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坦白
他没有否认,父母跟他探讨过早恋的问题,母亲常说遇到喜欢的女生就多接触,在最美的年纪里喜欢上一个人不妨大胆些,这段美好的记忆是会今生难忘的。他的父亲和母亲即是高中同学,互相鼓励考上了同一所名校,毕业后结婚生子,美满的不像话,于是闵洋一直觉得母亲是支持他谈恋爱的,至少不会反对。
他也想和母亲分享情窦初开的感觉,让她帮忙出出主意,有点难为情的道:“嗯……也没有经常吧,总共打了五次电话。”
他的母亲一眼望穿儿子的心思,说:“她考上了什么学校?”
闵洋回答了,母亲微皱眉头,却巧妙的用端杯子喝水掩饰了。他刻意想让母亲增加对方锐的好感,说:“她差点去当了模特,一家大公司一直要签她,全市所有的学生中只选中她一个,但人家看不上,还是想考大学。”
他的母亲说了声,“噢,是吗,这姑娘挺上进。”
母亲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可沉浸在自己小世界里的闵洋毫无察觉,他高估了母亲对他谈恋爱的态度,准确的说,是低估了母亲对他女朋友的标准。他这位在大学里教微积分的母亲,每天和数字打交道,用公式来预测儿子的前途,在这个不能更改的公式中,她只愿意看到加号,一旦有减号出现,必须出手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闵洋道:“她特别上进,人也好,很善良。”
他母亲笑道:“我们闵洋长大了,评价人的标准变了,你要记住大学是个小社会,到了学校里,要择善者而交之。”
闵洋脸通红,母亲这是默认他去追求方锐吗,他母亲斜眼旁观养了十八年的儿子,除了学习以外的小宇宙第一次被点燃,故作镇定道:“你去敬一下婉如,虽然她考的大学不如你,但叔叔阿姨高兴,你去敬一下,你爸爸有面子。”
闵洋听话的端起酒杯,往婉如坐的那桌走去,因双方父母的关系,他和婉如时常见面,但婉如和他基本上属于互不打扰的平行线,今天或许是迈过了不再以分数论英雄的坎,她竟然愿意和他聊上几句。
他便旁敲侧击的向她打听方锐,这才知道她一个暑假都在打工赚学费,她的家在本市的农村,家里逼着她考大学,考上了又嫌她考的不好,她想上学,只得自食其力。至于她放弃了进模特公司的机会,也是迫于家里的压力,父母务农,她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全家人指望她出人头地,飞上枝头变凤凰,赚了钱让家人衣食无忧。
闵洋默默的听着,插话道:“去当模特不是等于工作了么,工作了就直接可以领工资了。”
婉如似乎早就为此耿耿于怀了,生气的道:“何止领工资,签约费这个数,虽说是卖身费,但别人想卖还卖不了呢,多好的机会啊,人生哪有那么多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婉如竖起六根手指头,闵洋皱眉道:“那她的家人为什么不同意呢?”
婉如道:“迂腐呗,她爹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总认为做模特不是正经出路,考上大学才能光耀门楣。”
闵洋恍然大悟,原来方锐的父母对模特这个职业存在偏见,叹道:“怪不得呢。”
“方锐就是被家里拖累了,她打工不仅要赚自己的学费,还要给她两个弟弟钱花”,婉如耸耸肩,“重男轻女的典型,她在家就像个小丫鬟。”
闵洋道:“那方锐怎么想的?她是不是特别想做模特?”
婉如道:“那当然了,她成绩不好,生在那一穷二白的家庭,只能靠自己改变命运。”
闵洋道:“看来她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婉如道:“必须的,成为模特哪那么容易,不是具备天资条件就够了的。”
闵洋没吭声,婉如道:“哎,我说你怎么对方锐的事情感兴趣?”
闵洋遮掩道:“噢,之前听说方锐要当模特,大家都挺好奇的,我随便问问。”
婉如切了一声,吆五喝六的去招呼其他客人了,闵洋魂不守舍的回到座位上,再向方锐在的方向望去,却见母亲和她在说话。母亲与闵洋的目光相对,便停止了和方锐的交流,走了过来。
闵洋问道:“妈,你和方锐在聊什么?”
他母亲轻描淡写的道:“我替你了解了一下情况。”
具体了解了什么情况,她好像并不愿意多说,闵洋也无心追问,惆怅的回味婉如刚才的话。
他母亲对他父亲道:“以前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看来,读书对一个人的认知水平影响很大,读不读书,读的好不好,有大不同。”
他父亲用一种不理解的眼神看着他母亲,不明白她这句突兀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母亲又道:“父母的文化水平决定了子女的成长。”
他父亲道:“嗯,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嘛。”
他母亲道:“婉如这孩子不错,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水灵灵的,又聪明,我们熟悉的小女孩当中,属对她最知根知底,我就喜欢她。”
他父亲道:“婉如这孩子就是不肯读书,人倒是机灵的很。”
他母亲道:“读书分很多种,她画画不是挺好的,每个孩子的悟性不一样,婉如以后能做个设计师。”
他父亲笑道:“你也不看看她爸妈是谁,两个聪明的人在一起,生出来的孩子会笨么。”
他母亲道:“婉如她爸年轻时就是台柱子,现在是文化馆馆长,家里的艺术氛围摆在那,所以说,家庭环境对下一代,甚至下下代的成长至关重要。看一个人怎么样,看看他的家庭就够了。”
他父亲刚想搭话,看见闵洋满腹狐疑的望着他们,他不懂父母你一句我一句的在打什么哑谜。
他母亲话锋一转,对闵洋说:“凡事都有例外,方锐是个好姑娘,虽然是农村人,但讲话有分寸,只要你喜欢,我们全力支持。”
不待闵洋开口,她对她丈夫道:“你儿子开窍了,遇上喜欢的人了。”
闵洋笑笑,又习惯性的将眼睛移向方锐,他们之间,他总是在远远的看着她。酒席快散场了,她在整理背包,好像马上要走了,闵洋急忙站起身。
他父亲叫道:“闵洋,你去哪?爸爸今天喝多了,麻烦你叫辆出租车,把我和你妈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