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告白
行政大楼的顶楼，安大学生网选的，最适合跳楼自杀的地方。
凌墨就站在行政大楼的顶楼，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心情有些沉重。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影响心情。
雨点落在玻璃窗上，如同敲打着凌墨的心。指腹为婚、未婚夫，都像是压在心上的巨大石头，压得凌墨喘不过气。每个人都知道凌墨对韩弈的心思。每个人都知道韩弈就是凌墨的一切。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可以同生，也注定可以同死。但是……
推开窗户，让暴风雨打进来。
空气那么湿润，湿润得让人抓狂。
凌墨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那些好的、坏的、幸福的、痛苦的回忆，随着窗外的雨，一股脑涌进凌墨的心里。她现在很想冲到韩弈面前说出心里话，她很想告诉他，这十几年来她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也希望之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都这样在他身边。她不希望韩弈身边换成别的女人，即使是早已定下婚约的女人也一样。
可是她不能。
她肩上有担负的责任。他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那人说过，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不可能的。她永远只是一个私人助理。
一直挺直的背松懈了下来，让迸溅的雨水落在脸上。揪紧的心，一点点割裂，一点点滴出血来。她好担心韩弈的安全，可是她更担心，韩弈会变成别人的。她知道，韩弈只相信时间的魔法和共同经历生死的情谊。但是她没有信心，和另外一个拥有时间魔法的人竞争。说到底，她只是韩弈身边一个无足轻重的助理而已。
哒、哒、哒。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是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特有的声音。
凌墨眼中的光亮，一闪即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已经失去红晕的脸，变得彻底惨白。她深吸一口气，抬脚上了窗台。
“你这是要干什么！”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抓住凌墨，用力地将她拉了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爱惜你自己啊！”
凌墨转头看过去，拉住她的是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大姐。白净的脸，清秀的五官，再加上天生优雅的气质，虽然已经有了岁月和风霜依然让她看起来十分美丽。
“你放开我，没有他，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小姑娘，人生在世，生命是最重要的。怎么能因为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就选择轻生呢？谈恋爱就谈恋爱嘛，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的。”大姐抓着凌墨的力气很大，凌墨根本无法挣脱，“难道没了他，你就活不成了？”
“他是我的命！”凌墨冲口而出，“他死，我就死！”
“什么死啊死的。谁死，你也不能轻生。你知不知道，他有可能在骗你，他从来都不在意你。”大姐继续苦口婆心。
“他不会的，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他不会骗我的。”凌墨似乎陷入了歇斯底里，“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对他来说，我是独一无二的！”
“从来就没有独一无二！男人在乎的，只是你的身体，只要关了灯，任何人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区别！”大姐抓着凌墨的肩膀，用力椅，“你听懂了吗？没有区别！他只是在玩弄你!而且还会玩弄了一个又一个！”
“如果我死了，我就会变成最特别的那一个！”凌墨挣脱大姐，再次站上窗台。
大姐再次冲上去：“早就有人跳下去了，我妹妹就是其中之一！可她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那你说说，你妹妹是谁的其中之一。”
大姐的手僵在半空，抓着凌墨的动作僵住无法动弹。已经被岁月侵蚀的面容，显出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方旭，三十七岁，离异。父母早亡，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方乔，六年前自杀。方乔生前是李林的第四任女友，因为被李林抛弃而跳楼自杀。”严峰缓缓走来，背诵材料的能力果然厉害至极，“七年前你和丈夫离婚。三年前你进入安大工作，曾经是图书管理员，食堂配餐员，但最后调任校医院保洁员，专门负责值班室卫生的打扫工作。”
大姐渐渐恢复了常态，看着老严的样子有些难以捉摸。
