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怪鸟
正前方,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大都督呵斥了半天才挤进人从,站在前列。
"这是--"
"一个洞,大都督!"图达忙搭腔。
"废话,我瞎啊?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洞吗?"大都督微怒。
"我是说,这是一个什么洞?"大都督看着眼前四四方方,用巨石垒成的一个方洞,尺寸可容纳一辆小型卡车进出,四十五度角仰面朝天,斜斜地向地下延伸而入,好像写着请君入瓮四个字似的。那垒洞的巨石皆是黑褐色,每块儿有面包车大小,绝非一般人力可以搬运,除非有埃及法老那样的国力和人力。尤其是那向下展去的石阶,一节节打磨的十分光滑平整,定非天然。
"杰朗,你先下去探一探。"大都督指了指那黝黑的洞内深处,无尽向下的石阶。
"是!"杰朗点出两名族中好手,安顿好胯下沙鳄,亦步亦趋地向黑暗走去。不是大都督不敢趟这个雷,但前路未知、吉凶未卜,贸然进入如果有陷阱、埋伏或者异兽,无论是损了大都督还是折了军中良将,都不利于后面的大事。因此,要做到事急从权和从长计议两相宜,派出杰朗和他族人是最合适的。希望杰朗别因为大都督把他当炮灰而心存芥蒂,这其实也是周宇对他忠诚性和发展潜力的一个考察。
不出盏茶工夫,杰朗和两名族人呼哧呼哧地爬回来了,真是下坡容易上坡难呐。大都督连忙指挥人给他们仨拿水袋。
"来,喝口水再说。"
"大都督,不、不用。这洞内之物甚是怪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貌似并无凶险!"杰朗喘顺了后说到。
"噢?这洞中到底是何物?"大都督不禁好奇心大起。
"好像是很多只巨鸟的雕像!"杰朗答到。
"巨鸟?雕像?"大都督与白起、丰臣秀吉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起点了点头。"走,进去瞧瞧!"
为免发生意外造成连锅端的局面,周宇还是安排吕布、薛仁贵、蓝玉、张献忠在外候着,自己带着其他将领鱼贯而入,一探虚实。
甫一进洞,众人浑身舒服得不得了。这石洞虽然建在沙海之下,饱受烈日、火海、热浪、滚沙日夜烧灼、正反面煎烤,但只走进去不到五十米,便有丝丝凉意袭来,好似阵阵秋风,吹得众人好不舒服。再进去一百余米,就到了洞底。
台阶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方形石室,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型地下宫殿,约么二百米见方,三层楼高,悬梁四角处雕刻着四个巨大的兽头,仔细看去居然是四只代太梦的头,丑陋至极。四只骷髅头横向张着大嘴,内里嵌着四个巨大火盆,火光熊熊,将大殿照的透亮。
大都督站在平滑的石板中央抬头望去,这四只代太梦雕刻的活灵活现,要不是它们纹丝不动险些把它们当成活物了,不禁感慨这工匠的手艺之巧妙。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四面石壁之上凿出近百个正方形石窟,每个石窟里面雕刻着一只怪鸟,巨大而圆形的脑袋上长着一张人脸,双目、鼻子和嘴的位置是四个深坑,就像惊声尖叫里的那张面具,没有鸟喙。鸟身和鸟足与普通大型鸟类有些类似,双翼收缩、四趾并爪。
这些人面巨鸟一个个像是用乌金打造,浑身漆黑在火光照耀下泛着金属之色。更让大都督奇怪的是,这些巨鸟姿势、表情、朝向各不相同,就像前世在寺庙里看的十八罗汉一样,栩栩如生。
"白将军,给我射其中一只看看。"大都督回头对白起说。白起也不含糊,从身后抽出一只羽箭,对准大都督头上正前方的一只怪鸟满弓而出。
"叮"的一声,羽箭正中怪鸟脖颈处,却并没透体而出,直直落了下来。
"大将军,好像却是精钢所铸!"丰臣秀吉捡起箭矢,给大都督看了看已经崩尖儿了的箭蔟。
"通报大军,全体进入大殿休息。"大都督手一挥,也不知道这大殿装不装得下五百人。
"对了,杰朗,把八十只沙鳄留在外面。他们也不怕热,再说我看这里面地方不宽裕。"大都督冲着杰朗说。
"报大都督,这里还有发现!"图达跑过来禀报。
"说!"
