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情之一字

    祝妍的目光也一直放在弈凌璟身上，虽然没有到热火如焚的地步，却还是光明正大，目光灼灼，倒也没有忘记她今天来这里主要目的是拜访寒幽蕴。

    祝妍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她崇拜之人，其实就是自己的情敌。

    祝妍之前确实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特别是在看见了寒幽蕴之后，对方的光风霁月，如月光般清冷高贵的气质让人自行惭愧，在她面前想要分一点光辉尚且艰难，更何况是与对方争夺心爱之人，看到她，祝妍就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没有机会了。

    有些人天生就拥有让人臣服的本领，光是站在一个地方，周围的一切都只会成为陪衬，黯然失色。然而，这也并非击败祝妍的真正原因，毕竟她对弈凌璟十几年的痴恋又岂是那般容易便消除的，真正让祝妍退却的，还是弈凌璟的态度。

    看见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一个人，却再令一个人面前小心翼翼，眼里的温柔恨不能将其化作点点星辰，时时刻刻围绕在对方身边。听见他居然会让人唤他“容之”，觉得难以置信，却也一瞬间很无力。

    她追求了多年，求之不得的东西，却被另一个人轻而易举的得到，在自己的情敌面前，自己甚至生不出一点敌对之心，特别是在知道对方对她一直以来苦苦追求而不得的弈凌璟视若无睹时，那种愤怒、放松、酸涩以及痛苦等等情绪同时涌来，砸得她晕头转向。

    她想要用自己最坏的恶意去迎击对方，却发现人家根本对你的挑战不屑一顾，好似一个跳梁小丑在敌人面前蹦哒，你将那个人当做敌人，可是那个人却龚磊不认识你一样，就好似你重重一击，却好似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一瞬间泄了气是一个道理。

    那个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放弃了，可是，感情这东西，又怎么可能是一句说放弃就放弃的呢？

    之后她听到弈凌璟遇险，陷入困境，急得团团转，父母却不许她出去，知道得到他打了胜仗的消息，她感觉自己终于又活了一次，于是，她再次不顾家人的反对，只身一人来到这边境，不为别的，她想要用自己一个最赤诚的心打动他，若如此也不能让他动心，她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但是她不甘心如此简简单单地就放弃自己十多年来的感情。

    寒幽蕴觉得很好笑，明明自己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男儿，然而，这个时候，却看着另一个女子对自己的男人露出无尽爱意的目光，那样的目光，看得她心颤，同时心里一紧，那样热烈的目光，她似乎从不曾拥有。

    她的人生中，从来每一样这种不顾一切为一个人的时候，她的遇到过无数这样的目光，那些人，有些是她的追求者，有些是陌路人，有些是身边的相识之人，还有一个是自己现在心悦之人，然而，这些目光中，从来没有任何目光让寒彼如此难堪。

    是的，就是难堪。

    她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弈凌璟，然而发现他就如一个雕像一样，静静坐着不动，眼睛却时不时看她一眼，然后就是继续煮茶，对自己的表姐没有过于热咯，甚至可以说是冷淡。

    按理说这样她应该很开心，然而实际上，她并没有感觉到开心。

    这不是说她矫情，亦或是不在乎他，相反，她从来都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心里更是将他当做自己的一部分来看，自然在乎他，她不开心的是，她给不了他如祝妍这般强烈的感情，不能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给他，甚至连自己从哪里来都不能告诉他，她还必须瞒着他很多事情。

    相较之下，她发现，她能够给他的，真的太少了，少到她都觉得看不起自己，一直以来，从来都是他为她付出一切，而她从来都是享受的一方，她想要的是一个平等的感情，可是，从一开始，她与他的感情就注定不平等，先爱上的那个人确实要比后爱上的那个人付出更多，她，从来给不了他平等的爱情。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说话，淡淡地茶香味在空气中飘荡，钻入鼻孔，让人浑浊的脑子暂时清醒。

    “听闻此次战役全靠军师力挽狂澜，在凌璟深陷敌军包围之时，扰乱敌军阵形，分散敌人注意力，让敌军将领不得不放弃凌璟而去整顿阵型，小女在此，以茶代酒，代替府中舅舅多谢军师的救命之恩。”

