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露了白。
老天爷,希望你能保佑我的家人。我不上大学都没关系,哪怕一辈子和谢子衿分开都可以,希望你保佑他们平安。
这一个漫长的晚上,林悠把这几句话念叨了几百几千遍。她也终于明白了母亲时常说,不求你大富大贵出人头地,只求你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
那是她觉得是妈妈安慰自己的话,这才知道,原来妈妈真的只是希望自己平安快乐。
林悠茫然行走在清晨的雾气中,满眼泪花被风吹散。她不断擦着眼睛,可眼泪就像是断了线似的不住地往下掉。
当谢奶奶开门见到她这样子也是吓了一大跳,“哎哟!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快进来!!”
一个晚上林悠连眼睛都没有闭一下,她困极了,又强迫着不让自己睡,加上哭了那么久,眼睛早已经肿得跟核桃差不多了。
“奶奶!”她扑进谢奶奶怀里又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地说:“我爸出事了,奶奶,你说我爸会不会…”
“不许胡说,傻孩子!”谢奶奶打断了她的话,又赶紧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
听到动静下来的谢子衿看到林悠这么狼狈的样子,心狠狠疼了一下,也顾不得自己有没有穿鞋,连忙问:“怎么了!你怎么穿这么少出来了?出什么事了!!!”
林悠只是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把谢子衿急得满头大汗。
“好了,你也别问了,先给小悠找件厚衣服穿上,我去厨房煮碗姜汤。”
看到林悠被扶着上楼,谢奶奶才转过身擦了擦眼泪,颤颤巍巍地进了厨房。嘴里念叨着,“上天保佑,好人有好报的。”
一碗热滚滚的姜汤下肚,林悠才勉强冷静了些,但还是不停地抽泣。
“我妈说让我等,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林悠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从昨晚上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个小时了,如果是最早最快的一班车,也要中午才能到爸爸的部队。
可折磨人的不是绝望,而是闪烁不定的希望。林悠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干嘛,是抱有希望的等?还是做好最坏结果的准备?
谢子衿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好了,别想太多,叔叔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一个晚上没睡,赶紧休息一下吧。”
“谢子衿,我害怕…”
“不怕,有我在呢。”谢子衿紧紧握住她的手,坐在地板上,“我守着你,不怕。”
柔软的被窝里有淡淡的鄙香气,是谢子衿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林悠觉得很安心,困意慢慢袭来让她闭上了眼睛。
谢子衿把她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心里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他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在林悠深陷痛苦的时候自己还能够陪在她身边。可是现在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他又希望永远也不要有这么一天。
哪怕林小悠这辈子都这么七窍不通,他也不希望突然有一天,林悠会像自己很多年前一样,一夜之间长大了。
那种滋味,希望林小悠这辈子都不要尝到。
晨光中,他轻轻低下头吻在熟睡少女的额头上,轻声叹气低语,“林小悠,别怕,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少年对自己起誓,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云卷云舒,一直到太阳下了山,林悠终于等到了自己妈妈的电话。
“悠悠,别哭别哭啊,你爸他就是受了点伤,不严重,过几天我们就回家了。”
电话另一头的叶文文也揉着眼睛,一看也是哭过一场的样子,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稳冷静,安慰着女儿。
她握着听筒,听到了爸爸轻微的咳嗽声,林悠知道自己妈妈是不会骗自己的,所以当听说只是受伤的时候,心里的石头才总算是落了地。
一旁的谢子衿看到她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也庆幸,还好还好,上天还是眷顾林小悠的。
叶文文嘱咐林悠看好家,安心的等他们回家,又零零碎碎交待了很多。
末了感慨了一句,“悠悠,妈妈既希望你长大,又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
这话让林悠辗转了一整晚,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了妈妈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又或是在院子里给大黄换狗窝;不然在饭桌上看着电视出神的时候,却不忘把最好的菜都夹到了自己碗里。
爸爸呢?
好像才和他和好没有多久吧?上次吵架是因为什么?
虽然很少相处,但血脉亲情是骗不了人的,上次他回来的时候,鬓角都有白头发了。
“大黄,我是不是没有做一个好女儿啊?”
