃。她这个太子妃做的极好,上上下下都很周全,未曾听说有什么不好的言论。但兰恬觉得,如此八面玲珑的人,反而是最可怕的。

    兰恬和瑟瑟一直走到了御花园,途中宫女见到她行礼,她安然接受,却是恍然。

    御花园水榭里坐着她不认识的宫妃,拿着一盘鱼饵喂鱼,身边还立着一个女子,像是谁家的夫人。

    兰恬和瑟瑟也去了水榭,福身道:“不知是哪位娘娘在此,臣妇给您请安了。”

    那女子的婢女看了她一眼:“我家娘娘是蒹葭斋的李贵人,这位是我家娘娘的远房表妹,萧家的如夫人。”

    兰恬一顿,问道:“是名剑萧氏,萧呈的如夫人吗?”

    李氏缓缓点了点头。

    瑟瑟退在一边,和李贵人身边的婢女互相示意。兰恬微微一笑:“原来是萧家的如夫人,从来没见过呢。莞莞这里给李娘娘请安了,本是要去看华妃娘娘,又突然起了兴致逛御花园,这才遇到了李娘娘。”

    李贵人脸色微变,收起了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宫中消息灵通,就算是傻子也知,华妃势头正盛,是惹不起的人。平日想要去拜访华妃的人还要递帖子,像面前女子这般随意,必定是品阶较高的夫人。

    兰恬继续道:“臣妇姜方氏。”

    李贵人立马换了副表情,李氏也倏然起身,连忙道:“请姜夫人安,阿李眼拙,未曾识出夫人,请夫人赎罪。”

    兰恬的嘴脸抽了抽,想自己若是没死,恐怕和李氏真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是有缘分。妾室有妾室的圈子,如果能从李氏这里找到突破口,或许能看出当年苏家灭族的蛛丝马迹。

    “不必多礼了。”兰恬淡淡道,顺势坐了下去“今日也是巧了,刚刚听李娘娘说,你是远房表妹,不知李阿娘是哪里人,家中可有姐妹?”

    她是随口一问,李氏却不敢疏忽:“回姜夫人,阿李是暖城县令的嫡女,家中尚有小妹,正是豆蔻的年纪。”

    兰恬噢了一声:“暖城是个好地方,四季如春。”

    李贵人也附和着,李氏便讲起了暖城的事,兰恬时不时应和几声,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

    暖城四季如春,靠近沧南,重要的,它是苏家二夫人的故乡。而侧室不能随意出入宫廷,李贵人也不是什么位份高的妃嫔,对于兰恬,她自然不敢得罪。但李氏居然能进宫,这实在很可疑。

    瑟瑟低头,撇到打西边来了人,低声提醒道:“小姐。”

    兰恬向西看去,仪仗队仅有几个宫人,但来的女子却是仪态万方。虽发中隐隐透出白丝,但气质难令人忽视,不是皇族,胜似皇族。

    李贵人和李氏连忙起身行礼:“请成太妃安。”

    成太妃?

    兰恬也起身施礼:“请成太妃安。”

    瑟瑟就跪在她身旁,低声道:“成太妃是先帝的成贵人,后来晋封为太妃,居留园。”

    兰恬低声问:“她姓什么?可有子嗣?”

    瑟瑟答:“姓裴,是成侯和南月大妃的母亲。”

    三皇子齐少成,封成侯,为人高傲不羁,是出了名的。南月是先帝最小的公主,远嫁大宛,是大宛的王妃。

    瑟瑟又低声道:“听说这位成太妃因为是二皇子案里柳淑妃的闺友而得宠,后来柳淑妃被圈禁在万花宫,成太妃在先帝面前求情被驳回,先帝看在她是河东裴家女儿的份上,饶了她的命。不过奴婢听闻,她是因为说了什么事情,被皇帝放置的。”

