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犹抱琵琶半遮面9
济度大师一时被问得张不开口。沉默片刻，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向佛祖金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淳湛和淳阳两个人听：“曾经年少几时争，过眼不过烟云散。。。。。。。”
“师父。。。。。”淳湛见济度大师似是很悲伤，便开口道：“师父，是弟子错了，弟子不该出口莽撞，乱问师父不该问的问题。。。。。。”
“你没错，湛儿。”济度大师转过身对淳湛道：“人活着没有对与错。”
今夜的月色清清淡淡的，照进大殿的时候，青石地板上便有一层薄薄的莹润的光，于是那铺满大殿的青石就像铺满的柔和青玉一样，人站在上面，便有了轻笼飘渺的感觉。
于是，济度大师的话也显得精髓深奥了许多，淳湛竟然一时没有听懂：“师、师父。。。。。。”
“许多事发生了，就像你将一颗颗钉子钉进了木板一样，在你的心上，身上，甚至你的一辈子都刻下烙印，入木三分深不可灭。”济度大师遥看漫天月华，朦朦胧胧的，如他此时说出的话：“无论你想还是不想，喜欢或者不喜欢，它都已经发生了，实实在在的活在那里，时而不时的提醒着你，你曾做过的事。却从来没有对与错，因为情非得已。”
“可是师父，这样不就没有了判断是非的标准了么？一个人拿刀砍了另外一个人，却不能用罪大恶极来评判他，因为他是情非得已才举刀砍向另外一个人的。这样对么？”
“小师弟，”淳阳忽然出声：“我佛禅宗六祖慧能大师曾作诗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意在教导我们知晓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所以小师弟何必如此执着与界限与否。没有了妄想执着，就能够明心见性，自证菩提。”
“可是，若是这么说来，人的生死便不由命而由人了，这与‘生死由命，福祸由天’相悖。可我们都知道，许多事都是命里注定的，该发生的时候必定会发生。”淳湛反驳道：“人的一生其实就像一条轨道，九曲三弯的无论延伸到哪，目的地都是一个死字。人要是脱了轨，不是被别人的轨道给碾了，就是跟着别人的轨道一起往前走了，不过最终都还是会死。这也就是说，无论你是否坚信人定胜天的道理，你最终都斗不过老天，因为你的命早晚都会被它给收了去。”
“可我们佛经里还是有把人的一生分为三个阶段的，前世、今生、和未来。”淳阳道：“所以你在这轨道上做了什么事，都会在你另外的轨道上反映出来，即我们佛家所谓的前报、现报和后报。人死总会复生，那就是又走上了另外一条轨道。。。。。。”
“可若是人的灵魂幻灭了呢？那就没有了所谓的报应。幻灭的灵魂若不是做了罪大恶极的事，也不会投不了胎转不了世。阎王将一个人打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莫不是他生前做了天理不容令人发指的恶事。”淳湛打断淳阳的话道：“恶事好事之分，就是对与错，师父你说，人活着为什么就没有对与错了呢？”
淳湛咄咄逼人，将淳阳逼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济度大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盘腿坐到佛前转起佛珠来，对于淳湛淳阳两人的辩论，他只是微笑听着。
“师父。。。。。。”淳阳看向济度大师。
“有你们两个作为我的弟子，为师真的很自豪。”济度大师道：“一个将佛经谨记在心，一个自参自悟世间事。”
“湛儿说的没错，事情就该有对与错之分，不然这世间还不乱了套了？罪不再是罪，德不再是德，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看吧，大师兄~~~”淳湛笑嘻嘻的看向淳阳：“人活着就得有对与错！”
淳阳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坐到济度大师面前：“可是师父，慧能祖师的话。。。。。。。。”
“慧能祖师的话自是没错的。”济度大师解释道：“所以你说人不该妄想执着也没错。你们两个人说的都不错，只是侧重点不在一处而已。”
“为师这一辈子，做过许多不该做的事，现在细细想来，也不过一笑置之。湛儿说的那人，是你们的师叔，我的大师兄。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演习佛经修炼武功争辩世间事，就像此时你们两个。不过他生性好玩，从不将佛门的这些规矩放在眼里，也从不遵从四大戒律。后来师父闭关清修，三师弟妄想篡位当上方丈，被我失手打死。师父知晓后，一气之下吐血而亡，死前将第三十代住持的位子传给了大师兄。大师兄当上住持后，纵容弟子破戒，先皇知晓后，为肃清我佛门规律，将我秘密召去，命我密杀大师兄。”
说到这里，济度大师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接受了皇命。”
“可他并没有死！”淳湛道。
“对，他没死，因为我没杀他。”济度大师接着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与他亲如兄弟，又是同门一场，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去杀他？况且我佛慈悲，号召弟子不得杀生。我手上本就有了一条人命，又怎么可能再背负一条？罪孽深重的人，对不起我佛。”
“所以师父你只是囚禁了他，对外宣布他死了。”淳阳道。
济度大师点点头。
“怪不得我听二师兄说过，第三十代住持只在位了一年就暴毙了。”淳湛自言自语道。
大殿里师徒三人彻夜长谈，下游搜寻淳湛尸体的淳杉正打算回寺。
“二师叔！”远远的夜幕里跑来一个人影喊道：“二师叔！”
“怎么了？”淳杉皱眉看气喘吁吁的来人问。
“七师叔、七师叔他。。。。。。”
“没找到他尸体。”淳杉道。
“不是！七师叔他已经回寺里了！”
“什么？！”淳杉闻言脸色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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