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命盘交错,执命难合
“看来皇兄还不死心。”三皇子冷嗤一声:“想必是等着抓到廖雪莹后,从廖雪莹那里得到拿捏朝中官员的把柄吧......”
闻听此言,我才知晓三皇子一定要找到廖雪莹不仅仅是因为她与阿都赤串通一气,更多的,是因为或许她手握着朝中众多官员的把柄与情报。这对于任何一个意欲争夺太子之位的皇子而言,都是势在必得。
“大皇子派兵将教舞坊彻底清查了一番,奴婢亦命人在坊中仔细寻找,却是一无所获。”绿绮在一侧垂首。沉声说道:“雀台之乱,事出突然,想必廖雪莹也是毫无防备。不过依着奴婢对她的了解,像这般重要的东西,她定会放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那些书信证据,应该还在教舞坊内,只是还需待些时日仔细彻查。”
“嗯。”三皇子沉缓点点头:“廖雪莹此人十分谨慎,那些东西若不在她的掌控之中,恐怕必是不会安心。若如你所言,这些东西必定是藏在教舞坊的暗室之中。而此处,也只有廖雪莹一人知晓。”
说到这儿,三皇子抬头看向绿绮:“那么......她必然还会再回到坊中。”
绿绮微微一怔,霎时眸中便是一片恍然:“奴婢知道该如何做了。”
三皇子转而又将目光落定在我的身上:“过些时日恰巧是父皇的寿辰,教舞坊中正习练着一场乐舞,皇子妃若是闲来无事,就多去走动走动,指点一番。”
“能得皇子妃指点,实属教舞坊之幸。”绿绮在一旁急急应道。
而我却暗自握紧了拳骨。三皇子言下之意,无非是要我守在教舞坊中,若是发现了廖雪莹的行踪,自然不能让她轻易逃脱。
不过只是一瞬间,我忽然心生疲倦。不知因何缘故,仿佛自己唯一存在的意义,都是他们拿捏在手中的一颗棋。随他们的意愿安置着,不允许有半分自己的意志。
缓缓垂首,我也只是轻然抚了一礼,应了一声:“是。”
回到府中,已是寅时初刻。随从不知在三皇子耳边低语些什么,三皇子便看向我道:“你且先回屋中歇息。”
说罢,便大步流星朝着书房行去。
我缓缓往屋中行去,入秋夜风寒凉,我不免拢了拢身上的衣衫。站在廊下,看着了略显凄清的月色,我的思绪不免飘忽行至嵌花楼。
此时的灵华君怕已是同绵蛮在一处倾诉着衷肠,待错乱的命局扳正以后,这九重天上怕是就要传来喜讯了。
看着月儿在云间隐约穿梭,我的心却一寸寸凉薄下来。
“娘娘还未歇息?”三皇子府中的侍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我微微侧身,看向她沉沉吩咐道:“拿酒来。”
侍婢微微一愣,却不敢多言,只转身离去备酒。
片刻后,我坐在府中凉亭内,独自斟满了酒杯,浅啜慢饮。身侧的侍婢略有些担忧,却又不敢开口,只站在那里,十分不安的模样。
我一口接一口地饮着酒,辛辣灼烧着我的喉头,却熨帖着我的心肺。不多时便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亭中的景致也在我眼中层层叠加。
像是有一把火从喉中一直烧到了心口,泪眼朦胧中我仿佛看到玄衣仙袍的灵华君缓缓坐在我的对面。方才的侍婢也不知去了何处,我想撑起身来同灵华君说上几句话,可身体软绵绵却又如千斤重一般,怎么都直不起身,只抬手拽了灵华君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既然不会喝酒,又为何为难自己?”灵华君浅浅开口,将手抚在了我的头上。那久违的掌心温度从我的额顶传来,我顿时觉得无比安稳舒适。
我又将手中攥着的衣袖拽了拽,十分委屈地说道:“嵌花楼中的可是绵蛮仙子?君上为她伤了双目,又等了她一万三千年,如今是苦尽甘来了。”
说着说着,我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全蹭在了灵华君的仙袍上:“倾玉还是金德星君府前梨树上的那只朱雀小妖时,便喜欢君上了。君上来下棋,我便早早躲在梨花树下,想被君上瞧见,可又怕被君上瞧见。梨花姐姐总是笑话我没出息,可我就不是不敢出现在君上面前,哪怕不过是一只朱雀小妖的模样。”
“好了,莫在说了。”灵华君忽然起身,将我从椅中拦腰抱了起来。
一瞬间,我有些心神恍惚,但下一刻,我便靠在他的胸膛上,紧贴着一动不动。
“我还曾求了月老他老人家替我系上一根姻缘线。”说着,我便费力地撩起了袖摆,露出手腕来:“可他老人家说我执念太深,不过是只朱雀小妖,却妄想着要同君上牵上姻缘。所以他便将三皇子的姻缘线同我系在一处了。”
我拼命要将如千斤重的胳膊抬到灵华君面前,想要让他瞧上一瞧:“喏,就是系在了这手腕上,嗖地一下便不见了。”
泪水顺着我的眼角缓缓滑落:“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梦而已,没想到真的将我同三皇子系在了一处。阴差阳错,我便成了什么皇子妃。可这一切并非我想要,若能选择,我宁愿回到金德老头儿的府前做一只朱雀小妖。哪怕是做秋实书院那个在树下吃着梨子的陆安歌也是好的......”
