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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死而复活

    “4月8日,早上大概9点钟的时候,我吃完早饭,送第一趟水到教育路和发展路的路口,那里有道斜坡,你们都知道的。”张启东停顿下来,见警察同志很认真的听他说话并表示应和的点头,他得到肯定,于是继续往下回忆,“水装的太多,骑不上去,车子往后退,那可不得了,满车的水要是坏了,半年的工资就得打水漂。我魂魄都要吓走了,当时,突然从马路边上冲出一个人,在后面使劲帮我顶住车。”

    “车到坡顶,都累坏了。我自然是很感激他,散根烟给他抽,可能是烟太低档,他并没有接……”

    “说重点,那些没有用的东西跳过去。”高阁听的有点不耐烦了,印象中张启东不是个啰嗦的人,第一次接触时,他话都说不清楚,现在看来,那是装的。

    “他让我也帮他一个忙,有回报的那种。说起来那件事情并不难,我就答应了。”

    “他让你做什么?你答应的条件是什么——回报是什么。”吕青青温柔的声音又响起来。

    “钱,他说只要我肯帮他,就给我一笔钱。我很需要钱,我妈妈正等着钱治病。”

    “他说他是做生意的,有钱,但他生了个不孝顺的儿子。儿子在政府做大官,只顾自己往上爬,不管父母死活,妈妈病故都不回家奔丧,还交代保安,不给父亲进去找。他说要进去找到那个畜生,打不赢,骂一顿也能解气。我最恨这种没良心的人了。”张启动继续说。

    “我答应帮助他,让他躲在运水车厢下面。4月11日早上,听说新来的书记被人杀了,我猜肯定是躲在车厢下面,跟我进政府大院那个人做下的。”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们会来找我,没想到这么快,这是报应。可我妈妈是无辜的,请你们无论如何要帮助她。”张启东黑黑瘦瘦的脸上,滚满眼泪。

    “借钱是怎么一回事?”高阁问。

    “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查到我,因为钱的事情会让你们起疑,于是在11号中午,我找到向前进。”

    “你让他帮你欺骗我们说钱是向他借的,并且签了假的借条。”吕青青说。

    “嗯。我当然没有告诉他那笔钱的真相,我给了他500块封口费,那家伙,真是贪心,硬收了500块。”

    “好了,现在说说那个人,他的长相。”高阁指的当然是让张启东帮忙,躲在车底下进去政府大院的人——杀死尉迟革命的凶手,暂时可以这么认定。

    “他戴着帽子,这么热的天气,我知道他是故意不让我看见太多的长相,但他脸上有个很明显的记号,一道疤痕,像刀疤,从右眼角一直到下巴。”

    “李闯。”听到张启东对嫌犯的描述,许攸脱口而出,他心跳极速加快,李闯还活着,那么曹贵生就死了——死在关公镇中学门卫室或者木桥乡火炭村的杏边,天了,曹贵生死了。许攸像被人用巨大的铁锤在背上和头上锤了一锤。

    三个人一齐看着许攸,“李闯?你说躲在送水车下潜进大院杀死尉迟书记的人,是李闯?为什么。”高阁问。

    “那道刀疤,李闯的右脸上有同样的一道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他戴帽子遮住了一部分容貌,但没有遮全那道刀疤。”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就是李闯。

    李闯没有死,这和武平、吕青青以及许攸之前的推断完全一致。他们曾经认为,无非存在三种可能:一是李闯杀死周国强和吴长安后,无意间在曹贵生面前透露了真相,于是他在关公镇中学门卫室杀曹贵生灭口,并焚尸毁迹,在木桥乡招待所暴露行踪后,于火炭村小学下的河边焚火自杀。二是李闯杀死周国强,曹贵生杀了吴长安,曹贵生制造假证据引导警方误以为凶手是李闯,并且他还杀了李闯,被火烧死的杏边的人是他自己或者另外一个人。三是李闯杀了周国强,而李闯、吴长安、曹贵生以及死在杏边的人,都是另外一个人杀的。现在李闯还活着,那就证明第一种可能是正确的。

    李闯,就是关公镇中学系列杀人案的真正凶手,同时,他还杀了尉迟革命。这就印证了武平的推测,尉迟革命的死,是关公镇中学案的一部分。

    高阁向郑南司汇报了问讯结果,“我一直觉得尉迟书记的死,过于离奇,它跟关公镇中学系列杀人案在时间上属于前后相接的关系,断然认为二者没有联系是不科学的。可是领导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元凶李闯还活着并且出现在尉迟书记的案子里。那么一切都很好解释了。”

