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赌局
盯着宁越在斗笠面纱下模糊的脸庞,章祁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又是咧嘴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望了眼孙老头,问道:“就算这样,你也让他来?”
“老夫话已经说过了,就不会收回。他想如何下,是他的事情。而且我相信,他不会故意输掉。”孙老头面不改色,没有多问宁越一句话。
但是在他心中,悄然一动。
但凡赌局中的残局,一向都是镇局者这边拥有优势,只需要利用妄图破局之人的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一招致胜。十赌九诈,在这看似公平的棋局上,同样如此。
然而如若破局之人真的看穿了所有可能,那么同样可以将局势引向自己想要的结果。因为,他赢取赌局的条件是两个,胜,或者平局。
这便是宁越唯一的一点优势。
“小子,太自以为是可不好。”
章祁戏虐一笑,拨手棋子动,战车横冲直撞落入黑子之中,白色的城堡图案很是醒目。
“一切等到棋局结束,再说不迟。”
不为所动,宁越又推出了一枚士兵棋子,与之前那枚斜对呼应着。
见状,章祁一哼:“从一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子落,声响清脆,他毫无顾忌大开杀戒,白色的棋子肆意纵横在棋盘之上,虽然自己也有所损伤,然而伤及不到根本。
几个回合下来,宁越的劣势更加明显,战力再损四枚,不过一枚士兵也终于即将到达地方的本阵,形势如同上局,进一步则升阶。
只是自己本阵这边,岌岌可危。
眼见局势已经和上盘差不多了,孙老头微微一眯眼,关键的时刻到了。之前落败的失误,他相信宁越不会再犯。
当然,宁越自己也能看得出来,手指缓缓回到本阵,却不是单单只动一个棋子,而是两枚棋子同时变动换位,从遥遥相对变成了紧密相依。
“王车易位?”
章祁一惊,这一步确实是规则里所允许的,并未胡来,只是这个时候,他不明白这一步有何用处。
不过在他落下又一步棋时,脸色变了,过于深入敌阵,他棋子的彼此配合性差了,靠着牵制才维持着继续冲杀,突然间魔王的换位导致想要继续牵制无疑多上一步,而对方战车的调入又巩固了护卫能力。
同时,战车与深入他本阵的士兵连成一线,彼此相应。
抬手一推,士兵踏入本阵,升阶之下化为最强棋子,王后。这一次,宁越利用自己换来的一步间隙弥补了当初的失误。
接下来,章祁有些自乱阵脚了,面对一枚王后在自己本阵中的纵横,再也不能如同刚才那般占尽优势横冲直撞,疏忽之间,又判断错误,一步走错,终成败北之局。
本身,残局白子方更有优势,黑子进攻方的取胜可能其实只有平局,如若获胜,便是镇局者持子的失误。
脸色骤然一片煞白,章祁看着已成定局的棋盘,脸庞一阵抽搐,双眼中涌现一抹愠色。
嘭!
一把掀翻棋盘,他抬手一指喝道:“这局不算,你们两个联合起来作弊阴我!”
“棋盘上不可能作弊,每一步都是你自己决定的,老夫不曾多说一句话。输不起就别玩。所以,我才懒得和你下棋。”
孙老头冷冷一喝,随即挥手一抓,顿时,宁越双眸一眯。
只见随着小桌翻倒散落在地面上的一枚枚银币金币竟然腾空而起,被孙老头全部握在掌中,而后重新装回章祁一同留下的钱袋里,抛出一掷。
“小子,你赢了,这些都是你的。今天,就不再下另外一局了,收摊。”
说罢,他蹲下将棋盘抽出,一枚枚的拾起坠落的棋子,而不是和之前那样直接运转体内的劲力隔空取物。
但是露了那样一手,宁越惊到了,而章祁则是被震慑住,强行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里,袖中握紧的拳头不由放开。
“这一次,是你们赢了,我认。不过下回,不会有这么简单。”
留下一句狠话,他扭头便走,出门之刻,周围赌桌上还有几人急忙停下手中的戏耍,跟了上去,一阵询问,不过从神态上来看,他们只是章祁的跟班。
“那个章祁在这废城区有点小势力,惦记上了我的一件东西,却又看不穿老夫虚实,几次下局想要赢,只可惜功夫不到家。这一次,他吃了瘪,很可能不会就此罢休,你要小心。”孙老头继续收拾着他的棋盘棋子,头也不抬。
“明白,多谢前辈提醒。”
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很沉,宁越当然也知道这钱想带走简单,不过还能在自己手上捂多久,那就说不准了。
孙老头继续说道:“尽可能别在这废城区动手,难免有些两不相帮之人会根据形势趁火打劫。荒山城是某个实力罩着的,废城区管不着,但是如若在城区里动手,惊动到了治安队,他们肯定会管,跑快点吧。”
