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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欠债还钱

    当天晚上,宋奇住进高级病房,一晚上的费用十几块,这对已捉襟见肘的宋家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宋家如今空有大架子,内里早已被掏空,工厂出了一次事故,加上经济低迷,厂子里的产品滞销,早已入不敷出,宋奇好面子,晚上的宴会,都是他打肿脸充胖子才布置起来的。

    他原想借宴会拉动关系,找几个朋友给厂子投资一笔款子,先维持下去,等银行申请的贷款下来,再投入新的设备机器,厂子便能重新运作,度过这一段艰难,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起来。

    只是没料到,这场宴会,没有为他带来希望,反而成为他的催命符,严氏银行的贷款申请遭到拖延,另一边的势力还不断施压,他还来不及交代,就在宴会上吐血晕倒,把个烂摊子留给了宋泠月。

    从急救室挪到病房,宋奇陷入长时间的昏迷,宋泠月揪心不已,在病床前守到半夜,宋奇却始终没有醒转的迹象,家里还有事情等着处理,宋泠月分身乏力,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只能暂时离开医院,返回家里。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一早,宋泠月早早的起床,让厨房炖了鸡汤,想拿到医院给父亲喝,说不定他已经醒了,喝点儿鸡汤能补补身子。

    宋泠月拎着装鸡汤的保温木盒还没出门,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十分夸张的痛哭声传进院子。

    “哥哥呀……我的……哥哥……”

    一个穿着蓝布裤褂,脚上却蹬了一双黑色皮鞋的中年男人,哭哭啼啼从外头走进来,正是宋泠月的二叔,宋奇的弟弟,宋奔。

    宋泠月看她这个二叔哭得声泪俱下,又看他一身行头,不伦不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倒不是瞧不起,只是宋泠月对他这个二叔,实在看不惯。

    父亲每几个月会给他一笔钱,中间不够花,他还会自己来要,没记错的话,上个月才给了他一笔不小的款子,若正常花销,穿绫罗绸子都有富余,眼下他穿成这样,看来那笔款子又抽了大烟,送进了堂子,实在恨他的不争气。

    宋奔痛哭着来到宋泠月跟前,管家作势要去搀扶他,宋泠月心里却有几分恼火,父亲只是病了,他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但他终究是长辈,面子还是要给的,把保温木盒交给管家,让他去车上等,她上前扶住了宋奔。

    “二叔,爸爸只是病了,如今还在住院,你这样哭总不合适,别伤了身子,我正要去医院看望,您先在家里歇一歇。”

    宋奔闻言,伸袖子擦擦眼泪,抬起头,露出一张蜡黄的脸,一说话露出一口大黄牙。

    “小月啊!你去吧!家里有我,你放心去看你爸爸!”

    宋泠月暗暗吁了口气,这个二叔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点头应道:“好,您先进屋,我去去就回。”

    宋江月也走了出来,再不待见,宋奔也是她的父亲,没说什么,和宋泠月一左一右搀扶住他,往屋子里走。

    三个人才迈上台阶,外头又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宋泠月回身望出去,看到管家正被一群拿着棍棒的人推搡过来,手上保温盒子掉了,鸡汤洒了一地,后头还跟着一群人,是纸厂和布厂的工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来人气势汹汹,宋泠月预感到事情不妙,往屋子里推了宋江月一把,“姐,你带二叔先进去,我来应付。”

    宋江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带着父亲先躲进了屋子里。

    宋泠月唤来几个听差,给她壮胆子,带着几个人朝来人迎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闯到宋府来?”不等宋泠月过去,宋府的容妈已经小跑过来,拦在宋泠月跟前,冲着闯进来的问道。

    一帮人在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工人里头走出一个代表,脖子里围着白毛巾,上前叫嚷道:“已经三个月没发薪水了,再不发,我们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听说老爷病了,大小姐总不能不管吧?”

    宋泠月脑仁儿一阵疼,原来是欠薪,她是知道厂子周转困难,却没想到已经这么难,居然三个月都没有发薪水,真是难为了父亲,四处奔波周转,想到病重在床的父亲,又是一阵心酸。

    “各位大哥,请听我说一句,我没有不管,只是,家里如今出了急事,我的确抽不开身,等我安顿好一切,一定会想办法给你们一个交代,会把薪水如数发给大家,绝不拖欠。”

    “大家在工厂里做工的时间也不短,我爸爸从来没有苛待过,你们也是知道的,还请你们给我几天时间,我父亲在,宋府还在,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宋泠月站在台阶上,鼓足勇气说完这些,只觉得闷闷的难受,原来父亲承担起这个家,是如此艰辛,一直是他在背后负重前行。

    工人思索一番,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宋家跑不了,眼下为难一个女孩子也是无用,总不能不让人想办法,得了宋泠月的准话,说三日后再来,一帮人就相互吆喝着散去,只剩一群拿着棍棒的还赖着不走。

