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支日军中队应该只是负责巡逻，他们并没有携带任何重武器。遭天杀经过仔细的观察后决定吃掉这支队伍，作为三团的第一仗。

    他观察完毕后，就带我们返回驻地。回到驻地后他经过了仔细的盘算后决定从团里抽出五百人进行伏击战。遭天杀从一营抽取了两百人，由王贵负责。从二营抽取了三百人，由遭天杀亲自带领。并且将二营的所有重机枪，迫击炮，掷弹筒等重武器全部拿上。

    痰盂认为鬼子的枪法太过于精准，建议采用夜袭伏击。遭天杀认为夜袭风险太大，鬼子非常谨慎，黑夜中看不见目标是不会开枪的，那么我们的人一旦开枪，就一定是活靶子了。再说这支日军没有什么重武器，这方面我们会有一定的优势，但是在晚上伏击的话就完全没有什么优势了所以他决定白天袭击。并且遭天杀吩咐王贵，在一营挑选人时，都要挑选些有战斗经验，枪法不错的。

    第二天，遭天杀带领着我们五百人来到杨林的山上，对于埋伏地形我们犯了愁，时值严冬，杨林山上到处都是白雪皑皑，在这一片雪白中，我们穿着绿色的军装，不管趴在哪儿，都特别显眼，只要是没瞎，鬼子在五百米以外保定能看见我们，这样的话，伏击就完全没有什么意义了。

    遭天杀在四处转悠之后，终于在鬼子的必经之路上找到了一块风水宝地。这是一座低矮的梯田式的山丘，山顶是一个平面圆台。鬼子会在山下的小道上经过，在山下的小道上完全看不见山顶，因此只要伏击者趴在山顶，那么鬼子则会完全失去目标，并且在山脚五百米范围内都是平原，只有一处山沟，这样方便了第二队的埋伏。

    遭天杀找好地形后，决定将人分成两队，采用夹击的方式袭击。他命令王贵率领着一营所有人都埋伏在了山顶上，命令他们只要鬼子经过，即可开火，用旗语联系。说完后他带领着我们二营的人埋伏在了离小道三四百米的那道山沟里。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请君入瓮了。

    我们在这寒冬腊月中身穿单衣趴在了这被白雪覆盖的大地上，寒风从我们敞开的领口灌入，身下的雪早已融化，雪水全都被吸进了衣服，然后紧紧的裹在身上，刺骨的冰凉已经将我们的身躯冻僵，一动不动的姿势也使我们早已手脚发麻。我紧紧的抱着我的汉阳造蜷缩在雪地上。遭天杀趴在我的旁边，我扭头看他，不禁笑出了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两排牙齿不断地上下撞击，其模样十分搞笑。这个货身上背着一把三八大盖，腰上插着两把手枪，一把驳壳枪，一把*，这样日，德，美三国装备都绑在身上，使他有些不伦不类。当然他蜷在地上，缩手哈腰的样子更是不伦不类。遭天杀面对我的嘲笑露出来鄙夷的眼光：“你······你笑个······屁啊！新兵蛋子，一会儿你······你就笑不出来了。这狗日的······鬼子怎么还······还不来。要冻死老子·······老子啊！”

    遭天杀说话时，两排牙齿不停的打颤，使得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就这样，我们等了几乎三个小时，几乎已经不能动了的时候，前面的哨兵打信号了。遭天杀立刻兴奋了起来，他一脚踢醒几乎快要陷入昏迷的我，然后静静地看着路口。

    路口出现了一抹绿色，一对穿军大衣的鬼子如约而至。这支巡逻队显得十分谨慎，他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环境。遭天杀不屑地说：“看看这帮孙子，连巡逻都鬼鬼祟祟的。”我想遭天杀说这话时应该完全把正在沟里鬼鬼祟祟的趴着的我们给忽略了。作为第一次上战场的人，当我真正的看到鬼子时，心里忽然莫名的哆嗦了起来，接下来的事，就是你死我活了。

    忽然山顶上一声枪响，鬼子队伍中的一名士兵应声而到。我知道那是王贵开始了伏击战，接着山顶上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枪声。鬼子在遭受袭击后，并没有慌乱，他们立即散开寻找掩体，并且开始还击。在沟里的遭天杀看着那边的战斗打响了后，他沉住气，仔细的观察日军。鬼子的应变能力实在出色，当他们都找到掩体后，便立刻开始向山上还击。他们向山顶射击，许多在山顶的一营弟兄们被打中。很快鬼子便架好了掷弹筒，鬼子的手炮砸在了山顶，山顶一营的攻击逐渐被压制了下来，没有人敢探头射击了。日军很快便摸清了山顶上的攻击人数，于是他们在轻机枪与掷弹筒的掩护下，纷纷走出掩体开始对山上进行了冲刺。而在这边遭天杀传下话去，等他开枪，然后我们便在鬼子背后用重武器扫射。就在这时，鬼子已经冲上了半山腰。遭天杀依然不急不慌的观察着日军。