“多谢。”
拱手回道,对于孙老头选择自保而不再帮,宁越心里没有异议,在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
将钱袋收入怀中,他转身大步走出赌场,其中也不乏有人目睹了之前的事情,探出脑袋来看上几眼,但也只是看看,没有上来阻拦去路。
回到地面上,街道还是那般喧闹,宁越长长呼出一口气,目光扫过四周,依旧是人来人往在各个摊位上讨价还价的情景,然而在某些角落里,某些人的神态和举动并不正常。稍稍辨认一下,不难发现有几个就是之前跟着章祁出去的人。
但是至少在这条街上,他们不敢动手。
“果然要堵我。不过这样一来,却也正好利用一下,还在预料之中。”
扯了扯胸前的一根藤条,很稳当,锈迹斑斓的古剑就背负在身后,真的要动手,宁越还是有信心的。只要这一张底牌在,不说取胜,想走应该没问题。
当做没看见一样朝着来的方向返回,经过那一处拉着帘幕的废墟时,这一次他没有回避,而是往摆出妩媚身姿的女子手里塞了两枚金币,细语一番。
顿时,那女子眼睛亮了,连连点头,拉着宁越就进入到了帷幕之中。
眼见如此,人群中跟着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间都是似笑非笑的模样,他们彼此都懂。
然而,时间过了好一会儿,依旧没人出来,终于有一人意识到不太对劲,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掀帘幕,只见里面只有一人,引着宁越进来的那名女子正在梳妆,此外再无人影。
“不好,中计了!”
与此同时,早就从废墟另一边悄悄离去的宁越已经看到了废城区的边界线,一阵小跑上前,侧过脑袋与之前见过面的看门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间都没有表达什么,对方任他离去,自然不会阻拦。
双脚刚刚重新迈回到城区之中,他终于喘了口气,然而,本能的自觉却在告诫着自己,麻烦依旧没有褪去,目光一瞥侧面,几道人影从房屋后走出,其中一人正是在赌场中输棋的章祁。
“就知道你会从这里出来,真以为我只打算用一批人在那里堵你而已?”
为首的章祁戏虐一笑,抬手一招,身后数人同时纵身上前,气势汹汹。
没有一句废话,宁越脚下发力一瞪,跃身直接掠上前方一处屋檐边缘的突起,再借力一踏,继续迅疾窜出,周身长袍骤然在风中猎猎鼓动,矫健的身形几次兔起鹘落,又再次重新回到地面上,飞奔的步伐大幅度迈开,形似飞鸟,快如疾风。
云虚剑阁身法武学,飞燕梯云纵。
大陆上的武学大体可以分为圣天灵凡四阶,每一阶又分上中下三等,宁越习练的这样武学仅仅只是凡阶中等,不过并未任何攻击能力,只是纯粹的速度提升,发动期间若想再施展其余武学功法,体内经脉流转玄力的负荷还将加剧。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瞬间爆发的突进速度十分惊人,据称,最初创作这样武学的目的就是能够让元武境或是灵醒境的武者,也能够暂时达到乘风境层次那种驾驭气流穿梭的能力。当然,真要比较速度还差上数倍,但是目前来看已经够用了。
呼啸风声不绝于耳,宁越回首一望,后方的几人在他视线中已经只剩下几个模糊的汹点了,然而依旧穷追不舍。再往前,即将进入闹市区,在那里若想动手,就不得不顾虑一下荒山城的治安队了。
只是……好像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飞纵的身形突然停下,宁越望着正前一道从拐角处按剑迈出的身影,对方的目光也在打量着他。
来者不善。
嗖!嗖!嗖!
下一刻,又有三道身影从两侧屋檐跃下,形成包围之势将他环在正中。
“这位朋友,向你打听一个人可好?”
前方那人微笑着说道,脸上的神情却令人看着有些不寒而栗,在他手中,一卷白纸缓缓展开,最为醒目的赫然是上面绘制的一副人像,猩红色的通缉二字高居顶端。
根本就不用看,宁越也知道那便是他的通缉令,眼前的这几人赫然便是之前他进去废城区之时,看门人堵住不让进的那几个。
果然,他们也一直在这里等着。
按了按头上的斗笠,他回首又瞥了眼后方,由于自己身形停下,章祁几人迅速缩短着双方的距离,很快就能够抵达这里。
“打听就免了吧,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说话还这般拐弯抹角?”宁越哼声一笑。
闻言,那人嘴角边的微笑更加不怀好意。
“那么,是你乖乖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我们动手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