“失败的婚姻让你不再相信男人。妹妹的死让你痛恨男人。所以你看不得其他小女孩因为爱情而痛苦。所以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李林，为方乔报仇！”
老严的语速并不快，但是吐字清晰，置地铿锵。
大姐，不，应该是方旭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应该立即伏地求饶，痛哭流涕，承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好吧，方旭是不会这么想的。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方旭哼了一声，抱起肩膀，“就算是看似正义的警察，也是满嘴谎言，满脑子阴谋诡计，只会利用无知少女的混蛋！”
“你是要承认了吗？”严峰面不改色。
方旭平静地看着严峰，轻轻摇摇头：“我承认，我是小乔的姐姐。我也承认，小乔是因为那个混蛋才死的。可小乔是自杀，我只能用余生挽救这些可怜的孩子，不被你们这些无耻的男人伤害，这样有错吗？违法吗？”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轻蔑，“还是说，你找到了什么证据，硬要说，我就是杀人凶手？”
“的确，你把现场处理得很好，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严峰微笑，“电视剧真是个好东西，现在连三岁孩子都知道，水和沙是法政的大忌。”
方旭的眼皮抖动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也就是说，你只是在猜。”
严峰摇头：“不不不，我从来不猜。猜是个坏习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物袋，“我只是，在那个混蛋的指甲缝里，找到了一根不属于他的头发丝。”他看着证物袋里的头发丝，眼角瞟向方旭已经变得惨白的脸，“不知道这个，算不算证明，你就是杀死那个混蛋的凶手的证据呢？”
方旭的眼神渐渐落在凌墨身上，惨白的脸上划过一丝愤怒：“你！你骗我！”
凌墨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你骗我！”方旭歇斯底里地挥动双臂，“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骗我！”
凌墨完全更没有想到，方旭的动作竟然这么大，她只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方旭打在她身上的手。但是她忘记了，自己正站在窗台上，而且为了让这出戏好看，她自己打开了窗户……
凌墨一脚踏空，整个人向后跌出去。这里是顶楼，如果没有救护措施，凌墨就死定了。
“凌墨！”严峰冲上一步，伸手去抓凌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凌墨跌下去的速度太快，等严峰冲到窗口的时候，凌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没有骗你！”严峰怒不可遏，“是你自己对号入座，把你自己的失败归结在别人身上。你婚姻失败，你就干涉你妹妹的恋爱，逼得她依赖李林。李林背叛她，你没有劝她、帮她，反而一味的责备她，逼得她无路可走，不得不结束自己的生命。你以为你是在为她好，可是你这么做，只会把她推往死亡的深渊！”
方旭呆住了。
她只是想要让那些受到恋爱困扰的女孩，更加重视自己的生命。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小动作，竟然就会摧毁一个生命，而且是一个她想要挽救的生命。
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你要救她，结果却害了她。
方旭无力地跪下，向着凌墨掉下去的方向，颓然瘫倒在地。
“所以，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杀人不见血。”严峰的话说得声情并茂，就差声泪俱下了。不过，下一秒，那张充满愤怒的脸就恢复了平静，看着方旭的身后平静说道：“幸亏做了预防措施，要不然，我要怎么向那两个小子交代啊。”
方旭听出严峰话里有话，立即转头去看。
电梯门已经打开，凌墨在韩杰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是很显然没有受伤。
方旭如释重负地放声大哭，顺从地接受了严峰的逮捕。
“你可真有胆量。”韩杰扶着凌墨，语气中充满佩服，“不亏是小弈哥的私人助理，果然厉害。你演技这么好，小弈哥知道吗？”
凌墨看着远去的方旭，微微失神：“我没有演戏，我是真的很想自杀。可是我知道，少爷心里根本没有我，就算我真的自杀，他也不会将我留在心里。”
韩杰的声音悠悠地，眼睛里带着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如果你一直站在他背后，不作出一点努力，就永远不会走进他心里。”
“我有啊，我一直在努力！”凌墨激动。
韩杰认真地盯着凌墨的眼睛：“你有说过你爱他吗？你有对他发过脾气吗？你有和他吵过架吗？你有违逆过他吗？你没有，从来都没有。所以，你是他的水和空气，他不能没有你，却永远都看不到你。他可以和你同生共死，却永远不会爱你。”
“难道，我只有说了那些让他为难的话，才会让他爱我吗？”凌墨看着韩杰，充满祈求。
韩杰看着凌墨的眼睛：“如果你爱他，就不要站在他的身后假装空气。让他看到一个真正的你，然后勇敢的告诉他，你爱他。就像我现在，对你说的一样。”他抓住凌墨的手，无比认真，“凌墨，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