    就在鬼子距山顶一百米时，遭天杀突然开枪，子弹击中了日军一位拿着指挥刀的军官。早已按耐不住的我们纷纷对日军开火。二楞与老疙瘩架上了重机枪，对日军突然开火，马克辛重机枪的枪口喷出了一条火舌，连续不断地子弹在半山腰将日军的冲刺打断，痰盂指挥着士兵架上了迫击炮，呼啸的炮弹在半山腰炸开了花。鬼子被身后突如其来的火力打懵了，这时，山顶上也开火，于是在半山腰的日军士兵开始撤退，但整个日军中队已经将后背展现在了二营的枪口下，连续不断的重火力使日军已经被打的抬不起头，腹背受敌的日军开始蜷缩在了山脚的低洼地里，但仍在负隅顽抗。半山腰冲刺的士兵也纷纷找掩体，向山顶射击。

    而我趴在雪地里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战场，吓得有些哆嗦，我拿着汉阳造，没有瞄准便胡乱射击。当我看到半山腰的鬼子被马克辛击中腰后，居然被子弹的冲击力打成两半。当身边的战友被鬼子的三八大盖穿透身体后在地上叫喊。鬼子的手炮砸在我身边将战友炸的血肉模糊时，我吓得几乎有些瘫痪，全身连拿枪的力气都没有了。遭天杀看见我这样后，踹了我一脚，然后叫我去给二楞的重机枪装子弹。我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二楞身边装子弹的士兵早已被三八大盖穿透了腹部倒在了地上。我将他拖了过去，青色的肠子从他腹部伤口流了出来，我已经顾不上恶心，连忙将重机枪的供弹链接上，于是马克辛又喷出了火舌，重机枪的弹壳蹦在我的脸上，而我这时却已感觉不到疼痛了。

    这时的鬼子已经从突然袭击中清醒了过来，他们趴在了低洼地里，进行反攻，重机枪的子弹扫不进低洼地，而痰盂并不是炮兵，所以他并不太会迫击炮，仅仅能够保证迫击炮可以轰在鬼子的所在地，但根本无法精确到洼地。于是只能靠在山顶上的一营对洼地进行攻击。

    而在半山腰中，有残留的日军则躲在石头后面躲过重机枪的扫射，就在这时，半山腰突然冲出了一个日本士兵，他腰上绑着*冲上了山顶，边冲还边大叫：“盲仔。”（这是日语万岁的意思，一般鬼子要是这样喊，那就是准备不要拼命了）山顶的士兵来不及反应，*便爆炸了，造成三名士兵阵亡。接着又有三个同样的鬼子，从半山腰的巨石后冲出。一个被打到了，其余两个纷纷冲上山顶，引爆了*，这种自杀式的攻击为山脚低洼处的士兵赢得了时间，于是他们再次压制住了山顶的火力。遭天杀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这帮疯子如此顽强，在腹背受敌，指挥官被杀的情况下依然顽强抵抗，在这样下去，恐怕会招来更多的狼。而此时双方已经陷入了僵局。

    于是遭天杀立即命令痰盂打旗语，让山顶的一营停止攻击，让鬼子冲出包围圈。鬼子发现山顶的枪声已经停了，鬼子便立即原路撤回。就在这时遭天杀枪响了，一名鬼子倒下了，鬼子们顾不上还击，快速开始撤退。遭天杀不断地开枪，鬼子不断地倒下。当三八步枪的五发子弹全部打完后，遭天杀停了手。望着日军残部远去。

    遭天杀一声不吭的走到了战场，他缓缓地坐在了不久前被他打死的那名日军指挥官身边，那名指挥官是个大尉，应该是中队长。遭天杀俯下身对那名日军军官尸体念叨了起来，他的声音非常大，为的就是想让我们听见：“你滴吆西，大大的棒，你的兵吆西，大大滴棒啊！哎呀，没脸见人了，我带着是你们两倍的士兵，找到了绝佳的埋伏地点，还对你们两面夹击，为了成功，我连你都打死了，你说你长着个这么矮的个头，我他妈找你容易吗？可是结果呢？你们的人还是突围了。”他拽起了尸体的左手衣袖，尸体的左手已经被砍了下来。

    “日本人有个规矩，带不走尸体，那就把手臂砍下来带走，你看看，你们看看，这帮鬼子走的时候不慌不忙，他娘的连尸体的左臂都有时间砍下来，你们丢不丢人啊？”遭天杀满脸嫌弃的说着，“还他妈看什么看啊!打扫战场吧，怎么着，还想等鬼子过来给我们包圆了啊！”

    我们开始打扫战场，这时我的手还在抖，满目的尸体让我有些反胃，但我知道我必须忍住，因为以后这些事情是常有的，我必须要适应。

    忽然就在这时，从一堆尸体下翻出来一个日本兵，他的腿已经被打折了，于是便一直在尸体堆中装死，而当我靠近时，他忽然翻过来拿着步枪冲向了我，这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就当他的刀尖要刺入我的身体时，枪响了，我举着冒烟的汉阳造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背后传来了遭天杀的声音：“行啊！新兵蛋子，刚上来就杀鬼子了，他的枪是你的了。”众人见我没事便又散开了，而那些新兵们则有些艳羡的看着我。我拿着枪，手里没有颤抖。脑袋一片模糊，我杀人了，我居然杀人了。虽然知道战争就是要杀人，但我依然无法释怀。我意识到从今以后我的双手将沾上鲜血。我麻木的从尸体身上扯下了武器与装备，慢慢归队。

    是役，三团五百人阵亡一百一十人，受伤十八人；日军两百人多人阵亡一百六十八人。我军大胜。

    遭天杀从大尉尸体上扯下证件，发现他们隶属于加藤大队。