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敌友
“行啦，洛衡，你再说闷蛋当真了。”明轩拦在韩弈面前，漫不经心地一摆手。
韩弈紧绷的脸，放松了一点点。
洛衡微微一笑，笑容里竟然带着几分无赖。韩弈突然觉得这表情有点熟悉，竟然和不正经时候的明轩，有三分相似！
明轩是十几岁的时候送回明家的。他是和死人待了三天三夜以后，才回到明家的。他是无父无母的情况下回到明家的。没有人见过明轩小时候的样子。没有人知道，明轩在进入那辆坠落的轿车以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
这个想法让韩弈不寒而栗。他相信时间的魔法，相信共同走过的日子。但是他为什么有些心里没底呢？
“他们只是误把毒草当柴火烧了。”洛衡从口袋里拿出几个草药，“等毒烟都散尽了，用这个煮些解毒的水给他们喝，就没事了。”
韩弈不信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又看看山洞里陷入癫狂的人们：“可是，胖大姐为什么一开始没事，后来却有事了！”
“谁知道，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洛衡也看了看山洞，“等一会儿，等毒烟都散尽了，给他们解毒。先说好了啊，这事儿我可不干，脏死了。”
“脏活？”韩弈不明白。
明轩低声提醒：“就是催吐什么的。”
许是想起被韩弈吐得惨兮兮的西装外套，站在洛衡身后的冯烈也是一脸的嫌弃。
韩弈看着冯烈那张脸，也是一脸嫌弃。
明轩挡在两边中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咱们应该先找一个避雨的地方再说吧。”他抖着身上已经再次湿透的衣服，惨兮兮地向韩弈求助。韩弈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毕竟他现在的状况不比明轩好多少。如果不找个避雨的地方，弄干身上的衣服，再吃点东西……他们一定会感冒，到时候麻烦事又会一大堆。他俩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可不想一转头再进去一次，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于是，两人跟着洛衡到了一处小山洞，距离原来众人聚集的地方，相隔几百米。虽然雨帘厚重，却依稀能够看出那边山洞里一直没有熄灭的篝火。
“我们当时是跟着林汀过来的。我们来的时候，他们都还挺正常的。”洛衡抱着肩膀，好心地讲述事件经过。
如此好心地洛衡还在山洞里同样点上篝火，并将准备的水和食物分给韩弈和明轩。（这是今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明轩早已经顾不得形象，往嘴里塞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安大女生为什么会想要睡他。至于韩弈，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吃饭的那个速度也是让人着急的。在一边看着的洛衡都担心，韩弈还没吃上两口，明轩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吃光了。
“那，然后呢？”韩弈说话的声音平淡，眼神却犀利得吓人。洛衡知道，韩弈并没有打消疑虑。
“他们的表情都不太正常，好像刚刚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林汀刚一回去，就被抓住了，我们俩就没上前。那个霍权，发疯一样掐着林汀的脖子。他们上去救人，霍权突然放开了林汀，并且见人就打。山洞里乱成一团，他们都跑了出来，四散奔逃的。我就躲在外面看看清楚。”洛衡走到山洞口，伸手接了些雨水，“霍权也从山洞里追了出来，漫无目的地胡乱打人。我本来和这事儿没什么关系，但是他不知怎么救盯上我了，跟着我后面就追。然后天上打了个雷，他就喊了一句什么。等我再回头，他就趴地上了。”
“你是说，霍权是被雷劈死的？”明轩塞了一嘴的食物，说话都不是很清楚，“你当拍电视剧呐。”
洛衡也是一脸无语：“我就知道，说出来都没人信。但他就是被雷劈死了。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受人恩惠的自觉，你好像在吃我给的东西，就不能稍微尊重我一点儿？”
“劈劈劈，你说劈死就劈死，然后呢！”明轩举双手投降，“快说快说。”
“有什么好说的！”洛衡叹气，“谁知道他趴地上死真死还是装死啊，我自然是要躲起来的。可是等我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见了。回到山洞里，却发现霍权的尸体和其他两个人在地上摆出了个什么阵，地上还画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然后我觉得事情不对，就撤出来了。然后他们就……”
“阵？”明轩仔细回想刚才在山洞里看到的东西。似乎，在霍权和大铆钉尸体下面画着黑色的线条。但具体是什么样子，明轩有些不确定。
“一个三角，套着一个三角，外面画着一个圈。”韩弈皱着眉头回想。
“好像是这么个东西。”洛衡点头。
明轩将韩弈说的图形画出来，皱眉：“这是个什么玩意？”
韩弈看着明轩画在地上的图，突然在中间添了几笔。
“对，就是这个样子！”洛衡指着被韩弈补充完整的阵图，突然眼前一亮，“就是这个，就是……咦，这个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一直跟在洛衡身后的冯烈，伏在洛衡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洛衡的脸色一变：“锁魂咒？”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可以招来死亡的黑暗魔法。”韩弈盯着地上的图，“有人想要用这种方法告诉我们，还会有人死去。”
寒风吹动篝火，火苗打了个旋转，弱了许多。
