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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话

    薛绍说到最后,终于图穷匕见:“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能不能别让令月知道……”

    没等薛绍把话说完,袁一冷冷丢一句:“这与我何干?我不在乎,也懒得关心。”

    说罢,他便迈开步子,丢下薛绍,独自在如雪月光,忏悔自己的罪孽深重。

    此时,身在驸马府的李令月,对丈夫的恶劣行径全然不知。

    所以,她只当丈夫晚归,正焦急地在院中盼望着,等待着。

    现已是深秋时节,虽然今晚皓月当空,可当一阵萧瑟的寒风吹来,还是让穿着单薄的李令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在旁伺候的丫鬟,怕主子着凉,急忙捧来狐裘让她披上,并且劝道:“公主,夜已深,天寒露重,小心着凉,您还是先进屋等。想必驸马爷,应该就快回府了。”

    李令月摇摇头:“不碍事!你说,驸马爷都出去这么久了,会不会遇到歹人,或者,回来的路上遇到麻烦?”说着,李令月眉头紧皱,望着门外的幽径,满脸担心。

    丫鬟宽慰道:“您想太多了!现在,洛阳城治安这么好,怎么会有歹人。再说,驸马爷身手了得,就算遇到歹人,驸马爷随便几下,还不让那些家伙跪地求饶啊!奴婢觉得,驸马爷正在气头

    上,消了气就会回来。公主不用担心。”

    李令月长长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丫鬟犹豫了片刻,方才带着小心问道:“其实,奴婢来驸马府,日子也不浅了,奴婢从未见驸马

    发过这么大火,不知道驸马爷为了何事,才会如此……?”

    李令月又长长叹了口气,低头陷入一阵沉默,而后,用满是内疚的声音道:“这都怪我。惹他不痛快。糖蒸酥酪还在水隔里温着吧?”

    “温着。公主想得真周到,知道驸马喜欢吃,怕他回来想吃,就特意做了温着。奴婢觉得啊,当驸马爷,看到这碗糖蒸酥酪,就算天大的事,气也该消了!”

    听到这话,李令月心里想着与薛绍重归于好,终于展露笑颜。

    正在这时,主仆二人,远远瞧见在树影斑驳的幽径上,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丫鬟凑到李令月身边,嬉笑道:“您瞧,驸马爷回来了!他这么任性,害您担心了这么久,您可得摆摆脸色,唬唬他!”

    李令月笑着点了点头。

    待薛绍走近,看到在院中等待的李令月,一时之间,所有的愧疚和害怕,全都喷涌而出。

    他上前,一把抱住李令月,连连道歉道:“令月,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你原谅我,好吗?”

    见他这副诚恳得有些过头的模样,李令月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我这还没摆脸色,你就这么快服软,以后,还怎么跟我斗嘴?”

    薛绍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温声细语道:“以后,我再也不要跟你斗嘴,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离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吗?”说到最后,他声音里竟有些哽咽。

    见此,李令月看了眼一旁的丫鬟,难为情道:“你这样,就不怕人家笑话?”

    丫鬟很识趣,急忙道:“对了,奴婢要去拿糖蒸酥酪。”说罢,匆匆离去。

    这时,薛绍更加无所顾忌道:“我不怕别人笑话,我只要你原谅我,原谅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李令月叹了口气,笑道:“真是怕了你,我原谅你,行了吧!”

    薛绍看着李令月,终于露出云开见日的微笑:“那就说好了,就得算数。”

    李令月取笑道:“你这样不依不饶,难不成是怕我以后找你算账?”

    听到这话,薛绍慌得垂下视线,摇头道:“不!我是怕你,还生我的气。”说罢,他牵起李令月

    的手道:“院里凉,别冻着了,我们进去吧!”

    在月光下,他们嘴角露出幸福的弧度,甜蜜地牵手,说着笑着往房里去了。

    在此时此地,同样的月光中,相比他们的出双入对,袁一就显得形单影只,只有孤单寂寞相伴。

    此时,袁一正躲在高高的屋顶上窥探着,他将之前院里发生的所有,全都看在眼里。见夫妻俩和好如初,袁一低头陷入沉思。

    突然间,他听到身边响起一个话语声:“之前,不是说与你何干,现在,怎么又抛下温香软玉,跑来这驸马府吹西北风?”