或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我将素日里憋在心中的话一股脑都倾吐了出来。也顾不得灵华君听到之后作何感想。
我不知道灵华君是如何将我挪回屋中的,我只知晓自己躺在床榻之上时,还拽了他的袖摆不肯松开分毫。只那样怔怔望着他,泪水便止不住地滚落。
灵华君轻皱着眉头,抬起另一只手,替我缓缓拭去泪水。我虽看得迷蒙,却能从他的眸中依稀分辨出几分疼惜来。
若是时间能停止,我只希望就留在这一刻。这样看着灵华君,让他长久地陪在身边。
我就那样看着灵华君,渐渐陷入了沉睡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却并未见三皇子的踪影。从床榻上起身,屋中亦不见侍婢踪迹,只有清浅的香薰缭绕。
抬手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我惊觉自己手中竟攥着一片仙袍碎片。摊开掌心,却不是那抹熟悉的玄色,而是水云仙袍的一角。
蓦然一惊,我极力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一切。分明见到的人应是灵华君才对,可掌中这一片水云仙袍的碎片却分明属于奉云仙君。一想到昨夜我敞开心扉将一切都说了个痛快,这脸颊便通红一片。
若昨夜我当真喝醉,将奉云仙君错看成了灵华君,又诉了这么一番衷肠,那当真是丢尽了脸面。如今清醒,依稀记得昏睡之前,我曾拽了奉云仙君的袖摆,一遍遍地问着:“那嵌花楼中的可是绵蛮仙子?”
我忘了奉云仙君无可奈何地应了我多少回,只恍惚忆起临了,他似是长叹了一口气道:“她不是。”
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清醒之后,我当真是悔恨不已。既不知晓奉云仙君为何会出现在府中,也不明白怎么能将奉云仙君错看成了灵华君,诉尽了衷肠。
恼羞交杂,我便将头一下一下碰在床榻边。恰巧侍婢端了水盆入内,瞧见这一幕,自然是吓得不轻。扔了手中的盆便急急奔了上来,伸手拦下了我:“娘娘这是怎么了?”
看着挡在眼前那纤弱的身子,我顿时泄了气。靠在榻上有气无力地应道:“无妨,只是头疼的厉害。”
侍婢闻听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娘娘昨夜饮了许多酒,自然是会头痛的。不过殿下已经吩咐煮了醒酒汤来,娘娘洗漱之后略饮些便会好了。”
“昨夜我醉了酒,是如何回到殿中的?”看着侍婢转而去收拾方才飞溅了一地的水,我便缓缓问道。
侍婢略一回头,我便瞧见她微红的脸颊:“自然是殿下抱着娘娘回来的。”
不,不对。
昨夜的,分明应是奉云仙君才对。难道他是使了什么障眼的法术?
我尚且来不及细想分辨,便又听得那侍婢道:“殿下吩咐,娘娘今日要移驾教舞坊,不知娘娘的身子可还好?是否需要推到明日?”
闻听此言,我自然是一惊。昨儿夜里才见过绿绮,怎么今日三皇子便要让我往教舞坊前去。难道是寻到了廖雪莹的蛛丝马迹?
想到这儿,我急急对着侍婢说道:“不必,就今日。”
三皇子今日似是要事缠身留在宫中,收拾妥当,我便乘了马车往教舞坊行去。绿绮一早得了消息,便领了一众舞姬候在教舞坊前。自然其中也少不了几个熟识的面孔。
好在我早早做了打算,轻纱覆面。又让侍婢告诉绿绮遣散了候在教舞坊前的众人,这才缓步行下了马车。
可刚一站稳,便见有一辆马车从街头缓缓驶来,停在了教舞坊前。而车帘掀起的一霎,行下的竟是一袭青纱,清浅含笑的绵蛮。
她方一行下马车,便朝着绿绮盈盈一礼:“绵蛮见过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