    二皇子案,能有什么事情。能说出来的,不过一个真相罢了。

    成太妃走远后,兰恬起身道:“时候不早,也该走了。李贵人,臣妇先告退。”

    李贵人连忙福身还礼,和李氏看着兰恬缓缓走远后才直起了身子。

    瑟瑟跟在兰恬身后,急匆匆的追着成太妃的仪仗跑,直到了芳华殿前,才追上成太妃。

    “臣妇姜方氏请成太妃安。”

    成太妃停了脚步,缓缓低头看向兰恬:“嗯,起身罢。”

    她又转动脚步,准备离开兰恬身边。人老了,听不得年轻人的琐事,懒得想,懒得看,懒得管。想必又是哪家宅子里的事,求到宫里来了呢。

    兰恬再低头:“臣妇有疑问,请成太妃解答。”

    成太妃脚步一顿,心中不安隐隐升起,缓缓道:“久居深宫多年,哀家哪还是你们年轻人,听得到许多八卦呢。”

    兰恬看着她缓缓移动,心里一横,行礼拜下:“臣妇有疑问,请成太妃解答——”

    成太妃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不耐烦:“讲。”

    兰恬垂了垂眸,对瑟瑟道:“你且先退下。”

    “诺。”

    成太妃回过身:“你是谁?”

    兰恬抬头看着她,又看看成太妃的宫女。成太妃转了眼眸,示意宫女退下:“希望你所问,能让我觉得有点价值。”

    宫女和瑟瑟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兰恬才开口:“臣妇请问太妃,安定二十年,是否因某皇子案,受到牵连......”

    “皇宫里的事情,”成太妃打断了她“就该埋在皇宫里,随着我们这些半截身子进了黄土的人一并埋了。小姑娘,奉劝你别打听些旧事,知道太多,你的命就没了。”

    兰恬抬起头,成太妃望着她的眼睛:“近日又传闻说苏家旧人没死,但望今日你问我之事,不要再有第二次。”

    她一甩衣袖,果断的抬起了脚步离开,旁边的宫女踩着碎步过去,从高高的楼阁一直转弯到兰恬看不见的地方。瑟瑟跟在身后问道:“小姐,我们还去朝暮宫吗?”

    兰恬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芳华殿的顶端,那雕栏画栋的飞檐,似乎也染上了不可言说的沧桑。这深宫确实藏了太多秘密,她偏要一点一点揪出来,还长野苏家真相大白。

    兰恬淡淡的开口:“去。”

    于是二人便又走向了朝暮宫,路上兰恬还不忘夸了瑟瑟:“那日说了你不懂京都的权贵,你今日却说出了成太妃的身份,着实不错。”

    瑟瑟不好意思的笑:“您平日不见奴婢,这些都是清绝和阿木告诉奴婢的,他们给奴婢看了好些权贵的画像,不然奴婢也不知道呢。”

    兰恬汗颜:“原来如此。”

    瑟瑟嘿嘿道:“那日听阿木说,清风可助大人做些事情,跃岚能辅佐蘅姑娘处理政事。小姐也是要做大事的人,奴婢也要努力做好。”

    兰恬一愣,不曾想到瑟瑟会这样说,她不由想到了文慈,那个每天笑嘻嘻的问她“真的吗”的文慈,她也是这般为她着想。

    传说朝暮宫曾是太祖皇帝为慕南风建造,取了朝朝暮暮之意,每代皇帝宠妃均居朝暮宫。

    “小姐喜欢大人吗?”

    兰恬笑:“为何这样问。”

    瑟瑟看向朝暮宫的牌子:“从前您和我说,一定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不知你觉得大人是不是你的心上人,你找到你的良人了吗?”

    曾几何时,文慈也问她,可曾确定自己是否找到了良人。那时她说,所托萧郎是我良人。她的良人,却在通阳城亲手射下了夺命之箭。

    她抬起头看向那朝暮二字,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张脸,问她可愿做他的太子妃。

    她微微一笑:“应是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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