    他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向声音方向来了一记致命的锁喉,来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就被他死死地掐住了颈部命门。

    当袁一看清那人的脸,颇感意外道:“我打赌?怎么是你?”说罢,他急忙松开手。

    我打赌摇了摇脖子,长长吐了口气道:“当然是我!天下除了我打赌,敢问还有谁,能有如此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的本领?”

    说着,他看了眼身边的袁一,抱怨道:“没想到,几年不见,你下手还是那么狠!真是差点被你掐断气!”

    袁一没好气道:“谁让你鬼鬼祟祟地站在别人身后?全江湖人都知道,你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找别人如探囊取物,而别人找你,如同大海捞针,所以,你找来这儿,究竟有何贵干?”

    只见这我打赌,个子不高,身形消瘦,颧骨突出,脸上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他给人第一印象,总有点奸滑之辈的感觉。

    可跟他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他这人贪财好色,又喜欢借着打赌的名义,打探他人隐私,以此牟利。像他这样的人,绝对算不上正人君子。

    可一直以来,他都是靠贩卖绝密消息,在江湖中立足,并且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富甲一方。

    全天下人都知道,只要是他提供的消息,绝对真实可靠。

    并且,只要开出的价钱,能让他满意,就算上天入海,他也能准确无误地挖来客户想要的情报。

    正因为他的诚信经营,所以,他的客户遍布江湖,甚至朝野。

    所以,虽然,他做人并不君子,可他做买卖,绝对是不折不扣的良心商家。

    这时,我打赌听到袁一的问话,摸着唇边的山羊胡,笑道:“我这人,连老天爷都不放在眼里,可平生最欣赏两个人,除了那个明明不会半点武功,却能用智慧统领江湖,效力朝廷的神兵候。”

    “然后,就是你,半江湖半朝廷人士。所以,我一直以为,我们走得很近,甚至一度以为,在江湖中,我们的关系最铁。”

    “见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找你叙叙旧,也在情在理。可看样子,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着,我打赌不住叹气摇头。

    袁一笑了笑:“你真是太抬举我,我可不敢与侯爷相提并论。再说,你视财如命,真只是与叙旧这么简单?”

    我打赌避开问题,继续恭维道:“莫谦虚!比得上,绝对比得上!你参加武举,就成武状元。时运不佳那会,就算被贬做捕快,也因为武艺超群,被武林公认的江湖榜破例,选为天下第一。”

    “之后,你运势大起,入神兵司历练,不出一年即被任命为固盟将军。然后,一路定突厥,平吐蕃,杀战神。”

    “用了不过短短三五年的时间,就替大唐扫除心腹大患,使得四夷臣服。”

    “而你也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将军,成为了如今足以令各国闻风丧胆的新战神。最近,你圣后召见你,又被特许骑马进宫。这可不仅仅是殊荣,还是一个信号,只要选对方向,位极人臣指日可待。”

    “所以,这路看下来,论武举,你能独占鳌头,论江湖,你是天下第一。论领军作战,你是战神,论在朝为官,又能位极人臣。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吗?还能不能给别人留条活路?!”

    面对如此一番极尽溢美之言,袁一并没表现如何得意,或者开心,相反,他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好似在他眼里看来,这并不是赞美,而是句句扎心的讽刺。

    最后,我打赌总结道:“综上所述,你以三十三四的年纪,就能达到如此成就,只要努力再保持个十几二十年,最后,不要来个晚节不保。若能如此,那你就强于已远离庙堂的神兵候。”

    说着,我打赌打量眼低着头的袁一,他不解道:“这可是我的真心之言,你为何这副表情?”

    这时,袁一方才抬起头,长长地吐口气:“在你口中的我,看似风光无限,可……可……你莫非不知,成功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

    我打赌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点点头道:“也是!所以,你究竟是沧桑,还是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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