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皇帝点点头:“既然如此，还是改日再议罢。”
楚修仪行礼:“诺。”
皇帝背着手径直穿过画廊走了。
姜蘅放低了呼吸，打了十二分的警惕，见楚修仪又四下望了望，方才皱着眉离开。
她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姜蘅从竹林处钻了出来，望着楚修仪离去的方向，直到兰恬从身后拍了她一下，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楚修仪是沧南楚家的嫡女，大好年华中春风宴海棠花。她不愿嫁人，沧南楚氏也不勉强，自从卸任后，便一直作为沧南楚家的女主人出没于各种社交诚。她从小就是个极有才气的女子，不常参与游园，大部分时候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春风宴才崭露头角一鸣惊人，京都才注意到了这位楚家二小姐。
姜蘅有些懊悔，皇帝至今没有将暗卫的事情透露半分，而楚修仪刚刚却能和皇帝单独会面甚至专程找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开始姜蘅仅以为是有私情，毕竟孤男寡女相依相伴这种事太容易发生了，可是皇帝临行前又说改日再议，一定是有什么秘密。姜蘅深感复杂，一时竟分辨不出是否该提醒兰恬注意楚修仪。
一旁的兰恬问道:“怎么魂不守舍的，出事了吗？”
姜蘅摇摇头，这时才感觉原来到了刚刚的惊险。思考片刻后道:“我今日送你到宫门口，有事情对兄长说。”
兰恬皱了皱眉，不太好意思的道:“我今日同他吵了一架，可能要自己回府了。”
“......”
待到宫宴快散时，兰恬终于发现了独自一人的莫秋荷。
她从前很爱热闹，不知为何转了性，如今的宴会上，她总是独自一人，倒是有些像当年的凌妃了。
兰恬上前见礼:“张夫人。”
莫秋荷刚刚处理完自家侄子的糟心事，此时看到兰恬，并不想搭理:“姜夫人好。”
一转身，不再搭话。兰恬也不恼，跟着她一起站在荷花池边，半响才缓缓道:“这荷花池里的花都败了，夫人在看什么呢。”
莫秋荷缓缓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入了秋，花自然凋谢，可等到了夏天，又会有新的花开放了。”
兰恬微微一笑:“确实如此，世间变化亦如是，想当年长野苏家权倾朝野，如今也不过是一抔黄土而已。”
“人人都爱听好话，你却总向我说着伤春悲秋之语，真是不晓得姜夫人到底多大。”莫秋荷道“当年的长野苏家比沧北方氏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的京都可谓英雄美人辈出，不像如今这般安静呢。”
兰恬看她:“夫人言辞不离当年，是很念旧重情的人罢。”
莫秋荷撇了她一眼:“只是感慨罢了。”
“兰恬记得七岁那年京都火光冲天，可是经历了一场大劫难呐。”兰恬斜倚在栏杆上“想忘，都难。”
莫秋荷轻轻道:“桓王谋反逼宫，令尊大人还为先帝挡了一剑，姜夫人自然印象深刻。”
兰恬知道今天是套不出当年之事的话了，想必再问下去，莫秋荷都不会说。她正要转身，又听到莫秋荷平静的声音响起:“我只知当年桓王进宫仅带了侍卫十人，最后却放出了烟火独自冲出皇宫，直奔长野苏家。陛下和萧呈带兵擒拿，一把火烧了苏府，里面的人全都死了，桓王也不例外。人人说他谋反，我却信他是心怀天下的，怎会做出那样的事。”
兰恬大大的意外了一番，默默应礼告退，心中却定下了主意，准备探洛西张府。有些事情她的身份不便，那么苏远岫的身份呢？
宫宴结束后，姜蘅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清风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坐在马车上，兰恬以为姜浔没有来，掀起门帘正要踏入，便和姜浔四目相对。
姜浔冷哼了一声，给她挪了地方，刚坐稳没多久，马车一重，姜蘅也钻了进来:“查一查楚修仪吧。”
姜浔问:“楚修仪？她怎么了。”
姜蘅:“今日我看到她和陛下单独会面，甚至行走之间像是会武，内力深厚，我差点被发现。她似乎和皇帝汇报着什么，但是没有说完，因为我的惊动，约定下次再说。”
兰恬若有所思:“怪不得刚刚你魂不守舍。”
姜浔微微皱眉，兰恬又道:“秦紫琼今日突然找我，她识破了我们的身份，一言点出了姜浔是大盛的太子，还要面见你，我试探了一下，发现她好像是真的要和我们合作查桓王谋反案。对了，她还说，她是北漠长鹰卫。”
姜浔倒是不怎么意外:“长鹰卫最近确实活动频繁。秦紫琼是京都的长鹰使吗？”
兰恬这次倒是把两人吵嘴的事情抛到脑后了:“是，她不日拜访。”
姜蘅道:“也不算意外。北漠世子如今的北漠王当年和桓王私交甚笃，说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也不为过，桓王可能与北漠也达成过什么协议，他们想知晓当年的事情，也不算是事出无因。”
兰恬问:“那改日她递拜帖，我应下就是。”说完又突然想起了云中那位沈小姐，便加了一句“沈小姐应也是一样的。”
姜浔:“......”