    “好了,你们继续往下跟踪案子,我立即向孟书记汇报。”郑南司脸上干干的,但他不会承认是他错了。

    高阁和许攸赶往百货公司,找到张启东送水那辆三轮摩托车,在车厢底下发现了藏人的痕迹。根据痕迹判断,李闯双手抓住厢底横梁,双脚依托后轮边沿伸出的铁块作支撑,躲在车厢底下,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政府大院。据张启东交代,送水那天,他特意开车在大院内绕了一圈。李闯是在大楼后门下来的,他趁人不备溜进大楼,在某个隐蔽处躲藏起来。等到下班后,才动的手。

    不过,李闯为什么要杀尉迟革命呢?这一点还无法解释清楚。

    高阁安排许攸去一趟尉迟革命家,把暂时确定李闯是凶手的事情告诉死者家属,同时再仔细问问李闯和尉迟革命之间的关系。高阁安排许攸去,还有另外一层用意:让许攸安慰尉迟丽,她应该尽快振作起来,许攸是她提振精神最好的药。

    吕青青要跟着去,她知道尉迟丽喜欢许攸,女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投怀送抱,她得看着许攸。

    “买点水果吧,总不能两手空空。”吕青青挑选了苹果、桃子,再买个大西瓜,一律给许攸提着。这真是一种很好的感觉,可以一直跟在许攸身边,其他的事情和人,都不能再进入她的眼睛和心里。

    但吕青青有点紧张:尉迟丽喜欢许攸,许攸好像对她也有感觉。长时间以来,他们没有走到一起,既源于许攸的铁石心肠,也因为尉迟丽不服输的性格。可是现在,一个女子突逢家庭变故,父亲赫然长逝,凶手逍遥法外,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坚强的性格也会变的柔弱。一旦尉迟丽放下架子,软下性格,在眼泪和伤痛的双重作用下,许攸作出让步怎么办?

    所以,吕青青跟着,她要防止许攸跳进尉迟丽已经变得脆弱的心里。

    再温柔再大方再聪明的女子,在爱情面前,都会变得自私狭隘和谨小慎微,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开门的正是尉迟丽,她很憔悴,双目失去昔日的光彩,变得晦涩而暗淡。眼球深陷,颧骨凸出,人很明显的瘦了一圈。看到许攸,她本来平静如水的眼神,突然搅动起阵阵波澜。

    在这之前,尉迟丽的眼泪已经哭干,她以为不会再流出半滴眼泪,可是在见到许攸的这一刻,眼泪竟然不听使唤夺眶而出,滴滴答答,泪湿襟袖。在过去的时间里,她和许攸的距离一直保持在同事和朋友两者之间,她很想把两人的关系再往前走一步,可是许攸的态度,令她伤心绝望。所幸,她一直还在坚持,此刻,她很想扑上去紧紧抱着许攸,告诉他,她心里很苦,身体很累。

    可是,因为另一个人——吕青青的存在,刚刚从身体和心理上产生的这些变化和想法,又立即隐藏起来消失不见,“你们怎么来了,有事吗?”尉迟丽别过脸,把眼泪擦干,“进来吧……”她侧身把许攸和吕青青让进屋。

    陈碧婷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

    “阿姨她……”吕青青欲言又止,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措词。

    “一直不肯吃饭,不肯说话,真担心她……”尉迟丽引导客人坐下,端来两杯水。

    “一直这样可不行,会憋坏身体的,得找个人开导她,发泄出来就好了。”吕青青说她认识一个医生,那是个新兴职业,专门给人梳理心理疾病,很管用。

    “你们今天来,不是只说这些吧?”尉迟丽问。

    于是吕青青把案子的调查情况跟尉迟丽说了一遍,并向她说明他们的来意。

    “李闯?”

    尉迟丽的表情很惊讶,“怎么会是他?”旋即,她的目光开始充满仇恨,“李闯为什么要杀我爸爸,他们之间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尉迟丽握紧拳头,牙齿深陷进下唇的肉中。

    “他现在在哪里?”尉迟丽突然站起来,她要抓到他,还父亲一个公道。

    “这正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吕青青说,“李闯杀周国强、吴长安、曹贵生,包括一个不知道名字和身份的,现在他又杀了尉迟书记,他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系列杀人惨案,这不可能是巧合,他一定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周密计划。而且,一定有一个很强烈的杀人动机。”

    “据我所知,我爸爸和李闯之间,不存在需要用死才能解决的仇恨,除了我,我父母都不认识他。”尉迟丽知道吕青青想问什么,他父亲尉迟革命和李闯并不相识,起码在她的记忆里面,父母从未提及过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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