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献祭禁术
“意外吗？不意外吧？”穆销骨一脚踩断了王德海的脚骨，依旧笑着，“早在长泽林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不是吗？”
沈君骨微微握紧了手，“你……”
“没错。”穆销骨坦然道：“我是半人半妖。”
穆销骨是半人半妖，就算是缚灵袋也奈何不了他，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能够进入到长泽林里，直到靠近长泽溪的时候才倒下。
“哦对了，还有。”似乎想起了什么，穆销骨抬手，目光霎时变得阴冷起来，嘶声吼道：“云陵穆销骨在此！魔道子弟皆现原形，听我号令！！！”
一时间，之前还脸色苍白的魔道子弟，一个个地全都嘶吼着面目狰狞地撕碎了身上的衣衫，暴露出了原本恐怖可怕的真身来。
有瞳妖，阿瞳，满身遍布的血红眼睛；有木妖，阿木，足有十人高的魁梧树干；有水妖、有九尾狐妖、有玉兔精、有火妖、有蜘蛛精、有地妖、有巨蟒怪……形形*，应有尽有，让人光是看着，都心生畏惧。
沈君骨看到穆销骨身后那一个个可怖的妖魔精怪，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微微皱起了眉头，“穆魂……”
可穆销骨却没有给沈君骨劝阻的机会，张口，冷声道：“杀。”
一时间，咆哮声响彻云霄。
原本阿木他们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就是因为在靠近长泽溪的地方还要保持人形太艰难，现在有了穆销骨的命令，一个个全都原形毕露，也就恢复了强大的战斗力。
仙家和魔道的实力立刻便变得势均力敌起来，红尘子弟抱头四处逃窜却还依旧叫嚣着要杀了穆销骨。
穆销骨置若罔闻，伸手放入怀里掏了掏，似乎想要掏出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掏出来。眼看着面前这些比妖魔精怪还要狰狞的红尘子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竟然忍不住笑了。
他用尽了桃花去救的人，此刻却想要将他置于死地。不得不说，真的是很可笑啊。
然而就在魔道和仙家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远处忽然就赶来了百余人，在各家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纷纷露出了妖魔精怪的原形，飞扑而来咬杀着红尘和仙家子弟。
穆销骨一愣，因为这些妖魔精怪，全是他桃花坞的精兵。看样子像是听到了他之前的召唤，所以一个个地全都急忙赶来援助了。
可如果桃花坞的精兵都被穆玄奕安排在他的身边护他周全了，那现在的桃花坞……
穆销骨凄声长啸，不敢再去多想，一反手，尖锐的指甲显现了出来，闪身也跟着加入了战斗之中。
他的目的一如最初，只是想要离开红尘，回到魔道，回到云陵桃花坞，仅此而已。如果这些人不肯让路，那么，他就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来了。
之前还勉强能够与他们抗衡的仙家和红尘霎时便落入了下风，惨叫声接连不断地传来。天上的雨犹如倾盆而下，血雾弥漫在空中，竟让人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雨，只知道，都一样的寒冷刺骨。
也不知到底杀了多久，穆销骨才终于看到一条‘血路’，一抬手，正准备让魔道子弟撤离，目光所及的地方，却看见沈君骨不知何时，已经执剑抵在了阿瞳的喉咙前。
“阿瞳？！”穆销骨大惊失色。也正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让附近的红尘子弟有机可趁，一剑刺穿了他的腹部。
“唔——！”穆销骨的身体一僵，回头看向趁机暗算他的那人，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阿秀。
“对……对不起……”阿秀的浑身颤抖着，像是遇到毒蛇一样避之不及地慌忙拔下了头上的桃花钗子扔在地上，恨声道：“但是妖魔……害人的妖魔都该死！都该死！！！”
“公子！”云陵弟子皆是一惊，可还没来得及动手，阿秀就已经因为惊吓过度，昏迷倒在地上了。
穆销骨抬手制止了想要杀了阿秀的魔道子弟，重新回头看向沈君骨，道：“放开阿瞳。”
没有什么可恨的。阿秀曾经救过他，现在又伤了他，也好，穆销骨只当是还清了这份人情，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沈君骨的眼中有些许波动，却仍旧只道：“住手。”
“‘住手’？”大雨之中，穆销骨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束发绳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不见，一头银白的发有些凌乱，微微抬手将一直紧攥着的帛书举起，沙哑着嗓音问道：“你可知道……这印记代表着什么？”