"这石殿四面石墙之下有四个沟渠,里面流有活水!"
"竟有此等好事?"
大都督窜了过去到墙角弯腰一探,果然在墙面与地面的夹角之处有一条尺许的暗渠,逆时针方向有水在缓缓流动。
"黑齿,摸排水源并验毒,看可否饮用!"如果是可以饮用的话,让大都督当众来个钢管舞他都干的出来。
大军源源不断从洞口台阶上下来,图达和杰朗按序列把他们全部安顿好,这石殿装下五百军士竟然还有些许空间。另一边,黑齿常之已经检验过了,水是地下活水,不仅无毒而且十分甘甜。士兵们一阵欢呼雀跃,排队饮了个肚歪又由百夫长发还了水袋,人人填满。
在其他人快意地乘凉饮水、嬉笑打闹之时,大都督慢慢站起来,逐个观察这些精钢怪鸟。这些巨鸟与地图上画的那种蝙蝠看上去有些相似,但是否就是地图上所标注的石像鬼呢?如果是石像鬼,这种物什到底是石像还是鬼?这洞里是否安全,巨大的人工开凿的宫殿到底有没有机关陷阱,这些问号一个个在大都督脑海中闪过。
人声渐微、鼾声四起,除了守夜的十名将官军士外,其余人等俱进入了梦乡,横七竖八、汗体横陈,大都督笑看着这些二三十岁的战士,丝毫没有责怪他们军容不整的念头。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这几天向沙漠腹地急行军,温度逐渐升高,每天脚力急剧下降,扛到这死亡峡谷实属不易,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在毫无奖励机制的前提下提着脑袋跟他打天下,有的仅仅是大都督的一句口头承诺而已,大都督说要制霸库兹西亚,他们很多人就是怀揣着这个梦想才一路坚持到这里,大都督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他想到那句话:万物之中,希望最美;最美之物,永不凋零。
周宇屈身躺在石板地上,抹了抹眼角,举起左手仔细端详起在苏利文那里取来的红色戒指。今晚,那戒指上的宝石与往日不同,自发出一个小小的光晕,照的他手和小臂明亮无比,显得十分古怪,周宇将双目聚焦在宝石上时感觉整个人陷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空间之中,旋转着、旋转着,在一个失重的状态下旋转,眼前是无数紫红色、深红色的星星,他急忙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戒指,那种失重的感觉才渐渐消失了。
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巨大的"喀喇、喀喇"的声音,他急忙从地上一跃而起,顺手拍醒了旁边的白起和张献忠。很多兵士都被这种剧烈的喀喇声惊醒,一个个从地上站了起来,抄起身边的刀斧或者长矛,四下张望着。
"看,是上面!"图达大喊了一声。
"嘘!"大都督急蹿了一步捂住他的嘴。
所有人都看着场地正中央的大都督。周宇先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用双手做了一个人群散开的手势,他拉着图达和杰朗靠在石壁上,背靠着墙半蹲下,双手抱膝。其他人看着大都督的动作,也不问为什么,一个个照猫画虎,窸窸窣窣地靠墙站好,一个个蹲了下去。
五百人瞬间从地面清场,蹲了四圈,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时,那些喀喇声突然止住了。
"咔-呜-"一声凄厉的叫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痛苦的嚎叫。接着,在五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一个石窟中的巨鸟突然动了,吧啦啦甩落一些铁屑,先是脖子扭了扭,接着两条粗大的鸟腿拔起来踢了踢。旁若无人一般,这只巨鸟俯身下来,扑棱了两下翅膀,当的一声落在石板之上,用那张怪脸上的四个窟窿四外张望,周宇也不知道它这是眼睛不是。
当看到它做出嗅东西的动作时,周宇连忙挥了一下手,拿起麻布巾堵住嘴,这怪鸟应该是通过气味来辨别猎物和方向的。五百兵士全部裹起麻布巾,这东西是在沙海中行军、防风防沙的必备之物,所以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
"咔-呜-"又一只巨鸟飞了下来,当的落在石板上,可能是太久没有动过身子,落地的时候爪下一滑,差点撞在第一只鸟身上。
