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回 蔡若儿妈妈大闹学校
李子青浑浑噩噩地跟着陶书瑶回到班级,思绪连篇,又混乱至极,她多希望刚刚看到的一幕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蔡若儿又回到教室,和她一起读书写作业。
蔡若儿自杀在学校引起了轰动,尽管学校很快封锁了消息,可事情还是流传了出去,一时之间议论纷纷,毕竟是同校甚至同班同学,大家都不免有些唏嘘,升出几分悲凉之感。
晚自习早早地结束了,班主任将每个学生送到门口,确保没人在学校逗留,宿舍也上锁了,不允许任何学生出入,同时有宿管阿姨隔三差五地巡逻。
整个学校被一股紧张压抑的氛围所笼罩。
李子青正沉浸在自我催眠中,突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被吓了一跳,动作有些迟缓地转过身来。
宁远拉着她闪进旁边的小巷子,两人厮跟着到了租住的房子里。
“宁远!”李子青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宁远没有出声安慰,只是轻拍着她的背,让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良久,李子青才止住哭声,双手微微地颤抖着,却用力地抓着他的衣服,好似怕他一不小心就会消失。
“没事了没事了!”宁远柔声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宁远,好可怕,蔡若儿死了,我看到她的血流得满地都是,那么多,那么红……她怎么会死了呢,今天下午她还和我说话的,她还问我下辈子要做什么,她说她不想再当一个人……”李子青说到这里,猛地顿住,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是不是早就已经想要自杀了?如果我能早点明白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不应该这样轻易放弃的。”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像你挽留不了一条早已想去死的生命。”宁远说:“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她或许只是一时想不开,如果有人陪着她,开导她,她或许就不会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了。”李子青说。
“那不是你的人生。”宁远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不用随便去臆测别人。”
李子青沉默了,她想起蔡若儿那张面无血色的小脸,想起她偶尔不小心露出的满是伤痕的手臂,想起她那个破旧的,洗得发白的书包,她似乎总是一个人呆在角落里,沉默寡言,不和任何人交谈,除了偶尔和她说上两句话,她总是很认真地记笔记,做试题,尽管她的成绩一塌糊涂,她总是默默地将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从来没有一个人夸奖过她一句。她说她一无是处,她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她说她一辈子想当一只自由自在飞翔的小鸟。所以她离开了,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多思无益,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考。”宁远说。
“她该需要多少的勇气啊!”李子青喃喃地说:“为什么就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呢?”
宁远见她神色好转了不少,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袋说:“别人的事情想得那么起劲,自己的事情就不操心了?”
李子青揉揉脑袋,哀怨地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反驳:“我哪有!”她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我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你这个爱凑热闹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宁远问道。
“我也不知道!”李子青苦着一张脸说:“当时脑海里就有一个念头叫我去,可谁知道那个人是蔡若儿呢!”
“不管是谁,这种事情就应该躲得远远的,你和陶书瑶还往前凑,你说你们俩是不是缺心眼儿?”宁远无奈地说。
“不知道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想什么?”李子青悠悠地说。
“她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现在就想揍你一顿,看你以后会不会老实一点?”宁远板着脸严肃地说。
“宁远,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李子青突然问。
“不要转移话题!”宁远说。
“我今天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你不安慰我就算了,你还凶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李子青质问道。
“胡说八道!”宁远拍打了一下她的手背,问:“以后还敢不敢去凑热闹了?”
李子青往后瑟缩了一下,小声地回答:“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宁远的脸色也放松了一点。
“如果是我,我肯定不选择跳楼这种方式,多痛啊!”李子青歪着头想了一会说:“我觉得吃安眠药自杀应该会比较好一点,你觉得呢?”
好半晌没有听见回答,她疑惑地抬头看他一眼,见他脸色铁青,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宁远强忍着揍她一顿的冲动,说:“安眠药不是毒药,想要自杀成功是很难的,除非吃很多,这样要灌很多水,会有药片卡在喉咙的感觉,而且过程比较漫长,会很痛苦,也会死得很难看!”最后那几个字,他几乎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李子青睁大眼睛问:“难道……”
宁远忍不住拍了她屁股一下,不满地说:“难道什么难道,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
李子青“嗷”地一下跳起来,推后两三步,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可以……打我那里!”
