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出租房
周六一大早,宁远就到了租住的房子里,把被罩床单一股脑塞进了洗衣机里,今天是个大晴天,被子晒过之后香香的,软软的,子青一定会睡得更加舒适,他高兴地想着,清洗的时间里他又将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他不由得笑了。
“妈,吃药。”李子青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将药丸放在了她的手心。
杨又菱轻咳了两声,自从她从那个地方回来,就一直身体不适,缠绵病榻一个多月才勉强可以下地行走,如今虽有好转,可却还是羸弱,忧思不得,劳累不得,每天大部分的时间仍躺在床上休息。她看着手心五颜六色的药丸,轻叹了一声说:“先放着吧,我等会再吃。”
“妈,你一定要按时吃药,这样病才能好。”李子青在床边坐下,轻声劝道。
“唉!”杨又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药丸悉数放进嘴里,又喝下一大口水将其咽了下来,说:“我没事,你去看书吧!”
李子青给她掖了掖被子,说:“妈,你睡一会,我出去一趟,晚饭前会回来。”
“嗯!”杨又菱闭着眼睛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知道自己是心病,吃多少药都是好不了的,可是又不想女儿担心,只好每日按时吃药以慰女儿忧虑的心。她听见关门的声音,女儿出去了,整个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空荡荡的房间更加冷清,她本想睡一会,可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叮咚叮咚……”门铃声突然响起,她有些意外,披了件衣服慢腾腾地起身开门,看清门外的人时,她怔了一下,惊喜地说:“吴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女人将手里的竹篮子放下,拉着她的手打量了一下,皱着眉头说:“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没什么事。”杨又菱笑着说,将女人迎了进来,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说:“辛苦你大老远跑这么一趟来看我。”
“早就想来了,只是我儿媳妇前段时间刚好生产,我实在抽不开身。”女人又看了看她毫无血色的脸,不赞同地说:“你还是不放过自己。”
“唉!”杨又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你又何苦这么为难自己?这一病都两三个月了,青青该多担心!”女人说。
“我想忘记,可我怎么都忘不了。”杨又菱说:“一闭上眼睛,我就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情景一遍遍地在我面前出现。”
“要我说,你就去找点事情做,这样打发一下时间,你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女人拍着她的手说:“这人啊,最忌伤心,心病是无药可医的,你若是自己都不肯放过自己,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啊!”
“我还撑得住。”杨又菱又咳了两声说:“这次多住几天再回去,我好好陪你到处逛逛。”
女人见她不欲再说,便顺着她的话题说:“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孙子刚刚满月,我也离不开太长时间,这次也是实在不放心你,所以抽空过来看看,给你带了一篮子土鸡蛋,自家养的鸡生的,很有营养。”
“你说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这大老远的,真是难为你带着一篮子的鸡蛋。”杨又菱感激地说。
“就是几个鸡蛋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女人不以为意地说。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只是也没有什么能力能够报答。”杨又菱说:“我是何其幸运,这辈子能够认识你。”
“我们俩之间说这种话就太见外了。”女人环顾了四周一下,问:“青青呢?不在家吗?”
“她刚刚出去了。”杨又菱说:“我也带你出去逛逛,顺便买点菜,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
“这个紫色风铃真好看,把它挂在窗口,有风的时候叮叮当当地响,肯定很有趣。”李子青娇俏地说。
“你现在觉得有趣,到时候必定要嫌它吵闹,影响你睡觉。”宁远笑着说。
“那我把窗户关上不就影响不到我了吗?”李子青睨了他一眼,嗔怪道:“真是笨死了。”
“对对对,你最聪明了。”宁远点头说。
“我们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李子青看了看他手机拎的两个大袋子,有些纠结地说:“其实只是中午睡觉的地方,这样花心思布置真的是太浪费了。”
“一点都不浪费。”宁远说:“住的地方一定要舒适,要有家的感觉,这样才能休息好。”
李子青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后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她一下,她猛地跳了一下,慢腾腾地转过身,惊魂不定地叫了一声:“妈。”
杨又菱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扫视了一遍,问:“在这里做什么呢?”
“阿姨好。”宁远看李子青没有说话,主动开口解释道:“我们是出来购买布置班级的东西的。”
“你是?”杨又菱又仔细看了他一眼,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是谁。
“我叫宁远,是子青的同桌。”宁远彬彬有礼地回答,右手不着痕迹地碰了李子青一下。
李子青像猛然回过神来一样,问:“妈,你怎么在这里?”
“哦!”杨又菱瞟了宁远一眼,回答道:“你吴阿姨来了,我们出来逛逛,既然是班级的事情,那你们就先去忙吧,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吴阿姨好!”李子青打了个招呼说:“妈,那我们就走了。”
杨又菱点点头,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真是吓死我了。”李子青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还以为我妈在家睡觉呢,结果居然在这里碰上了,还好我们刚刚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见了丈母娘却只能叫阿姨。”宁远笑着说。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都快要吓死了,手心都是汗。”李子青瞪了他一眼说。
“别怕,有我在呢!”宁远说。
“有你在才糟呢!”李子青叹了一口气说:“晚上回去肯定又要被我妈询问一番了。”
“大不了就承认我们的关系呗!”宁远满不在乎地说:“看看你妈对我这个未来女婿满不满意?”