沈君骨看着那犹如渗血一般的桃花印记，感觉到面前的阿瞳浑身颤抖，情绪激动，他便伸手点了阿瞳的穴道，没有回答。并非云陵魔道的人，他也不可能会回答得了。
穆销骨苦笑一声，“好。愿赌服输，我住手。”
不知道是不是沈君骨的错觉，竟从穆销骨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哽咽。
“全都给我住手！！！”穆销骨吼道。
之前还杀得不留余力的所有人，都应声停了下来。
阿瞳满身的眼睛，似乎想要说话也根本无从开口，原本瘆人的模样此刻看起来却有些可怜。
“现在可以放开阿瞳了吗？”穆销骨问沈君骨。
沈君骨的手微动。
“当然不可以！”仙家子弟里立刻有人怒道：“继续朝着你们身后的杂草丛后退！马上！”
“没错！往后退！全部往后退！”
“退啊！你再不退，阿瞳的命就不保了！”
“为什么？”穆销骨问，拔掉了腹部的剑，任由那血流淌，踉跄地走着，却又自答道：“因为这杂草丛的后面……有长泽溪是吗？”
“不然呢？！现在你仗着有这些妖魔精怪的协助就肆无忌惮，如果不让他们彻底沉睡在长泽溪里，你要想反悔继续伤人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没错！必须退进长泽溪里！”
“快点退！不要磨蹭！”
穆销骨没有动，只是依旧踉跄地晃动着，黑红色的眼睛看向沈君骨，道：“我知道，自从发现我是魔，你就比以前更不喜欢我，也更不想见到我。”
沈君骨微愣。
“但不论如何，你始终是救过我，现在想要回这条命，我还你就是。”穆销骨伸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又道：“可阿瞳是无辜的，魔道子弟也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我下的命令，尚在云陵压制之下的他们不敢反抗，只能照做。不是有人常说，你们仙家行事讲究‘追根溯源’吗？既然错的都是我，你就不要为难阿瞳，放了他，放了魔道子弟，留我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后果，也足够了。”
“事到如今你还有跟我们谈条件的资格吗？！”曲子轩怒道。
“怎么没有？”穆销骨反问。
他只需要不顾阿瞳的生死，就足以全身而退。
可他不能，也不愿。
“这只瞳妖应该已经跟了你很多年了吧？你舍得扔下它，用它的死换取你的自由？”曲子轩心中自然明白穆销骨有多在乎他魔道的人，冷声道：“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往后退到杂草丛里，命令他们全部跳进长泽溪的分流，不然的话……阿瞳的命就真的难保了。”
“是吗？”穆销骨不置可否，踉跄了两步，牵动着嘴角似乎想笑，却没能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销骨！”温子衍大惊，却因为四周都有仙家子弟守着而不敢轻举妄动。
“趁着现在还有商量的余地，往后退。”曲子轩道：“你被化蛇打中的旧伤还没有痊愈，现在又身受重伤，已经要不行了，再继续僵持下去也强撑不了多久的。”
“‘不行’？”穆销骨的脚底终于踉跄着站稳，却看着面前的沈君骨，笑道：“我们云陵的人，从来都不知道‘不行’这两个字，到底该怎么写。”
曲子轩握紧了手中的剑，道：“你如果非要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们赶尽杀绝了！”
“‘赶尽杀绝’吗？”穆销骨说着，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沈君骨横在阿瞳喉间那锋利的剑身，沉声道：“别乱动。”
“你干什么？！”曲子轩顿时有些慌了。
穆销骨没有回答，依旧笑着，用力一握让剑锋划破了他的手，鲜血便顺着指缝不断地溢了出来。
沈君骨微愣，“穆魂……”
然而下一秒，那血滴落在地上的瞬间，以穆销骨脚踩着的位置为起点，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阵法，散发着刺眼的殷红色光芒！
所有人皆是一愣，急忙向后退了好几步。
“我是身受重伤，但不代表我就不行了。”穆销骨说着，咳出了几口血来，又道：“这阵法，是以施术者献祭生命作为代价来召唤出上古妖兽的禁术，一旦仪式完成，你们……就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他之前踉跄着不断走动时，并非只是单纯的站不稳，而是因为他在借此用脚画出召唤阵。
“既然是禁术，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曲子轩皱眉问道。但与质疑的语气不一样的是，他看起来也非常地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