明轩感觉身上的湿衣服，如果再不烤干，一定会感冒。不是因为这迎面而来的冷风，而是这个说话的时候完全不注意时间地点诚气候的cp。“你不会是想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在某个人的计划之中吧。你不是也说了，之前动手杀人的事霍权啊，他已经死了，就不会有人杀人了不是吗？”明轩一边将湿衣服脱下来烤干，一边心有余悸地提醒韩弈，“你不会说，之前的判断有误，霍权不是杀人凶手吧。”
韩弈摇摇头，水滴从他的衣角一点点滴落，却完全看不出他要脱下来晾干的意思：“霍权杀人，我是可以确定的。这件事还有胖大姐和洛衡的口供作为证据，我并不怀疑。”他看着远处跳动的火苗，在黑暗的夜即将吞没一切的时刻，火苗看起来如同游离在生死边缘的鬼火，带着生者的怨念和死者的执念，“我只是一直很奇怪，霍权恨的应该是杨厉天，他为什么没有杀死杨厉天，反而杀了大铆钉。”
“你一直都生活在外太空吗？”洛衡抱肩膀，一脸无语，“难道你不知道，杨厉天在学校里作恶多端，平日里就极其招人恨吗？别告诉我，你连他的手下是怎么依附在他身边的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安大的学生！”
明轩眨眨眼，一脸虚心受教的样子，将已经有些生气的韩弈挡在身后：“我也不知道诶，能不能教教我？我家闷蛋是大家闺秀来的，对这些事情完全不知道。”
洛衡捂着嘴叨念着“大家闺秀”四个字，不知道要笑上几百次才甘心。韩弈瞪明轩，他这“大家闺秀”的诨名，就是明轩叫出来的！
“咳咳。”洛衡注意保持面部表情，“霍权家欠杨厉天家四百万，还不起，所以杨厉天收他做小弟，沏茶倒水鞍前马后，所有脏活累活费力不讨好的活都是他的。霍权说好听了是杨厉天的跟班小弟，说难听了就是杨厉天家的狗。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工作中有一项是保证杨厉天的生命安全。如果杨厉天死了，他就得陪葬，而且是全家陪葬。”洛衡说这一长串的八卦的时候，比刚刚叙述案情的时候痛快多了。
“所以，就算霍权恨透了杨厉天，他也不能让杨厉天死，是这个意思吗？”韩弈认真，虽然和他额发上滴落的水滴很不协调（不不，也许只是角度问题，从明轩那边看过来，滴水的侧颜加上认真的表情，闷蛋实在是帅呆了）。
洛衡不知道明轩为什么突然陷入了花痴状态，他虽然有听闻眼前两人的cp组合，但从来没有想过两人真的有什么cp的关系。不过现在看来……
“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在想，难怪女生们要让我家闷蛋和我并列第一。闷蛋这么帅，就证明小爷我也真么帅啊。”明轩像是读心术一样，回答了洛衡心中的猜想，让洛衡有些接受不能。
韩弈并没有在意明轩说了什么。在他的认知里，如果明轩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那么他说的话，可以直接忽略，因为没有一句有用的。
黑暗的夜渐渐吞噬了一切，连洞外的雨也渐渐成了黑暗中不断响起的协奏曲。远处跳动的火光，让人相信，夜依然平静。那山洞里的人，除了两具尸体，和一个昏迷不醒的杨厉天，剩下的所有人，因为陷入了癫狂，所以都被韩弈、明轩和胖大姐绑了起来。当然，后来胖大姐也一样癫狂，同样被绑了起来。虽然现在看不到洞里的景象，却可以保证那边不会有事发生。
“但愿，岛上没有野兽。”洛衡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野兽？”韩弈霍地站起来，脸色有些白。
“安啦，这么大的雨，就算有野兽也雨休啦。再说，洞里有篝火，野兽怕火，谁会去？闷蛋你怎么有些心神不宁的。平时你早就想到了。”明轩按撰弈，好奇地提问。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韩弈盯着黑暗中跳动的火苗，“我总觉得，想漏了什么。”
“可是现在我们不能确定山洞里的毒烟是不是散干净了，你不会想让我们进去救人，然后自己也变丧尸吧。”明轩一边说，一边学着林汀等人刚才的样子，对韩弈比比划划。
韩弈挥开明轩的手，有些焦躁地坐下来。
这种感觉太差了。吃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给的食物，受了一个仇人兄弟的恩惠，和两个不太熟悉的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最重要的是，应该和他一条心的明轩，这会儿显然被食物收买，完全看不到这两个人的危险程度。
“你好像还在怀疑我。”洛衡看着韩弈坐卧不宁的样子，“你不肯多吃我给的东西，是怕我下毒吗？你连衣服都不肯脱下来烤干，是怕我非礼你吗？你一直这么坐卧不宁，是怕我会杀你们灭口吗？”
刀刀戳心，句句中的。韩弈竟然有些脸红了。
洛衡叹气：“半个月以前，嘉诚花园四号楼六零三。”
韩弈和明轩同时抬起头。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那个疑问已经纠缠了半个月之久。
当天，110报警中心接到报警，嘉诚花园六零三室有人私藏枪械。老段赶到现场以后，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男子，带着一把狙击步枪在那个房间里。但是，那个男子昏倒在地，狙击步枪被人放在桌上。从那名男子的身体特征，老段迅速找到他的身份。他是安城警方通缉的一名杀手。具那名杀手交代，他受雇与人，狙杀当天经过嘉诚花园门前大路的某人。根据事后现彻原，时间地点狙杀目标都和韩弈明轩的行程非常符合。再加上，当天的面包车明显是被人可以安排，再加上，韩弈当天看到的那个不知所谓的男子……
“你的人？”韩弈眼中出现杀气。
洛衡叹气，向冯烈示意。
冯烈举起的右手，露出那四枚连在一起的指环。
“救你的人，是他。”洛衡抓抓头，“虽然下命令的是我。”他戳了戳已经呆掉的韩弈的脑门，“如果我们晚去一分钟，你们两个小子脑门上会一人多一个窟窿。”
韩弈彻底呆掉。
明轩惊得连吃的都掉了。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尖叫。这声音很熟悉，曾经也是在这样一个黑暗的夜里，听见她这样尖叫！
“林汀！”四人顾不得大雨，直接冲了出去。
他们并不知道，这声尖叫之后，事情彻底向不可收拾一路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