当啷、当、当啷,越来越多的石窟里飞出巨鸟,这些两米多高的巨鸟互相拍打着翅膀,咔呜、咔呜地嘶鸣着,有些飞下来互相用头顶着对方,还有一些在本就不高的石殿里低空滑翔。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空中飞的、地上踢的,咔呜当啷声不断,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这些大家伙是敌非友的可能性极大,所以能避免正面冲突还是尽量避免,防止造成大量非战斗减员。
扑棱了一段时间,一只巨鸟张开双翼,昂、昂地喊了两声,向洞口飞去,那垂低的利爪似乎贴着洞口地面吕布的脸上划过,惊出了众人一身白毛汗。紧接着,一只只巨鸟如法炮制,列队飞出,从石窟中新落下的巨鸟也是在地面只轻轻一点,旋即飞出。不一会儿工夫,百来只巨鸟飞得鸟去窟空,剩下五百双惊恐的眼睛互视着。
好在大都督此次出征带的都是精锐,皆是令行禁止之辈,下蹲、屏气、噤声都是一个手势就能传达落实开来,才避免发生幽闭空间中魔鸟嗜人的惨案。
"大都督,这是、这是?"白起指着那空旷的洞口心有余悸地问道。
"走,跟上去看看。"大都督手中怪鞭一指,带头向怪鸟飞走之途循去。吕布、图达、杰朗、白起先后跟上。
出了洞口发现,已是子时,圆月当空、四轮互映,照的夜空犹如白昼,原来今天是满月。周宇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戒指,那盘旋着宝石的氤氲之气更加浓重了,甚至缠住了他整个左手手掌。
"大都督,你的手?"图达指了指周宇的左手,大家都看出来他左手已经缠满紫红气焰。周宇自觉不妙,起初只是有些麻痒,现在他已感觉有电流从手臂通过的感觉,从小拇指到手肘麻酥不止,伴随着些许烧灼感。这是什么?大都督不想扰乱军心,说了一句:
"没事,我在练功。"他搪塞完拿麻布巾来来回回把左手缠了个结实,然后带着一众将领在月夜沙海中继续前行。
"大都督,看,它们向死亡峡谷飞去了。"杰朗指着空中一字型排列巨鸟飞行的方向。
"快,跟上!杰朗,我们徒步速度怕是跟不上,你带几个人骑着沙鳄,追!记住,尾随,不要暴露!"大都督快速嘱咐他。
"是!"杰朗转身奔去。
望着空中的一个个黑影逐渐远去,大都督一行人实在是追不动了,这两条腿的肯定是跑不过两只翅膀的。他弯着腰两只胳膊拄在大腿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说:
"别、别追了,看、看杰朗他们的了。"
在大都督返回洞内不久后,杰朗也回来了。
"大都督,几位将军,那巨鸟的确是飞往死亡峡谷了。"
"然后呢?"
"然后飞过去了,太远就看不到了。"
"飞走了?你确定过火海那边去了?"白起问道。
"确定飞往对岸了,虽是夜里,那火气烟浪仍是灼热异常,我等只能目送鸟群过海,然后迅速返回,别无他法。"
"过去了、过去了。"大都督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这些巨鸟飞过去干什么呢?它们从石化到肉体化与满月有什么联系吗?这些疑问塞满了大都督的脑子。
大都督连忙把地图拿出来,借着皎洁的月光仔细查探。如果他猜的没错,这巨鸟就是地图上画的石像鬼,从形态上观察也就是大部分时间以石化状态存在的一种生物。但这种生物的石化转变与气候、时令、月亮潮汐甚至是他手上戒指的宝石有什么关联,大都督想不通。
"全体撤出石洞,十人一组分散开,找沙丘做掩体。杰朗,你带人在洞口观察,我总觉得这些巨鸟没那么简单,这石化的事情肯定还有下集。"大都督笃定地说。
果然,在破晓时分,周宇看到天际线一条整齐的一字,由远及近、若隐若现,杰朗急匆匆跑到大都督藏身的沙丘后禀报说:"大都督,那些、那些巨鸟又飞回来了。"
"好、盯住,不要靠近以防打草惊蛇。"
那些巨鸟咔呜、咔呜地叫着,然后一只只鱼贯而入回到洞穴,不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在确认了彻底没有声音后,大都督带着几位将领蹑手蹑脚地顺着石阶回到大殿。大殿里一切如旧,四角的火炉仍然燃烧的噼里啪啦作响,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燃料如此耐燃。那石窟里一个个乌金打造的铁鸟形态各异,又如罗汉堂一样端坐如初,仿佛从来没有动过似的。身后一点光线从石阶外渐渐铺开,就像一碗盛满阳光的粥碗被打翻,阳光丝丝溢出,越铺越大、越来越灿烂。日出了。
难道、难道这种巨鸟是拂晓石化、子时复苏?这是大都督基于现有信息能做出的唯一一种猜测,那它们飞去火海那一边干什么呢?