    其中一个刀疤脸的上前,摸着下巴,打量着宋泠月白白净净一张漂亮脸蛋,不怀好意的目光来回在她身上巡睃。

    “你就是宋家大小姐?模样不赖,不过,你打发工人容易,打发我们可难。宋奇跟我们借了债,欠债还钱,拿钱来吧!”一双布满茧的手,伸到宋泠月跟前。

    容妈伸手挡过去,把宋泠月护在身后,跳着脚对刀疤脸吼,“什么烂帮子臭鱼,也跑到我们小姐跟前来,有话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

    刀疤脸被喷的一脸唾沫星子,往后退两步,挥舞着手叫嚷,“老娘们儿,给老子滚远点儿,惹恼了我,有你好看。”

    “好看你娘的腿儿,你才好看,你全家都好看。”容妈扯着嗓子叉着腰,越骂越凶。

    刀疤脸的手下不是吃素的,见老大被一个老妈子给唬住了,举着棍棒就闹,宋府的听差见状,也纷纷拿了工具在手,眼看要动手。

    场面眼看无法收拾,宋泠月怕这群人混起来伤人,回屋找了父亲的手枪出来,跑到外头,朝天就是一枪,一声巨响,闹哄哄的院子霎时安静下来。

    “说我爸爸借了债,尽管拿借据出来,借据齐全的,我宋泠月一定认,没有借据就靠一张嘴来要债的,别怪我不客气。”

    宋泠月这番话气势十足,本以为能镇住这些人,不想那刀疤脸冷笑一声,一手掏到后腰上,随手掏了一把枪出来,他的手下见状,也纷纷亮出了枪。

    宋泠月心里一沉,握着枪不停地往后退,看来这些人根本不是讨债的,分明是来闹事的。

    “宋小姐,你以为一把手枪就能吓唬我们?手枪,我们有的是。”刀疤脸扬了扬手里的盒子枪,可比宋泠月手里的勃朗宁子弹要多,抬手就打了一枪。

    偏巧宋江月从屋子里出来,子弹不偏不倚,从她耳边飞过去,射到了后头的柱子上,“砰”的一声响,她只觉耳朵一阵轰鸣,吓得晕倒在地上。

    “姐!”宋泠月惊呼一声,脸上骤然失了血色,丢了手里的枪,跑过去抱住宋江月,身子都不住地发抖起来。

    宋泠月放枪不过是为了壮胆,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场面,对方显然是不好惹的社会人士,面对这样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刀疤脸看宋泠月瑟缩成一团,宋府的下人也没了之前的士气,一个个抱着头不敢吭声,就连容妈都吓得不敢再上前,狞笑一声,得意的道:“小娘们儿,吓唬我,你还嫩。”

    又对身后的弟兄扬了扬手,趾高气昂的吩咐道:“来人,给我搬,屋子里但凡值钱的,统统搬走,一个花瓶子都不能放过。”

    “是!”一帮人应了一声,挥着手里的枪,嬉笑嚷嚷,一股脑冲进了屋子里。

    再没人敢拦这帮匪徒,屋子里很快被搬空,连个放水果的盘子都没放过,门口那一辆福特汽车,也被一帮人给开走,偌大的宋府,真的成了空架子。

    匪贼似的一帮人一走,宋泠月急忙张罗着把宋江月送往医院,幸好此时严熠赶到,他把宋江月抱上汽车,由司机开车,带着管家去了医院。

    严熠留下来陪宋泠月,他一来,宋泠月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加上夜里没休息好,还没开口,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月月!月月!”严熠喊了几声,抱着她飞奔上了二楼。

    宋泠月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卧室了,外间的门虚掩着,一楼电话房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上来,是严熠在询问宋江月的事。

    不大一会儿,就传来严熠上楼的声音,他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可皮鞋在木质楼梯板上,还是发出了“哒哒”声。

    严熠推开门,就看见宋泠月已经醒了,抱膝坐在床头,雪白的瓷肌,水灵灵的一双大眼,小鼻子挺翘,樱桃小口,烫着西式的卷发,套在一件缀蕾丝花边的粉色睡裙里,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月月!你醒了?”严熠一贯温和的声音,笑着问了一句,随手掩上了门。

    宋泠月一双晶莹的玉足还露在外头,见他走进来,往睡裙里缩了缩,又扯过一旁的薄被盖住,严熠很绅士的没有往前走,装作看风景,转身到了窗边。

    “月月,家里的事情我知道了,我手头有些钱,你先拿去用,不够我再想办法。那帮人的事,我已经报了警察厅,他们来过一趟,说会给一个交代。”严熠说道。

    宋泠月有些不是滋味儿,严熠是她的男朋友,恋人之间送礼物是浓情蜜意,可是拿他的钱,这里头的性质就变了。

    更何况,父亲的医药费,还有工人的薪水,都不是小钱,她断不能用严熠的钱来补缺。

    思来想去,眼下还是去找父亲的好友帮忙,他们和父亲都有生意上的往来,之前也向宋家借过钱,有些至今都没还,如今她有困难,也是时候把借出去的钱要回来。

    想通这些,宋泠月就对严熠说道:“熠哥哥,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不过,我不能用你的钱,我眼下还有别的办法。”

    严熠有些不高兴起来,他帮她是因为爱她,什么恩情不恩情,扭过头故作气恼的说,“你要是跟我记这些,那就是跟我生分了,莫非是真要跟我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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