姜蘅:“......”
姜蘅默默退出了马车，朝着清风挥一挥手。清风会意，一抽马鞭，车轮缓缓转动，趁着夜色远去。姜蘅微微笑着目送，半响才回身。和跃岚一起回了南风楼。
车中的姜浔清咳一声，解释道:“本来沈姑娘来这里，我是想早就告诉你的。可是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她已过了沧江，便一直没有说。我与她昔年确有婚约，只是母后和她父亲有意，我不曾答应。”
兰恬懒懒的抬眼:“与我何干？”
姜浔拉住她的手，兰恬微微一甩，他却攥的极紧:“你是不是吃味了？”
兰恬黑了脸:“与你何干？”
他奇道:“为何与我无关？我们姜氏一向是惧内的很，太祖皇帝怕的只娶了明月皇后一人，我父皇亦如是。你是我的妻，你若是吃味，我自然要吩咐清风让那沈小姐有多远走多远。”
兰恬默了一默，半响才道：“阿羽，我得和你商量一件事。”
她平日甚少唤他的名，这次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严肃。姜浔这个人是个怪胎，你和他正经的时候他大部分时候都不正经，你不正经的时候他偏偏要正经。故而兰恬一本正经的和他说有事商量的时候，姜浔笑嘻嘻的说：“何必商量，我应你就是。”
兰恬静静的看着他。
姜浔的笑容渐渐收敛，有些犹豫的问：“何事？”
兰恬低下头道：“我听闻清风擅易容之术……今夜我想夜探洛西张氏。”
姜浔这次是一点笑容都没了：“不行！太危险。”
兰恬道：“我从前也想过这条路，姜浔，你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桓王谋反案与你皇兄和我家族息息相关，查了这么久都没有线索……”
“你怎知没有线索？”姜浔反问“我知晓你与莫秋荷关系匪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这具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还当自己想翻墙就翻墙想揭瓦就揭瓦吗？”
“所以我和你商量。”兰恬不让步“念念所言，一定是背后另有秘密。当年之事京都人人避之不及，唯有莫秋荷偶尔提起。她和桓王当年有些情愫，一定也在事后调查过的。凌妃态度暧昧，容姨母见我不一定会有反应，秦夫人知之甚少，只有她既知内情又最有可能说出桓王的事来。这是如今最快的办法，你也清楚，不是吗？”
马车已经缓缓停下，是走到姜府门口了。清风默默护在马车外。
姜浔摇头：“且不论她是否会讲出秘事，那事又有几分真假，此案十年了，若不是有皇帝一直压着，怎么会有这么多疑团？”
兰恬：“既然是陛下压着的事，那和他也有干系，我更要知道为何。桓王殿下光风霁月，断断不可能谋反，我家的灭族案也有那么大蹊跷，我……”
“行了。”
姜浔无奈的摇摇头，揉着眉心道：“明日，明日再去。今日我想和你交代沈姑娘的事，她进京没有事先告知，是我不对。”
兰恬将头撇到了一边。
“但是我想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姜浔道“沈姑娘乃是拜入雪山门下的修道之人，这次进京，也仅是为了为我皇兄尸骨而来。”
兰恬一愣，呐呐道：“抱歉，是我没想到。”
姜浔摆摆手：“她只是稍作停留，过几日就要启程去长野了。那年东宫拒婚后，沈姑娘就拜入了雪山门，雪山门与观星阁关系匪浅，她此来也是有些事忙的。她还有些……神神叨叨的，你离她远点比较好。明日我上朝早，拜托你接风了。”
兰恬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是我想太多了。”
姜浔掀开了门帘，无奈的笑道：“一天的宫宴也累了，瑟瑟烧了热水，早些歇息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