李子青又瞪他一眼,不满地说:“真是越说越离谱!你是想让我被我妈打死吗?”
“我怎么舍得啊!”宁远凑近她笑嘻嘻地说,突然感叹了一句:“还是古代好啊!”
李子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下意识地反驳道:“古代哪里好了,依我看一点都不好。”
“要是在古代,我们现在的年纪就可以结婚了啊!我就可以早早地把你娶回家好好藏着。”宁远笑着说。
“你没发烧吧!”李子青翻了个白眼说:“简直就是胡言乱语。”
“青青。”宁远肉麻兮兮地喊了一句,正想说什么,却被李子青大声制止了:“停,你好好说话,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唉!”宁远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这一片痴心啊……”
李子青往后退了一步,说:“好好讲话,你这样我真是太不习惯了,正常一点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宁远说:“我们去将房间布置一下,你就快点回去吧,免得阿姨起疑。”
心不在焉地将房间收拾了一下,李子青就提出来要回家了,离开前母亲那个似有若无的目光让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不如干脆早点回家,看看母亲到底是什么态度。
“你这样急匆匆地赶回去,分明是做贼心虚。”宁远递给她一杯水说:“稍安勿躁,再过一会回去,只要咬定了是去布置班级,阿姨也无话可说。”
“可是我这心里忐忑不安。”李子青皱着眉头说:“总感觉我妈好像不相信我们的话。”
“你自己都不相信怎么让阿姨相信呢,你要坚信你是去布置教室了,只有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要不然别人一句话你就露馅了。”宁远说。
“谁像你撒谎都撒出经验来了。”李子青撅着小嘴说:“我可是个好孩子,都被你带坏了。”
“说明你身上有隐藏的坏因子,只是以前没有被激发出来。”宁远笑着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李子青心里终究是惴惴不安,于是急匆匆地回家去了。
客厅里,杨又菱陪着女人正在聊天,李子青略有些心虚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回来了,教室都布置好了吗?”杨又菱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好……好了。”李子青有些慌张地回答,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却见她不再说什么,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青青真是越长越标志了。”女人笑着说:“你是个有福气的,以后提亲的肯定踏破你家门槛,你可得给她选个好女婿。”
李子青有些尴尬,礼貌地笑着低头不说话。
“这个就看她自己的缘分了,现在也不是古代,还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都是提倡自由恋爱,我啊,也不求她大富大贵,只希望她以后找个知冷知热、能对她一辈子好的人,我也就知足了。”杨又菱说。
“那倒是,女人啊找个可心的丈夫比什么都强。”女人附和着说:“这找男人啊,最重要的是要对你好,长得帅不帅,家里有没有钱,都无关紧要,一个男人要是不舍得为你花钱,那他再有钱都是白搭。”
“她现在说这些还早,连大学都还没上呢!”杨又菱说:“不像我们那个时候,早早地结婚,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
“是啊!结婚以后就被家庭绑住了,哪里也去不了,没有自由,想想还是当姑娘的时候自在。”女人说。
“可不是。”杨又菱说,瞟了低头搅动手指的女儿一眼说:“她现在还小,还是专心读书的时候,我就把她留在大学毕业,等等到二十五六岁也就该嫁人生子了。”
李子青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总感觉她话里有话,可是自己又不能说什么,只好继续沉默。
“你在这里陪一下吴阿姨,妈妈去做饭。”杨又菱说,尽管脸色还是苍白,但或许吴姐的到来让她开心,瞧着精神倒是好了很多。
“嗯!”李子青乖巧地点点头,可她和长辈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所以只好干坐着,偶尔回答一两句问话,索性,杨又菱的动作很快,半个小时之后就煮好了饭菜,结束了她的尴尬。
吃过饭,李子青就借口说要去看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偷偷瞧了瞧母亲和吴阿姨不在客厅,于是就放心地和宁远打了个电话,两人甜甜腻腻地说了一个多小时话,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有些发烫的手机。
时间悄悄指向十二点,李子青打了个哈欠,准备关灯睡觉,杨又菱却推门走了进来,她惊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叫了一声:“妈!”
“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杨又菱严肃地说。
李子青的心又提了上来,忐忑不安地在床边坐下,低垂着头不敢看她。
“我不管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去学校布置教室了。”杨又菱轻咳了一声说:“你班主任和你表哥都说你这一年来学习有很大的进步,我相信你是有心思放在学习上的,也相信你心里是有数的,你现在是学习的时候,有些事情不能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去触碰的。”
“妈,我……”李子青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听我说就好。”杨又菱摆摆手道:“你们年纪还小,肩膀还太稚嫩,有些后果是你们无法承担的,我能理解你们青春期的萌动,但是一直以来你都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妈相信你会有分寸,不会让我失望的。”
“妈,我会好好学习的。”李子青说。
“妈相信你,好了早点休息吧!”杨又菱说着就走了出去。
李子青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才慢慢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