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两场指责
一股暖流扑面，紧接着脚上传来软软的感觉，似是踩在厚毛毯上，加上鼻孔传来的阵阵夹杂熏糊气味的清香，兵似是得到了安慰，身心都感觉极为舒适。
火光另一面，曦终于注意到异样，轻轻抬头，视线穿过火光，看到那穿着灰黑色长裤，一身被火光染红的劲衣，一头长发及腰，长相俊美胜过女子的少年。
“回来了。”
“！”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宛如惊雷一般轰击在兵的脑海之中，脑子里不断闪过数十组画面。
想到以前，每次回家的时候，娘亲都会给他说这三个字，不时还会从血卫，天众城百姓，乃至家中侍女口中冒出。
过往的一幕幕涌上来，似是就发生在昨天，就在刚才，他们的表情依然历历在目，隐约的还能听得到他们的声音。
可如今……什么都不在了。
脑子一转，画面破碎，娘亲轻轻挥手，面上带着泪痕的笑颜；百姓咒骂，甚至加入围攻行列时的可恨嘴脸……一幕幕，都变了。
兵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眨眼的盯着朝着他走来的高挑女子，双目微微肿胀，很想扑入她的怀里不要形象，不管所有的大哭一场。
可这个时候的他，连流下泪水的勇气都没有。
曦走到兵的面前，弯下腰，黑白相间，宛如让人涂鸦过的白兔脸盯着兵看个不停。
“你终于回来了，怎么了，突然这么愁眉苦脸的。饿了吧，快来试试我的手艺，刚刚才做的。”
“……”
看兵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曦有些不知所措。
索性把手中那比少年头还大的肉送到他面前，微仰着头，俯视着他，口中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不许不吃，不然……”
说到这里，曦伸出手置于兵的面前，拳头猛的握下，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意思是……你懂的！
这时，兵终于有反应了，他也抬起头与曦对视，紧接着嘴角微微上扬，双目微微眯起，看起来有些狭长，透露着特别的意思。随后……
“啪！”
这一刻，时间宛如静止了下来。
兵微笑着看着曦，伸出左手猛的一扫，手背撞在那块烤得焦糊的肉上，当即将其表面抽得爆开，肉块飞出，连同曦的右手也跟着一摆。
两人侧面，空间些许朦胧，细小的灰碳碎末依然未落。
曦的身子明显一颤，头轻轻低下，看着少年脸上的笑颜。
兵眯着眼，眉头微微皱起，加上嘴角扬起的弧度，双唇间露出的洁白牙齿，上下犬齿轻咬，牙缝间隐约可以看到弯曲的弧度。
双唇张合间，发出微小，可却又宛如惊雷般的声响：
“这么难看又难吃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喂猪猪都不见得会多看一眼！”
看曦一动不动，兵再次开口：“女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你产生了错觉，认为小爷会看上你了，小爷生具异象，诸天圣灵朝拜，将来注定君临天下，而且还有绝世高手的母亲，父亲和师父，只要小爷一句话，愿意乖乖送上来的女人多的是，想要多少不过是一个数字的事而已！”
说到这里，兵发现兵依然丝毫未动，在看到“峡谷”忽大忽小起伏不断时，兵的表情才有了些许的缓和，不削的撇了一眼她之后，毫不犹豫的转身。
“闪开！”
看到她被那肉块带出的手还没有放下，且敲挡在自己前面时，兵的脸上顿时露出怒色，一把抓起她坚硬的胳膊，朝着右边一甩，同时一声怒喝。
“！”
没想到的是，兵明明没用多大的力量，可还是把她扔了出去，狠狠的扑到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一手垂下，摔打在池塘中，拍起一道水花。
宛如扔了一个平民女子。
察觉到曦的反应，兵身形微微一顿，不过瞬间恢复了正常，催动速行符浮了起来。
在升起数十米之后，兵的身形突然停了下来，脖子轻轻扭动，眼球滚动，视线下移。
兴许是还有些许幻想，曦微微抬头，被粉红长发遮挡的花脸抬起，与兵对视。
“呵呵，还是这么恶心的脸。”与曦对视，兵口中先是发出一声不带感情的笑声，随后以冰冷的语气嘲笑她的脸。
才刚刚转头，兵似是想起了什么，再一次停顿下来，不过这次他没有转头，面朝天空，一字一句的说到最后。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女人，你不但碍事，还几次还差点害死我，你是真的·碍·眼！”
似乎是担心，转头会被那脸恶心到一般。
说完，兵一步迈出，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太空。
而此时，曦依然趴在池塘边上，点点殷红穿过面具流出，滑过花白的面具，留下道道痕迹。
“咚~……”
血水滴落在池塘之中，突变的池水扭动撞击，溅起高高的水珠，池塘上泛起道道涟漪。
此时的田地异常安静，织网的蜘蛛停了下来，安静的待在蛛网上一动不动；一只敲经过此地的蜜蜂在空中停下了翅膀，无声的落在草地上；就连天空吹来的微风，在经过这片天地之时，竟都绕道而行！
似是连这天地都感觉到这美丽少女内心的伤痛，安静了下来，不忍打扰。