林悠实在睡不着,干脆起来抱着大黄聊天,可半夜三更大黄估计也很无奈,只能“汪汪”两声,也不知道是回应还是骂她。
月光里的少女迷茫得很,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咚咚咚”有人轻轻敲门,林悠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谢子衿家里,怀里的大黄扑腾了两下又窜到角落里打盹儿了。
“怎么还不睡?”谢子衿披着外套进来,坐到了林悠身边。
“谢子衿,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做一个好女儿啊?我妈经常说你,懂事又听话,成绩又好不用人操心。我一直都想像你一样,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可是…”
“可是那样很累的。”谢子衿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林叔叔受伤你现在肯定很难受,想快点长大,替他们分担。可是林小悠,做一个优秀的人很累的,我不想你那么累,叔叔阿姨他们也不想。”
谢子衿一直都不希望林悠长大,至少不希望她像自己一样被逼着成长。他记忆中的林小悠应该是欢笑着的,酒窝里盛满阳光,是他这辈子最想守护的东西。
可是人总是要成长的,林悠明白谢子衿的话,但她更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失去这个永远温暖的避风港。
两个人望着月亮,各怀心思地沉默着。
几天过后,学校开学。林悠心不在焉地在楼道里晃悠,脑子里还想着爸爸的伤,根本没有注意脚下的路。
“学姐!”
身后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吓得林悠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南望就站在楼梯下面,一脸的惊讶。
“学姐?你没事吧?”
“啊?”林悠一头雾水,皱了皱眉说:“没事啊,怎么了?”
他几步跑上来拉住林悠往后退了两步,“学姐,我看你刚刚好像在走神,下楼梯差点就踩空了,这可是很危险的。”
是吗……
林悠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刚刚站的位置,确实,如果自己迷迷糊糊地再往前走两步,肯定摔下去了。
看见林悠似乎又在走神了,南望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学姐,怎么了?跟你那个男朋友吵架了?”
“没有,不是…”林悠努力让自己专心起来,还有一个学期的时间,很多事情都还有机会。
南望一手插兜,靠在墙上痞痞的笑,“是没有吵架呢?还是他不是你男朋友呢?”
林悠眯起眼睛看他,突然觉得现在的孝子真的是惹不起了,上学期还乖巧得像个小绵羊似的小学弟,一个寒假没见怎么突然就这么痞了?
还是说,自己老了,跟不上社会进步的脚步了?
“你个孝子怎么会懂我们这些老阿姨呢。”林悠自嘲了一句,挥了挥手说,“谢了!”然后往楼下走去。
老阿姨!?
南望没忍住笑了,如果告诉她,自己实际比她大了整整两个月,那林悠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但他又想了想,以他了解到得情况来看,林悠肯定会在短暂惊讶中回过神来,然后反问自己,“为什么比她大那么多却还在读高一?”
南望越想越觉得这绝对是林悠做得出来的事情,与其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还不如就此打消了告诉她真相的念头。
望着高三部的教学楼,南望突然有些伤感。
可惜,她就要毕业了。
林悠刚走到教室门口,莫心就像个从天而降的八爪鱼一下子缠在了林悠身上。
“哎呀我的妈呀!我可想死你了,我舅舅从国外给我带了曲奇饼,可是想你想得太厉害都吃不下。”
林悠忍住想吐出来的冲动,艰难地吧莫心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眼睛也不抬地就问,“曲奇饼呢?”
看见林悠的心思终于又如同往常一样,回到了吃的上面。莫心暗暗松了一口气,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一边说:“那么重的东西我才不会背呢!在程惜那儿!”
程惜这个免费的苦力正在教室里“誓死扞卫”怀里的东西,身边围了一大帮人,都对他怀里的饼干虎视眈眈。
“他们都在干嘛?家里闹饥荒了?”林悠不解,不就是一盒饼干吗,至于这么挤破头吗?
莫心故作高深地说,“姑娘,你听过占卜吗?”
“不就是算命吗?街边的瞎子老头五块钱能给你算三次,次次都不一样。”
“非也非也!”莫心摇摇头,“程惜那里有一盒饼干,就是占卜饼干。一共十二块,每块儿味道不一样,酸甜苦辣咸对应不同的解释,要不要尝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