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命盘交错，执命难合
碧霞宫？
我已顾不得询问白糖花身在碧霞宫又为何能与我说话这件事，只急急问道：“我梦到了栖霞山，可栖霞宫那里冷冷清清，不见半个仙子身影。奉云仙君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倾玉，我也正要同你说这件事!”白糖花的声音也变得十分焦灼：“奉云仙君因得在凡间私用仙力，被拘到天宫去了。”
“什么！”听到这话，我心下一沉，顿觉冷寒，果然不出我所料，奉云仙君的确出事了，而这自然与我脱不开干系。
“那奉云仙君现下如何？”我瞧不见白糖花的身影，只急得在地上打转。
白糖花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急躁，连声安慰：“倾玉你先别着急，现下我家君上同金德仙君一道已往九重天去了，想来是去天帝那里求情。可从我偷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件事似乎是玉蓁帝姬在背后揪住不放，她一口咬定在栖霞山察出的诡异气息并非我所留，非要从奉云仙君口中问出些什么。可奉云仙君那秉性你也知晓，加之同玉蓁帝姬又有嫌隙，怎会开口。玉蓁帝姬一向瞧奉云仙君不顺眼，如今好容易捉了口实，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那可有什么法子？”听白糖花这么一说，我便知晓，纵然是碧霞元君同金德星君一道去天帝那里求情，玉蓁帝姬也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要救奉云仙君，眼下只有让灵华君……”白糖花说到这儿，猛然一顿，继而便惊道：“娘……娘亲……”
“云绾，你在同谁说话？”
听到这句话后，白糖花的声音便瞬间消失。任凭我在屋子里怎么呼唤，都不见她有半分回应。
看着情形，怕是白糖花偷用了什么仙器同我传音，却被她娘亲——也就是碧霞元君座下那只白凤察觉了。如此看来，九重天上的情势不容乐观。
可我除了焦灼，又能做些什么？
白糖花方才说“眼下只有让灵华君……”
让灵华君如何呢？
我绞着手指坐在床榻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琢磨着这句话。如果这件事是玉蓁帝姬揪着不放，那九重天上，能够拦着玉蓁帝姬的人……
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昔日在灵华君的天府宫时，玉蓁帝姬过府，竟要遣了人来报，纵然知道灵华君声称不在宫中的那些借口都是诓她，她却也不轻易擅闯。
如此看来，倘若当真有谁能拦得住玉蓁帝姬，那便是灵华君了。
白糖花的言下之意，莫不是要灵华君尽快将命盘归正，好早日回到九重天上去？
“倾玉你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子戟突然闯了进来，见我好端端地坐在床榻边，脸上的神情便布满了疑惑。他缓缓走上前来，打量着我：“刚才听到你叫喊，以为你做了噩梦。倾玉……你……这是怎么了？”
我抬头看向子戟，浑不知自个儿已是泪流满面。直到子戟犹犹豫豫地抬手落在我的面颊上时，我才察觉到他在替我拭去泪水。
“子戟！你在做什么！”流风一声厉喝传来，吓得子戟一个哆嗦，急急抽回了手。
子戟转过头去，瞧见站在门口的灵华君和流风，登时煞白了脸。他急急行上前去，垂首对着灵华君施了一礼，闷声道：“公子恕罪，是子戟一时忘形，逾矩了。”
我泪眼朦胧地看向灵华君，却见他的神色依旧是冷冷清清，没有丝毫变化。强撑着起身，忍着脚踝的痛行到了灵华君面前。
“君……”我想开口唤他一声，却又觉得不妥，微微垂首，便瞧见了他抬置于身前的手。
这只手曾拿捏过棋子，曾拂过我的发髻，也曾把我小心周护在怀中，可事到如今，我却只敢轻轻捏住他的袖摆，恳切地说上一句：“公子，可否明日就赶路？”
也不知是因为这称呼，还是我说出的明日便赶路，我能察觉到灵华君的身子似乎紧了一紧，置于身前的手也微微握紧了拳。
半晌之后，我听到灵华君开口，声音却越发冰冷：“你很想早日见到三皇子吗？”
我猛然抬头看向灵华君，可他双眸深邃，黑沉似夜，瞧不出丝毫情感。我无法分辨，也无法开口告诉灵华君，我急于赶路不过是想早日结束这一切。如此一来，他便能拨正命盘，早归天庭。我生怕再晚上些许，奉云仙君他……
可到了灵华君口中，我却是为了早日见到三皇子。
是了，我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该忘了身为一个棋子应有的命运。缓缓将目光落在绵蛮的身上，看到她美目中那隐隐而现的凌厉。我便清楚地知道，不该再对灵华君有一丝一毫的妄想。我该做的，能做的，便是助他拨正命盘，挽回自己犯下的大错，让灵华君早日归位，救出奉云仙君。