突然的，摊躺在草地上，支持着身体的手掌猛的握起，拳头周围出现五个细长的指痕。
霎时间，空气扭曲，一股波动以曦的拳头为圆心荡开。
一声异响，水波微微一荡，小草一扬，地皮开裂，泥土翻开，偶尔出现的地底昆虫身体被撕裂，化为粘粉，肉眼不可见，地上露出巨大而又狰狞的巨大岩石，紧接着岩石炸裂开来，化为粉末，向着别的地方压落。
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地面上升起一根高高的山峰，山峰陡峭光滑，山顶平整，仅仅有一间小破房，一个燃烧着的叙堆，以及堆有人高的，不堪入目的肉食，外加一个趴倒在地的粉发女子。
“山顶”数千里外可以看到茫茫大陆，将“山峰”紧紧围住，两者间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偶尔可以听到石块滚落的声音，久久不止，也不知有多深。
成了纯天然的扩音器。
幽幽声音响起：“祖爷爷，你怎么说！”
曦低着头，缓缓起身，面具下传出冷漠的声音。
虚空裂开，露出一个小小的漩涡，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中传出，声音中透露着些许复杂之意。
“唉~那小子始终还是没能瞒过你这丫头啊。”
先前，远祖看曦被欺负也至始至终都没有出声，是因为他知晓兵的所有经历，也知道他那么做的目的。
为了让曦怨他，从而远离他，不被卷入这场纷争。
可现在看曦的反应，远祖知道，那少年的心思，显然是白费了。
“我在问的是，你怎么说。”曦缓缓抬头，看着那道浮空的小漩涡，声音极其冷淡，与先前的她完全不符，毫无尊敬的意思。
“曦儿，不是你祖爷爷不愿帮他，我也没想到，那存在的目标竟会是他们，以那人的实力，别说是我，就是当今星海，都没几人敢与其为敌！”
远祖的声音透露着无奈。
“祖爷爷，我一直都尊重也尊敬着您，把您当做亲生爷爷一般对待，在曦儿心里，您就是我的爷爷，我的家人。可您明明知道他的存在对曦儿有多大的意义，为什么还要骗我。”曦缓缓起身，曦看着那个小漩涡，在说这话的时候双手下垂，点点鲜红的血滴穿过面具滴落。
“若非他这个时候来找曦儿，以一个傻子的方式让曦儿远离他的话，祖爷爷，若非他身后裤子上的死角暴露了他出现意外，若非曦儿猜到，您老打算要瞒着我多久。”
“他要是死了，我想问爷爷，我的亲爷爷，您要怎么和曦儿说，是谎言吗？还是说会直接改写曦儿的记忆，然后耗费您的生命力强行将我与伴生灵带走，继续在曦的面前扮演大好人，继续做曦儿的好爷爷吗？”
透明的液体透过面具流下，滑过脏乱的面具，流下明显的痕迹。
刚开始的时候，曦也的确当真了，那少年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宛如惊雷般砸在她的心里，让她难受至极，一片真心竟换来那样的结局。
伤心得吐血！
可最后关头，她依然不愿意相信，最后的那一抬头，看到他背后灰黑色长裤上，一个死角位置敲一个裂开的缝，曦一眼便看出，那利器留下的。
那个时候，曦明明发现蹊跷，可她的大脑却十分僵硬，连意识都有些异样，直到血液滴落，溅起冰冷的水珠，怕打在她的面具上的时候，曦才感觉大脑清晰，一时间想到了许多。
她发现，她的精神力外放的时候，竟遇到了极为微小的阻碍。
这个时候，她就知道，周围空气中有什么力量屏蔽了她的感知，让她感觉不到星力的异常波动。
可她依然只是猜测，直到她释放气息的那一刹那，周围一切都销毁了，可她暴动的气息竟也没能在这星力间搅起一点波澜。
这个时候，曦确定，有人有意不让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结合各方面，能够做到，会这么做的，也就只有这位手眼通天的祖爷爷。
漩涡中没有回话，在沉默片刻之后，传出一声叹息：“唉~曦儿，家族需要你，你天赋很强，可终究还没有成长起来，爷爷不会让你去范险。再者说，即便是你我出手，也未必能救下他，那少年长辈的实力想来都不会弱于全盛时期的爷爷，可依然只能做到这一步，就是你我上去，又能做什么？”
曦没有说话，静静看着那个漩涡。
“结果如何，全看他的造化啊。爷爷知道曦儿对你的那“同胞”有很深的依恋，爷爷答应你，事后一定助你唤醒它，断不会让你孤独……”
“祖爷爷，够了。其他的事，曦儿一定不会听您的，可这事……曦儿绝不退步！”
曦打断了祖爷爷的话，朝着那漩涡走了两步。
见状，漩涡内，一双暗红色的眼瞳露出异色，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女娃娃会这般固执。
“就算是救不出那少年，反还把你送进去？就是辜负全族的希望，辜负爷爷的希望你也执意如此？哪怕是搭上全族的未来，你也在所不惜是吗！？”远祖语气加重，带着责备。
曦头一扬，额前粉色刘海一抖，果断而又坚定的吐出一个字：
“是！”
听到这里，那小漩涡慢慢闭合，再也听不到远祖的声音。
一股压盖着四周的不知名力量缓缓收缩，进入那小漩涡。
这一刻，精神力放开，很快，曦似是发现了什么，身形一颤，双拳紧紧握起。
双脚轻轻一点，身形急射而出，一穿而过，云层间留下一个不断扩大的孔洞。
只留下一道温柔而又霸气的话：
“矮跺子，你永远也甩不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