    说完，她举起手中的茶杯，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总觉得此时的气氛很奇怪，虽然凌璟在长大些后就不再与她亲近，然而她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维护之意，然而自从昨日来到这里，她才发现，此次他多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特别是现在，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甚为女子，一般第六感很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他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而且这变化在这个军师面前更是明显。

    祝妍想，自己真的是疯了，竟然连这都能想到，或许是他们两人在一起默契十足，这才让她产生一种被两人排斥在外的感觉，毕竟他们两人都是男子，本就不肯讷河发生什么。

    祝妍努力压制自己的心神，才让自己尽可能的忽略了那种怪异的感觉。

    寒幽蕴不知道祝妍心中的挣扎，即便知道，她也只会无奈一笑，然后在心中肯定祝妍的第六感的准确。

    寒幽蕴道：“祝小姐不必与我言谢，容之曾经救了我，我欠容之的，不止一条命，现如今救他，只是我想，祝小姐的感谢，悦之却不敢轻易接受。”

    寒幽蕴语气淡淡，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心里一团乱麻。

    她甚至想，她是否要现在就退出这场感情角逐之战，不得不承认，骄傲如寒幽蕴，此时此刻也退缩了，害怕了。

    他们两人坐在一起，看起来很般配，金童玉女，赏心悦目，而她，不过是一个外来者，再过不了多久，她将会从这个世界消失，百年过后，再也没有人记得她曾经来过这世间。若没有她，或许最后他会被这个女子感动，之后两人喜结连理，子孙满堂。

    可是，如此美好的生活，为何她却很想要自私地将他绑在自己身边，不想他与别人有幸福的生活呢？记得有人说过，爱情就是以所爱之人之喜为己喜，悲为其所悲，爱那人所爱，忧那人所忧，记得当时听到这话时，她心里也是挺赞同的，然而如今，待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才发现，这中间要经历多少，才能做到这样。

    至少，她现在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不愿放弃他去与别人幸福，却并非不爱他，而是太爱他，想要自私地占有他，不然你别人染指。

    爱情是人类劣根自私的一种极致体现，任何人只要遇到了它，自私便会被放大无数倍，只是她的身份，注定这种自私只能是暂时的，她不能一直自私下去。

    我可以用生命去爱你，最终却无法与你在一起，这是何其可悲的一件事？

    既然如此，为何当初又要相遇呢？

    寒幽蕴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放在烈火上反反复复炙烤，疼得她想要死去，却又身不由己，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只能看似无悲无喜地坐在他们面前，将嘴里的铁锈味不动声色地咽下去，不让身旁两人察觉到。

    可是，她突然不想再去压制这次的心悸，只有用身体上的疼痛来暂时缓解那深入灵魂的痛，才能让她暂时不失态于人。

    似乎心有灵犀似的，他抬头看她，语气中透着不自知的关切，“悦之可是身体不适？”

    “无事。”

    弈凌璟听她声音没有异样，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确定自己刚才的那一阵胸口闷痛为何，看她确实无碍，便不疑有他，继续细细品着手中的茶，随便又为她倒一杯茶在她面前的茶杯里。

    她伸手，稳稳地将那杯茶水端过来，放在嘴前，轻轻吹一口，再慢慢喝，下去，一举一动，优雅从容，让人的眼睛不自觉地就放在她身上。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她赶快若无其事地收敛暴露出来的气息，避免被祝妍看到她因为失态而泄露本来的气息，让自己看起来还是平平无奇的模样。

    祝妍看着寒幽蕴，若有所思，感觉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盛，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看着这两人坐在一起，几遍不说一句话，却和谐至极，让旁人不能插足他们之间哪怕一点儿。

    可是，这是两个大男人。祝妍告诉自己，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家哥哥就是与一个男人在一起了，尚不知男人与男人还可以在一起，更别说她眼前的这个军师，不是真正的男人。

    三人煮了一壶茶喝了之后，弈凌璟因为还要去接待传武国使臣，便只好恋恋不舍的先行离开，祝妍也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在一个男子院子里呆的时间太长了不好，于是弈凌璟前脚刚走，祝妍后脚也连忙起身告辞。

    寒幽蕴看着已经空了的座位，很认真地开始想他们之间的感情之后究竟该何去何从，想了许久，越想心口越疼，可是她就是固执地不让胸口的那口血吐出来，硬生生将其憋住。

    不得不说，情，真是这时间最害人之物，让一个寡淡清冷之人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冷静，却也是最吸引人之物，让无数人为其甘愿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