他决定做个实验,这次必须他自己来完成。大军在石室内又休整了一天,由于昨夜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兵士们心有余悸,因此一天都没有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忧心忡忡。
第二天夜里,大军全部撤出石洞,大都督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已爬上梢头。好,就是现下。他让图达和杰朗随他进入,二人手里拿着几捆行军用的麻绳,如小儿手臂般粗壮。进了石洞,站在石庭中央,他脑子飞速运转判断着昨天第一只跳下来的是哪只石像鬼。对,就是正中央面对着他这只。
"图达,行军梯。"
图达按照大都督指示架好行军梯,三人悄悄地爬入那个石窟,里面除了巨鸟能站人的空间其实并不大,大都督钻进去后往里面蹭了蹭,一脚踏在石窟内壁一脚踏在鸟尾上,一跳一跳向上攀爬,不一会儿已经爬到鸟背上。
"来!"大都督冲下面轻呼,另两人也侧身挤入石窟内壁,学着大都督的样子一点点攀了上来。
"捆!"这是他们之前计划好的,图达系了个圈扣,一扬手套在鸟头上,拉了拉确定够结实,然后把另一头系在大都督腰上,转身下去蹲下。接下来换杰朗,他把大都督两手两脚分别绕着鸟身捆了起来,来了个双保险。这下子,周宇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整个身子抱在鸟背上,除了头以外,动弹不得。
"大都督,你确定要这么做?"杰朗在下去之前又问了一遍。
"这么磨叽呢?你是娘炮吗?"大都督怼他一句。
"大都督,这是不是太冒险了。要不,要不让杰朗代您去试一试吧!"大都督看得出,杰朗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妈的,他在心里怒骂吕布、丰臣、白起这些老小子。平时人前马后、人五人六的,老子说来趟道儿,没一个说替我以身犯险的。回去后一定要扣他们薪水,狠狠地扣,年终奖、绩效奖、值加班费全部扣掉,奶奶的。
"杰朗,有些时候前进是唯一的退路。而我,不会让这份前进的荣耀旁落他人。"大都督望向杰朗,那孩子眼中噙着泪水,在跳跃着的火焰中映着他的影子。杰朗仿佛在这一刻看到了他葬身火海、百鸟撕裂的惨状,他不敢再去想。但是,做了半辈子奴隶的他能够理解,如果换作是他,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面。这是领袖,也是责任,更是一种舍我其谁的勇气。他佩服他,从心底里。
"你俩退出去。"大都督轻声说,二人抬着行军梯,慢慢撤出洞穴。周宇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今天为了防止红晶戒指再次发狂,他用水囊给自己剪了一个皮手套套在左手上,没有了满月的光华,也许就不会有那触电的感觉了。毕竟,这里的满月会有连续四天。
子时刚到,喀喇喀喇声不绝于耳,把心思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大都督强行拉回了现实,神游中周宇在民主生活会上正在接受上下级领导同志们紧张而热烈的批评,有的人说他别的都好就是不注意身体健康,太能加班工作了,今后需要注意;有的人说他技术好、能力强,凡事冲锋在前但也需要给年轻人一些锻炼的机会云云。
突然,身下一阵剧烈抖动,颠的大都督差点吐出来,紧接着他随着鸟背上下起伏,嗖的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从石窟里窜了出去,当的一声落在石庭中央。还好,还在鸟背上,这鸟背依旧是冰凉坚硬如铁,丝毫没有生气,大都督急忙侧目看了一下周围。
果然,如昨夜一样,四个墙壁石窟里的巨鸟一个个苏醒过来,噼里啪啦飞到地上,低空呼啸一番,随着大都督绑住的这只头鸟一只只飞出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