“谁让你胡说八道,什么话都说,也没个忌讳!”宁远瞥了她一眼道。
“哼!”李子青无言以对,只能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两人又腻腻歪歪地说了一会话,宁远见她不再纠结蔡若儿的事情,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将她送回家了。
杨又菱正在房间小憩,突然听见响动,走出来一看,疑惑地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李子青一边换鞋子一边回答:“我们学校出事了,有个学生跳楼了,所以就放学了。”
“跳楼?”杨又菱有点震惊:“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李子青情绪又有点低落下来,闷闷不乐地说:“那个女生是我同桌。”
“现在的孩子啊,这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有什么事能比活着更重要呢!动不动就死啊死的,真是太不知道珍惜了!”杨又菱感叹着说,想到了自己的病,有些人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而有些人却为了活下去苦苦挣扎着,这个世界真是太讽刺了。
李子青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虽然她也觉得蔡若儿的方式不对,可就像宁远说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资格去臆测别人的人生。
杨又菱也不过是感叹一句,就丢开了这个话题道:“锅里炖了汤,自己去拿出来喝了。”说完猛地咳嗽了几声。
“妈,你没事吧?”李子青担忧地问。
杨又菱咳得满脸通红,好一会才缓过来,摆摆手说:“没事,可能是这几天着凉了,有点感冒。”
李子青忙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杨又菱摸摸她的头,接过水杯喝完,嘱咐道:“早点休息,不要太晚了。”
李子青回到房间,脑海里又浮现出蔡若儿的脸,也没有了心情看书,叹口气爬到床上准备睡觉,迷迷糊糊中,她看到蔡若儿满脸鲜血地在一个深渊里挣扎,伸着双手声音嘶哑地喊“救命”!她一个激灵,猛地醒了过来,头发被汗水湿透粘在了额头上,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心情不免有些低落。发了好一会呆,她才躺下去重新睡着。
天才蒙蒙亮,李子青就醒了,吃过早饭之后就出了家门,时间还早,教室里空无一人,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踱回位置,旁边位置空荡荡的,她的心里也有些空荡荡的。思考片刻,她伸手从蔡若儿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足可见她的认真,她一本本拿出来再摆放整齐,这时,一张纸条飘落下来,正面是红色和黑色交错的线条,凌乱繁杂,让人有点心惊的感觉,背面是几行字:我累了,这个世界给我的只有无尽的伤害和丑陋,不明白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离去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不责备任何人,也不怨恨任何事,因为想将这个世界忘得一干二净,此生缘尽,希望不要再有来生。
李子青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压抑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早自习的时间,一个哭哭啼啼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头发蓬乱,眼睛红肿,在沈冬怡的指引下来到了蔡若儿的座位上,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不住地哀嚎:“若儿,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啊?你这样一走了之,让你妈我可怎么办啊……”
“若儿妈妈,节哀顺变!”沈冬怡也有些悲伤,昨天她本想先蔡若儿聊聊天,开导开导她,可后来有事耽误了,结果悲剧就发生了,她的心里很是自责。
中年妇女像被点燃的爆竹一样,瞬间就炸了:“你们这是什么学校啊,我把女儿送来,好端端地为什么会跳楼?这件事情你们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若儿妈妈,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沈冬怡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说:“现在是学生上课的时间,我们有什么事到办公室去谈好吗?”
“你理解什么理解!”中年妇女一把将书本推在地上,怒吼道:“死的不是你女儿,你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也别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我,我只要一个说法,我的女儿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以至于要选择这样的方式……”
沈冬怡有些头大,只能尽量安抚她:“我们到办公室再谈好吗?学生还要上课!”
“他们还要上课,我女儿就白白丢了性命!你们这是什么学校,怎么这么不负责任,我要举报你们,你们这是把学生的性命当儿戏!”妇女厉声道。
“这个事情学校也在调查中,到时候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沈冬怡无力地劝说。
“少拿这种话来敷衍我,叫你们学校领导来和我谈!”妇女不屑地说:“你不过就是一个拿工资的员工,我犯不上和你说太多。”
沈冬怡有些无奈,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安慰她,就看到黑面神走了进来,忙叫了一声:“主任!”
妇女将视线转移到黑面神身上,问:“你是这个学校的领导吗?”
黑面神点点头,微微鞠了一躬说:“这位家长,节哀顺变,这样的事情,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我们也感到很抱歉,只是你现在在这里大吵大闹也无济于事,不如我们去办公室好好谈?”
妇女看了他一会,最终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地板上散落的书本静静地躺着,无人理会,李子青莫名地想到了蔡若儿,昨天她也是那样静静地躺着,眼睛紧紧闭上,她不知道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想什么,但她应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吧,她蹲下身去,慢慢地将书本捡起来,再一本本地叠放整齐。
中年妇女走出去之后,教室里就响起了议论声,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沈冬怡拍拍手,说:“好了,同学们,我们现在开始上课,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了,不要再因为其他的事情耽误时间。”
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是这个插曲在李子青的心里荡起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