想到这儿，我松开灵华君的袖摆，木然地点点头：“是。我想尽快见到三皇子。”
灵华君垂下手，我仿佛看见袖摆下，他的指骨紧紧握在了一处，但我却无力探究。
“好，明日一早启程。”灵华君冷冷说道：“都早些歇着吧。”
听到灵华君吩咐，众人便退了出去。房门闭合之声，我察觉到一股冷寒的风吹入，仿佛刺入了我的肺腑。而子戟那满是忧虑的目光，渐渐在门口消失……
马车行了三日，流风与子戟便发现了大军行进的痕迹。看来，很快就会追上三皇子。这三日，我几乎没再开口说过话。一向快言快语的子戟也显得有些沉闷。只有绵蛮温柔的声音偶尔落在耳中，却都是因关切灵华君而起。马车里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我时常能察觉到灵华君目光冷冷地注视着我，仿佛看着一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之人。可当我循着目光回看的时候，他又会淡淡地瞥过头去。
不得不说，这三日如坐针毡。我不愿再看绵蛮同灵华君亲近的模样，便时常在马车中闭了眼休憩。偶尔半梦半醒间，我似乎还会回到金德星君府上，听到那声熟悉的：“我来同你下棋。”在这样温柔清浅的声线里，我常会心悸而醒，却不敢再睁看眼看上一看。纵然那个人就坐在我的面前，可迎上他的目光时，我脑海里回响着的始终都只有冰冷的那句：“你很想早日见到三皇子吗？”
这日，我又在马车中闭眼休憩，却听到子戟急声道：“公子，前面便是大军的营帐了！”
我猛然睁开眼，却冷不丁地迎上了灵华君的目光。马车中不知为何只剩下我二人，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目光仿佛要将我刺穿。
“前面就是军营大帐，你可开心？”灵华君问我，眉骨却结在一处，有淡淡的忧伤。
不明白他这般的愁绪到底从何而来，可灵华君眉宇之中的忧伤却又轻易触动了我的心弦。他这样的神情，我仿佛似曾相识，可又着实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但心下却有一种冲动，很想抬手抚平他结在一处的眉骨。
私心想着，手已是不听使唤地朝着灵华君的眉头探去。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浅浅轻笑着：“你仙岁尚轻，怎么眉宇间倒似那周公一般，结在一处，活生生是个老神仙了……”
“你……”我正欲开口，车帘却被猛然掀起。
一惊之下，急急抽回手，却瞥见绵蛮冷厉的目光。可她转而看向灵华君时，又是无限柔情：“公子，我们到了。”
灵华君的忧伤之色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仍变回了那个清冷如风的翩翩君子。只朝着绵蛮点点头，柔声应道：“好。”
行下马车，我远远便瞧见一行人匆匆行来。为首的，正是一身兵甲的三皇子。
昔日在京城，他刻意收敛着身上的光芒，虽是俊朗，却不见有迫人之势。而今兵甲在身，又统帅大军。大步行来的他，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大将风范。若不是视线里那一丝带着焦灼的欣喜，没有谁会察觉到他此刻急迫的心情。
“参见殿下。”流风、子戟、绵蛮纷纷行礼，灵华君也微微欠身见礼，却并未开口称唤。
三皇子只是摆摆手，示意不必见礼，然后便径直朝着我走来。
“毓儿。”他低唤一声，便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撞在他冰冷的兵甲上，让我觉得有些生痛，但他的怀抱却出乎意料地让我觉得安心。
这一路的颠簸、委屈、忧虑，仿佛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被搁置的地方。一颗悬着的心，也似乎定了下来。我抬手轻轻触碰着那硬硬的兵甲，低唤了一声：“三皇子。”
“幸而你平安来了。”他将头埋在我的肩颈处，视旁人如无物，只是用力又将我往怀中揽了几分。
身上吃了力，脚踝便有些痛，我的身体不免朝着一侧倒了倒。三皇子察觉到异样，便赶忙松开我，急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来的时候受了点伤。”灵华君在一旁开口，却并未细言。
三皇子似是明白了什么，朝着灵华君一行道：“你们都辛苦了，先去歇息，有什么事稍后再禀。”
说罢，他竟拦腰将我抱起，大步朝着营帐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